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

一百四十五

离离感觉头有些晕了,找来找去都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唔~随便走一条吧。”离离看着面前的两条分叉路口,拖着行李往右边那条走去。

走了一会儿,走到了一条公路边。

公路很长,车辆也很少,公路的是另一边是一望无际的原野。

空旷,悠长的公路莫名的让心情好起来了,可能心情好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环境。

“爷爷说过不能做奇怪的事情……”离离看了看自己的大行李箱,找到一垛不大也不小的树丛将其塞了进去。

做完这件事之后离离拍了拍手,露出了笑容,“接下来离离只需在这里等那个大坏蛋了。”

就这样在公路边站着,一直站着,站了好久好久……

离离瘪了瘪嘴,感觉有些无聊,于是便掏了掏自己大大的口袋。

在里面掏出的是一只用比较有韧性的纸做的风车,风车是蓝色的,就像头上天的颜色,随着风的吹动发出嗒嗒嗒嗒的声响。

即使是这样的小东西,离离也是很喜欢的。它会动,即便自身没有任何能力,但它可以借助风的力量,转出最好看的轨迹。

“好漂亮呐……”离离盯着风车,不忍心移开视线。

天不如魂愿。

风停了,风车的转速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离离撅起了嘴,向遥远的天空望去。

为什么不给风啊……

忽然,在视线的边缘,离离看到了一棵树。

好奇地走上前去,离离现在树底仰望着那颗树的枝叶。

那是一颗雪松。

塔形的树冠,针形的叶子,墨绿中透着一股银灰,乍一看,像是覆上了一层霜。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出现这样漂亮的一棵树呢?好漂亮啊……

要是下雪的话,一定会更好看的。

可惜自己所住的那片森林没有这种树。有的只是单调得不能再单调的说不出名字的树。

离离一直仰着头看着,看着那银灰色的针叶,看着那缝隙中露出的淡蓝色的天空……

“那个大坏蛋要什么时候才来啊,慢死了……”离离仰着头喃喃说道。

一辆汽车驶过,驾驶座上的人偏头望了一眼那颗雪松。

“那树上有什么吗?”

副驾驶座的同伴回头看了一眼,“没什么啊……”

“那为什么那个女孩一直仰着头?”

“女孩?”

……

凌轩趴在驾驶座上,望着前方的树林,看了看仪表盘旁的时间。

中央的两点不断地闪烁着,在闪烁了六十下之后,右边的数字变了。

“那个傻瓜……怎么还没出来。”凌轩趴在方向盘上自言自语道。

忽然又想起了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

明明是个亡魂,为什么第一次的时候没有收割掉她呢?

宽大的白衣,让她显得有些可怜……

场景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

自己将车倒回到她的面前,车灯下,她坐在地上,一脸无助的样子,漆黑又无暇的眼眸反射着车灯的强光。

然后她竟然没有任何犹豫地就上车了,虽然是一脸戒备……

然后因为车的摇晃,她的耳环掉了下来,然后诛魂就发现了她。

那耳环好神奇,竟然可以屏蔽诛魂,而且那翡翠一般的色泽,真好看,特别是戴在她耳朵上的时候。

距离那一天,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啊……

这样心思纯净的亡魂会腐化吗?

应该不会吧……

就算腐化了,像她那么笨的亡魂,也应该很好收拾吧。

凌轩为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笑了笑。

又等了好久,直到时间左边的数字都变了,凌轩才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好奇怪啊,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凌轩往前方走去。

不会是被其它死神不经意间发现了吧。

想到这里,心里猛地慌了,不由地加快了步伐。

走了一段路程,凌轩发现前面有一个分叉口。

“不会走错道了吧。”凌轩想了想,然后走进了右边那条路。

走了大概十分钟,凌轩看到了一条公路,一条车辆极少的公路。

凌轩看到了一垛树丛,里面藏着一只大大的行李箱。

这个行李箱,是她的!

凌轩的步伐更为急促了。

前方有一棵树,银灰色的针叶,直直的树干。

树底下,一个身影坐在地上,背靠着树干。

那只手还握着风车,随着时不时吹来的风嗒嗒嗒嗒地转着。

凌轩猛地松了一口气。

……

“你这傻瓜,我不是叫你到路边等我就行了吗。”凌轩走前说道。

“我哪知道是哪条路啊。”离离不满地说道,但看到凌轩后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那笑容,清澈而欢乐。

……

应该是这样才对……

凌轩向那颗树走去,“你这傻瓜,我不是叫你到路边等我……”

凌轩的声音消失了,好像被什么能够吃掉声音的怪物一口吃掉了。

凌轩愣愣地看着靠着树干的离离。

风来得更剧烈了,连雪松都在寒风中不停地沙沙作响。

那淡蓝色的风车转得更快了,仿佛在下一刻就像从杆子上脱落,然后分离成各不相干的物件。

凌轩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愣愣地看着,愣愣地看着……

那张漂亮中带着稚嫩的脸向着淡蓝的天空,眼眸轻轻地合着,好像睡着了一般。

手里还是紧紧握着那只风车,好像怕它会被风吹跑。

这片景色,仿佛世间最美的画卷,除了胸口那片殷红的血迹。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呐呐,这里面有离离的名字呢……”

仍然是看不到尽头的公路,在没有车的时候,在风停下来的时候,安静地像静止的油画。

……

凌心月在睡梦中忽然听到有些声响,然后就是车子的引擎声,再然后,就是有些沉重的脚步声。

凌心月掀开了被子,穿上了衣服,走下了楼。

凌轩迎面走来,神色僵僵的,像是被外面的冷风冻的,没有其它表情。

凌心月觉得有些奇怪,低下头忽然看到凌轩双手布满了血和泥迹,右手握着一只风车。

“路上碰到了危险的亡魂吗?”凌心月担忧地问道。

凌轩抬头看了看凌心月,然后摇了摇头,抬脚走上了楼梯,步伐沉重得像是要压垮楼梯。

“那她呢?接回来了吗?”凌心月问道。

这次凌轩停滞了好久,半响都没有任何反应,足足过了三分钟,才继续踩着楼梯上楼。

凌心月望着凌轩的背影,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露出了难过的神色。

……

凌轩并没有进自己的卧室,而是走进了属于离离的房间。

开了灯,通亮的房间内,没有一丝生气,大概是因为房间的主人还没有回来。

凌轩混浊的眸子扫视着这个房间。

回忆的乱流仿佛紊乱了时间。

凌轩不知道自己在门口站了多久。

大大的床上叠得很整齐,虽然之前乱得不成样子,但她在走的时候出奇的好好整理了一下。床上的抱枕应该还在行李箱里,地上还有一些只有她会玩的小玩意。

网球、橡皮鸭子、玻璃珠、还有一本唐诗三百首。

回忆有的时候,就像真的一样出现在眼前,让人无法自拔。

离离使劲捏着网球,呲牙咧嘴地笑着,捏了半天,有些腻了的时候,就把网球砸在地板上。然后网球就不停地弹啊弹啊弹,打碎了花瓶砸烂了液晶显示器,最后砸在凌轩那张暴怒的脸上。

还有那捏起来就发出噪声的橡皮鸭子,让凌轩一次又一次地后悔自己给她买了这种东西。

仅仅玻璃珠是比较安全又安静的,在地上弹来弹去,也弹不破什么脆弱的玻璃制品。最后她还会放在那颗无暇的眼瞳前,看着透明的玻璃珠,“好漂亮好漂亮”地说个不停。其实更漂亮的,是她的那双无暇的眸子。

最后是那本诗,明明看的不是很懂,却喜欢在床上滚来滚去,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那拗口的律诗,但读来读去,最喜欢的还是那句“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大概因为这里面有她的名字,而且这是唯一一首她可以完全读懂的诗吧。

想着想着,眼睛突然很酸涩,滚烫的液体不停地从里面流出来。

拖着双腿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窗户边的桌子上,坐在凳子上,打开了窗户。

风还是那么的冷,十二月的风,不可能让你惬意又舒适。

凌轩看向了一旁的盆栽。

“你在干什么?”

“离离要种风信子!风信子可好看啦……”离离握着一把小铲子刨着盆子里面的泥土。

“……风信子不是养在水里的吗?”

“……诶?”离离动作滞了滞,然后看了看盆子,“是这样的吗?”

凌轩将盆栽挪了过来,放在桌子的正中央。

盆子里面空空如也,大概是因为风信子种植失败了。

凌轩将风车插在了盆子里面,任由窗外的等将其吹得嗒嗒作响。

凌轩就一直盯着风车,看着它时快时慢地转着,丝毫不觉厌烦。

看着那个盆子,凌轩张了张嘴,轻轻地说道。

“傻花,风信子是水生植物啊,你把它栽进土里,怎么能够生存得下去,还有,告诉你一个秘密,风信子的花语是……”

凌轩的视线渐渐模糊,然后趴在桌子上完全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