一百五十七
一百五十七
骷髅头就像致命的潮水一般涌来，让人无法喘息，无法抵抗，无法挣扎，最终只能在这股潮流中窒息溺死。
玻璃一般的牙齿咬在锁链上咯咯作响，一个个骷髅头仿佛有分工一样拉扯着三人身上的锁链，本来绑得紧紧的锁链渐渐松了，有的地方甚至被骷髅头找到了空隙，然后在其身上留下血痕。
急促地喘息，动作因为身上锁链的负重变得更加顿滞，而骷髅头的数量却没有实质的减少，即便三人不断地将那些骷髅砍碎。
照这个发展，三人将死于力竭。
“走！”凌心月果断地大声喊道，在退走的路上挥舞着银镰，想要为后面的两人辟开一条道路。
什么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在空旷隧道响起，像是众多人类的哭喊嚎叫，杂乱而乱人心神，像一个个地狱内的冤魂，正在哭诉着……
涌动的骷髅头忽然静止了，然后缓缓散开，被潮流淹没的三人重新显露出来，不知所措地伫立在一片幽蓝色的光芒之中……
带着冷意的幽蓝色光芒照亮了正在缓缓走来的东西……
三人当然不会以为那种声音只是还存活的死神们的哀嚎，那些声音太过渗人，不像人类可以发出的声音。
三人都是不说话，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命运已经既定好了他们的结局，在那恐怖的气氛下，似乎连挣扎都显得乏力……
一张人类的脸探了过来，在幽幽蓝光的照耀下，冰冷得像择人而噬的野鬼，没有丝毫反光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淡漠，以及嘴角扬起的饥饿而扭曲的弧度。
“我挡住，你们走！”仅仅四秒的时间，凌心月便召唤出来魂镰，如临大敌非生即死一样的状态站在了噬魂的面前，层层锁链下露出的眸子里只有冰冷冷的霜气。
铮！
什么尖锐而刺耳的声音响起，灵魂几乎是在一刹那便疯狂地战栗，疼痛得快要让人昏厥过去。
视觉，触觉，听觉，都似乎变得有些模糊……
一瞬间，好像时间和空间都静止了。
漂浮着的骷髅头静止在空中，前方狰狞而恐怖的怪物也似乎定格了……
嗒嗒嗒……
隐约的，凌心月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很高，长得十分英俊，但杂乱的头发却遮盖了那直直的眉毛，他的眼睛里有一种蚀骨的怨恨，脖颈上还有一道可怖的鲜血淋漓的割痕，血液像小型瀑布一样从喉咙位置流出，浸湿了上身破破烂烂的衣服。
“爸爸……”凌心月瞳孔紧缩，全身颤抖着后退，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我最爱的女儿啊……”每说一个字，血液都从那割破的喉咙中洒出，像血雾一样飘散在幽蓝色的空气中，“你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杀了你的父亲？”男人死死地盯着凌心月背后的周泽，“想不到我最爱的女儿……竟然允许这样一个男人……。弑父！”最后两个字吐出，血液啪地一声溅射而出，滴落在地。
凌心月嘴唇青白，看了一眼周泽，然后看着向自己逼来的男人，“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凌心月不断地后退着，像逃到一个看不到男人的角落，想要逃避那从男人口中吐出的诛心的字眼。
“我把你像公主一样宠着，最后你竟然是这样对待父亲的吗？”男人紧跟着想要逃走的凌心月，在后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
凌心月脸色十分不好，紧咬着嘴唇，转身就欲逃走，但却在这时，一只又一只的手拽住了凌心月。
凌心月回头看去，后面出现了好几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她们身上流着血，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凌心月，嘴里不停地默念着……
“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她们如是说道。
是凌心月成为死神以来所有的搭档，是凌心月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一个个死去的搭档。
凌心月脸上露出无助的神色，被她们用鲜血淋漓的手抓住却不敢挣脱……
……
又出现了啊……
凌轩静静地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离离，她着着一身与身材十分不符的宽大白衣，脸上仍然是那傻傻的带着一些天真的笑意。
“大坏蛋，我回来了。”离离轻轻抱住了凌轩。
凌轩不说话，眼眸中迷离着悲伤。
“大坏蛋，一直待在这里陪着离离好不好……”离离轻声说道。
凌轩呆呆的，像是被夺走了灵魂，就这样一直被这个少女轻轻地抱着。
隧道一片安静，四周的景物也缓缓地消失，数不清的骷髅头，那身体臃肿的怪物，甚至周泽和凌心月的身影，也逐渐远去。
脚底冰冷的公路竟缓缓变成了草地，翠绿而清新，踩在上面感觉一片柔软，时不时还有轻风吹拂着，没有寒冷，只有抚过肌肤的温柔。草叶也随着风波动着，像是水中被触动的涟漪。
……
“周泽。”
周泽低下头，感觉有人在轻轻地扯着自己的裤子，看清那人之后，周泽脸色猛地变了。
“安东尼？怎么会……”
安东尼的面貌十分恐怖，整张脸都是紫黑紫黑的，嘴唇却黑得发白。
“为什么不救我？”安东尼稚嫩的声音里透着委屈，小手死死地拽紧着周泽的裤腿，“那些狼好恐怖啊……它们一口一口地把我的肉撕了下来……好痛……好痛……你为什么不救我？”
周泽怔怔地后退着，口中却以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嗒！
后退的路上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一张轮椅，上面坐着一个双腿被砍断的男人，男人的脸还是一样的黝黑，上面透着愤怒。
“老师……”周泽的神情有些微妙的变化。
大黑脸用手抓住了周泽的手腕，“我之所以会死……都是因为你……要是当时直接杀掉你就好了，我就不用死了……都是因为你……”
“对不起……对不起……”周泽声音颤抖着，脸色有些惊惧，摆动着手臂，想要挣脱大黑脸的束缚。
“一句对不起就行了吗？果然还是应该杀掉，你这种恶魔……你这种恶魔……”大黑脸抓着周泽的手腕，拽着想要攀附上去。
周泽的脸已经扭曲了，眼眶含着泪，“连老师也……对不起……对不起……”周泽看着将要攀附上来的大黑脸，吓得猛地后退两步，拽着周泽的大黑脸便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再抬起头的时候，七窍流着血，眼睛不正常地凸出。
“啊！”周泽彻底崩溃了，绕过大黑脸就想逃走，逃离这种恐怖的景象。
可刚刚跑了两步，一个声音又让周泽顿住了步伐，脑袋机械一般地往后面望去。
“小泽。”那个声音沧桑而嘶哑，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周泽的父亲一瘸一拐地走近呆愣的周泽，长满老茧的手摩擦着周泽的侧脸，眼中不像其它人一样带着怨恨，而是一股释然的表情。
“爸爸不怪你……”周泽父亲轻轻说道。
周泽痴呆的脸傻傻地笑着。
总还有一个人……能够这样……原谅自己……
这样就能得到救赎吧……死了之后就可以不用坠入那无尽的自责和忏悔中……
一道寒光闪过，一把匕首狠狠地插进了周泽的肩膀。
周泽那痴呆般的笑意凝固了，看着父亲那张扭曲的脸，然后脸色变得似哭似笑，像是疯癫了一般。
“啊！”周泽嘶喊了一声，那叫声像是崩溃的野兽，转身狂奔着，跌跌撞撞，肩膀上还插着那把匕首。
隧道内都回荡着周泽那崩溃一般的哭喊……
……
噬魂的一个头颅的嘴角带着血，森白的牙齿也被染红，看起来狰狞而恐怖。
它看着那跌跌撞撞地逃走的周泽，并没有追的意思，附近有那么多的食物，足够了……
噬魂的目光又锁定了呆站在面前的两人，一个是凌心月，一个是凌轩。
噬魂众多头颅凑了过去，对着凌心月，张大了嘴，两颊都有些裂开，森白的牙齿透着寒意……
……
凌轩忽然轻轻挣脱了离离的怀抱，向一个方向走着，“她已经走了……你不是她……”凌轩轻声说道。
但离离却拉住了凌轩的衣襟，脸上尽是委屈与不舍。
凌轩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拉开了离离的手。
已经不在了……
草地缓缓消失，光线也慢慢暗了下来，那一片温馨的光景，融化在幽蓝色的光芒中……
……
噬魂中间的大大的脸露出贪婪的食欲，其它正常大小的头颅猛地向呆立不动的凌心月咬去。
嘎吱！
不是那种咬中血肉的声音，而且完全咬空了。
噬魂大脸上透着疑惑，向前看去。
凌轩在关键的时候一把拉开了呆立的凌心月，之后凌心月从幻境中缓缓挣扎了出来。
数不清的骷髅头仍然在上下浮动着，狰狞而恐怖的怪物仍然在凝视着两人。
一切都是幻境么？
凌心月回头看了凌轩一眼，却没有看到周泽。
“嘿嘿！”噬魂忽然发出古怪的声音，那声音里面好像是对两人产生了兴趣。
凌心月握镰的手已经有些发白。
绝境，已经陷入绝对的绝境了！
就算自己不能够逃出去，起码也要让凌轩……
蹭！
凌心月的身影倏尔冲了出去，刺眼的银光像一把锋利的剑，刺破层层幽光，带着尖锐的风声，向噬魂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