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一章 同心
“我看你不似精通咒文,否则何必要在这里四处求人?”玄水宫这名白袍老者当然看到小刀这段日子里的忙碌:“仙元虽好,可不是随便谁就能拿得了的。”
小刀看了看四周:“您就让我去试试吧。”白袍老者轻轻摇头转身上了冰阶,走出百余步停下来长叹一声:“病急乱投医,老夫总不好自己回去,上来吧。”
玄水宫气势恢弘,千余层冰阶之后四周都是美轮美奂的巨大雕像。穿过数道宫门之后,小刀忽觉暖风扑面,眼前现出一片枝繁叶茂的花园,池塘中还有红白两色的鱼儿游动,竟然在这冰天雪地环绕之下别有一番天地。
此时小刀哪有心情欣赏这些奇景,低头跟着白袍老者一路来到一间侧厅前。轻拍几下厅门后白袍老者回头示意,小刀草草整理了一下头发衣服紧跟走入。
“杜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居然一位先生也没请到吗?”厅内一张长长方桌上摆满了各色茶点,几名老者分坐两侧,见到白袍老者进来纷纷摇头叹息。
杜先生面带苦笑:“也不能说一个没有,这位小兄弟说他想来试试。”厅内一名额头上纹着金色符印的老者沉声低喝:“简直是胡闹,他这个年纪能懂什么咒文医道?”
见到杜先生神情有些尴尬,旁边一位头束黑巾,身穿绣花短袍打着绑脚的老者连忙站起:“杜先生不要见怪,祝供奉一时心急,并非有意责怪。”额上纹着金符的老者这才醒悟过来:“杜先生,对不住了。”
杜先生挥挥手:“几位都忙了十来日,杜某却是无能为力,这等小事不必在意。”他回身看了看小刀:“这位小兄弟也在山下忙活了好一段日子,说不定真能帮上些忙。”
最里面一名紧皱双眉头戴圆帽的老者眯眼看了看:“时间紧迫,也没什么别的人,就听他说说吧。”
杜先生侧身让在一旁,小刀见其余几人都目光炯炯望过来觉得有些茫然。等了一会儿那名额纹金符的祝供奉按捺不住:“小子,你倒是说啊。”
小刀没明白他们的意思:“我说什么?当时的情况吗?”祝供奉气得闷哼一声不再言语,头戴圆帽的老者轻叹一声:“你既然上来,一定是想到什么法子能化解咒毒。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哦,以我这些日子的感觉,咒毒就像修者发出的灵力一般可以御动。既然那段咒文由五种咒术拼接而成,如果能从头到尾照样诵读出来,完全符合当时的情景,就能御动咒毒从少宫主脸上离开。”
圆帽老者稍稍露出赞许:“说的不错,方法倒也对路,不过你以为我们想不到这个办法吗?”他缓缓站起迈着方步走了过来:“咒术也有门派之分,单那五种咒文就有十几种变化。”
“池震用心歹毒,他知道玄水宫中还有我们几个通晓咒术,这才故意将五段咒文混在一起,虽然威力大减,不过破解起来却是难上加难。错上一个字就功亏一篑,更会殃及自身性命。”
“就算我们几个当时在场,也不可能将这样一段混乱咒文完整记住。何况同心巫降两咒修练起来虽然容易,用在不同人身上效果却不一样,加上至情至性的焚情咒非我等所长,这才广邀贤才。”
小刀神情坚定:“晚辈以性命担保,可以将这段咒文一字不差的背下来。”脾气火爆的祝供奉冷笑一声:“你的命很值钱吗?要是咒毒以命换命就能化解,就算死也轮不上你。”
圆帽老者沉默片刻:“好,那你背出来我听听。”小刀想了想朗朗开口,从同心咒开始,一直诵到令法咒结束,厅内几位老者听到一小半脸色就凝重起来。
小刀刚念完咒文,头束黑巾打着绑脚的老者就提高了声音叫道:“快去叫水全忠过来。”然后几人迅速聚拢一起低声议论。杜先生连忙拉了一把椅子让小刀坐下,吩咐奉上茶水。
片刻功夫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忠叔推开厅门大步冲入:“几位供奉,可是有了什么法子救治小姐?”圆帽老者叹了口气:“是就好了,你先听一下,这位小兄弟所背的咒文与当时可有几分相似?”
忠叔连忙答应:“是哪位……”他一眼看见刚刚转过身面红耳赤的小刀顿时大怒:“都是你这小子,才害得我家小姐受苦,还敢来这里招摇撞骗,老子非要了你的命不可。”
他挥拳便打,旁边的杜先生一步挡在中间:“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说清楚了。”忠叔攥紧拳头对着小刀怒目而视:“就是他出来多管闲事,小姐才会遭了池震的毒手。”
厅内众人沉寂下来,望向小刀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冷意。圆帽老者闭了闭眼:“全忠,眼前情况紧急,是非对错暂且放下,你先听听他说的咒文对不对。”说罢冲着小刀点了点头:“就劳烦小兄弟再诵一次。”
小刀稳定心神将那段咒文背完,恨意难消的忠叔对着几位老者证询的眼神犹豫片刻:“应该差不多,没听出哪有不一样的地方,比我记得那些还清楚。”
圆帽老者看向旁边一位未开过口的披发老者:“如何?”披发老者举起面前几张纸对比一会儿,点了点头:“他前后两次无一错漏,与之前全忠他们几个所记的断续咒文也都符合。”
“小兄弟,就算咒文没错,你又有什么法子能重现当时情景?”小刀听到圆帽老者的话连忙回答:“我问过陶道长他们,以符纸写上生辰八字烧灰吞下可使巫降咒生效,再让少宫主想着和我同样的事情,同心咒也差不多能行。”
房内几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圆帽老者沉思许久起身走到小刀近前:“小兄弟先好好休息几天,如果这两天还没有良策,咱们就照你的法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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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水宫大殿内,几位老者站在殿前齐齐施礼:“吾等虽尽全力,却未有化解少宫主面恙良方。玄水城中名医齐至也是毫无办法,只能依着那名少年的法子冒险一试。”
殿上一位白衣人缓缓站起:“几位供奉为了小女之事尽心竭力,水某实在感激之至。既然如此,就按照几位所言,让那少年来试试,待我告知夫人准备一下。”
几位老者退出殿外,祝供奉沉声叹息:“余兄,我还是觉得那小子修行不够,万一咒毒反噬……”
“老祝,你怕什么,就算死也是那小子去死,何况还有严兄在。”头束黑巾的老者嘿嘿冷笑:“到时只要他将咒毒御动,就让严兄以封咒术锁住他全身……”
祝供奉微微点头:“魏兄适才在殿上怎么不说与宫主知晓?”魏供奉抬起一足踏在旁边栏杆上系了系绑腿:“宫主天性仁厚听了难免不安。那小子害得灵儿痛苦万分,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再说凭他的年纪,能化解的了咒毒吗?”
旁边披发老者冷声说道:“再过几天咒毒就会终生不去。这些天灵儿是什么样子你们都看到了,老夫无奈只得行此不义之举,还望诸位体谅。”
四位供奉商量完毕一齐到来小刀的住处,杜先生早已和小刀在门前等候,几个人一起走向后宅,绕过几座厅堂,穿过一道弯弯曲曲的长廊,到了一幢白玉小楼前面。
“小兄弟到时一定不要慌张,那段咒文中同心巫降两咒残缺不全,就算身上有些异常也要坚持诵完。否则后面没法继续……”
“焚情咒能让身上血脉如沸十分难熬,切切不可中途停下,令法咒喝出时要心志坚定,决不能有丝毫犹豫。”
“化血咒必须一气呵成,血水刚入腹时威力最强,割血时记得避开主脉,以免施咒未成就血尽力竭……”
几位供奉又将这两天说了无数次的话耐心叮嘱,这时楼门一开,一名白袍中年人走出相迎:“有劳这位兄弟前来医治小女……咦?怎么是你?”小刀同样心中微惊,这人正是他在海中相遇那位白衣修者。
“都要怪晚辈鲁莽……”小刀刚要施礼被白衣人拉住:“大事当前,小兄弟还是平心静气为好,请进吧。”
杜先生在楼下相候,四名供奉和小刀跟在白衣人后面上了二楼走到一间大厅前,里面隐约传出阵阵哭声:“还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想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我成了这副丑样子吗?”
一个温婉声音劝道:“灵儿,你相信娘亲,这次一定给你治好……”四名老者走到厅门处收起脸上痛惜强作欢笑:“灵儿,这次我们四个都陪着你,一定让你比原来还漂亮。”
厅内十分宽敞,一名中年美妇正搂着背坐的白衣少女温声安慰,小刀和几人进来之后,见到还有三名白袍老者闭眉坐在厅侧角落。
“有劳几位了。”中年美妇拉着女儿转过身来,小刀看到白衣少女灵儿脸上那块触目惊人的黑斑不由得心如刀绞,事先想好的劝慰忘了个干干净净,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来干什么?”见灵儿捂着脸转过身去,圆帽老者连忙把化解咒毒的方法讲给她听,小刀上前低声说道:“只要姑娘心里想着咱们在牧人赛会时的情形,这咒法就一定能解除。”
灵儿带着哭音惨笑:“张小刀,你说的轻巧,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怎么可能和那时一样的心情?”
小刀亮出不争:“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心里一直记得你的模样。”一团刀光在厅中凝形,幻化出一个身穿明黄绣花袍子的人形,随着小刀挥舞不争如画笔般勾涂,渐渐成了昔日明眸皓齿笑靥如花的牧人少女。
足以乱真的幻像让诸人目瞪口呆。看到厅中牧人少女连连举起酒杯喝干,俏脸上露出惬意微笑的动人样子,就连厅角三名老者都睁大眼睛不能置信。灵儿也忘却了咒毒缠身之苦,神情柔和沉浸在甜美回忆中。
小刀掌心火光一闪将早已备好的符纸化成灰烬,不争轻划手腕血光迸现,凑近嘴边大口吮吸伴着纸灰吞下,接着一个清晰温和的声音响起:“生生世世,永结同心。天涯海角,誓死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