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松口
“中心医院到了，下车的乘客请注意随身携带物品，开门请注意安全，下一站……”
公交车的机械报站声响起。
晚上六点半，暑气未散。
楚思下了车，就感到一阵热气扑面而来。
他拉了拉衣领，快步朝医院的方向走去。
连续三天，他每天都是这个点过来。
因为生活实在太无聊。
除了定时过来看看老妈，他确实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
走到医院门口，在中心医院外闹了好几天的人群，今天终于被驱散。
当中心医院严重“渎职”的新闻，在全市范围内被滚动播出了足足72小时后，许多打算从外面赶来看病的病人，终于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有网络上的舆论，更是一边倒地抨击中心医院无能，同时疯狂嘲笑所有对“超能力事件”信以为真的各路网友。
舆论的风向，仿佛前所未有过的，无比坚定地站在了科学的一边。
楚思看着忽然间变得空荡荡的医院前门，内心不仅感到非常的抱歉。
不仅是对那些千里迢迢跑来寻求一线生机的病人们，也是对那些含冤受屈的医院领导、医护人员和无辜被喷的网友们。
毕竟他比谁都清楚，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特别是A市中心医院，这么好的医院，为了社会的稳定，却硬生生咽下了完全不该由他们来承受的屈辱。医院的形象一落千丈，也不知道要到哪年哪月才能恢复。
可是楚思也没办法。
因为他总不可能站出来，当众向全世界宣布：
快来看啊！我是个超人！我是个超人！
那踏马和傻逼有什么区别？
经过这几天的冷静，楚思明显也已经察觉到，自己和有关部门之间，其实早已经处在一个互相试探的过程中。
虽然他还不知道我塔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可根据这几天全社会口径的统一变化，他起码可以确认一点，那就是有关部门和他一样，是绝不希望这件事闹大的。
出于各自不同的顾虑，双方在死不松口这一原则上，显然达成了惊人的默契。
“那个肚子上划了一道的，已经出院了……”
上了八楼，楚思坐在老妈床边，又听她说起今天的医院新闻来。
他静静听着，没有插嘴。
老妈说了一会儿别人家的情况，又抱怨起自己的问题：“我真是快住得受不了，那个医生说，还要再观察几天。观察、观察、观察，有什么好观察的嘛！”
“你伤口还没全好嘛……”
楚思掀起老妈的衣角，看了一眼。
她的肚皮上，还是贴着创可贴。
老妈说道：“我又好几天没洗澡了，难受死了。”
楚思很温和道：“每天都开着空调，应该也没出什么汗吧？”
“那也受不了啊！”老妈道，“对了对了，还有家里，现在很脏了吧？那么多衣服，扔在洗衣机里都臭了吧？”
“没有，前几天洗了。”楚思道。
“啊？你自己洗的？”
“嗯……”楚思不想说颜宁宁的事，干脆说了谎。
老妈自然不会怀疑，立马又事无巨细地问，“洗衣液放了多少啊？没有倒太多吧？”
“一瓶盖嘛。”
“太多了啊！哪里用得找一瓶盖啊，让你做点事，就是没我自己做来得放心……”
老妈斤斤计较。
楚思对此早就习惯，穷人家里，哪个女人不是这样。
这时病房外，孙芳菲又推了车子进来，笑着说道：“量血压。”
楚思立马站起来，已经很熟悉的样子，对她说道：“你今天又上夜班啊？”
“是啊，不过是我最后一个夜班了。”
孙芳菲给楚思老妈戴上血压计的袖套，随口跟楚思解释道，“我今天是最后一天在这个科室实习，然后明天休息，后天就去十九楼了。再实习两个星期，我就毕业了。”
楚思算了下日子，问道：“十三号吗？”
“嗯。”孙芳菲笑道，“十三号直接去学校拿证，然后就……要回老家找工作啦！”
“你不是A市的人吗？”楚思倒是有点意外，又说了句，“我十五号毕业。”
“哦，对，你也是今年毕业……”
楚思老妈在医院住了差不多快十天了，楚思时不时来陪护，和孙芳菲偶尔聊两句，确实也提过今年毕业的事情，孙芳菲笑道，“不过你就好了，A市这边工作还是好找的，我们那边小地方，我看来只能去县医院找工作了，也不知道今年县医院缺不缺人。”
说话间，很快给楚思的老妈量好血压的心率，然后记下数字，便出了门。
楚思老妈虎视眈眈地看着孙芳菲的背影，忽然拉住楚思，满脸恶婆婆的表情，警告楚思道：“你跟她说那么多话干什么？她是外地人啊……上次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宁宁，不是比这个护士好多了？我都听人说了，宁宁不光是警察，还是个明星呢，是不是？”
“妈，你不要想太美好不好……”
楚思一脸的无语，“人家颜警官是什么层次的人啊，以后要当领导的，你哪来这么多一厢情愿，就觉得我能配得上她？”
在老妈面前，楚思依然小心维持着，自己过去那么多年的老实孩子人设。
可老妈却不干了，很不服道：“你怎么配不上？她也才刚参加工作，你也才刚毕业，她也就大你不到一岁，怎么就不配了？宁宁长得漂亮，那我儿子也不错啊！不然那个小护士，跟你说东说西，说那么多话干什么？”
“妈，你理智一点……”
“我就不！工作可以慢慢来，先相处相处看嘛！宁宁她家里都是本地的，她爸也是警察，她妈是老师，我都问过的。我还找人看了你们的八字，八字说好得很啊！绝配！”
“我草，你哪儿打听来的这些事，你找什么人看的八字啊？”
“网上啊，免费的。”老妈越说越兴奋，“呐，你看，宁宁还跟我加了好友了，我这几天每天没事干，就是和宁宁聊天。哎哟，你不知道人家宁宁，她都跟我承认了，就说喜欢你呢。”
“我草……”
楚思赶紧抢过老妈的手机，一看果然和颜宁宁聊得热火朝天。
敢情这三天这警察姐姐看似安安静静，原来是在曲线救国是吧？
“别跟人家胡说啊……”楚思把手机还给老妈。
老妈没好气道：“胡说什么？你还挑？你有什么好挑的？我跟你讲，现在除了宁宁，哪个来了我都不认！等了出了院，我就叫她爸妈来我们家吃饭……”
楚思痛苦地捂住了头，身后深吸一口气。
“我走了！”
“别嘛，再聊一会儿啊……”
楚思愤愤道：“不聊了，我要找颜宁宁问清楚先。”
“好好好。”
老妈立马变脸，“快去，快去，现实时间还早，还能约出来看个电影，你身上还有没有钱，妈给你转三百块吧，请女孩子出去狂街，不能太小气……”
“行了吧，你留着自己花吧，我不会带她出去看电影的！”
楚思头也不回，径直从老妈的病房里出去。
可惜门对面的护士台后，没有看到孙芳菲的身影。
没能和她最后说声再见。
不一会儿，出了医院，楚思又藏头露尾，找了个没监控的僻静角落，飞到了天上。
这种事上了瘾之后，真是有点戒不掉。
几分钟的工夫，对飞行技能掌握得越发纯熟的楚天师，很快就抵达了自家商品房的楼顶，然后接着夜色的掩护，快速飞到了阳台上。
片刻，屋里的灯光一亮。
楚思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给颜宁宁发去了信息。
“警察姐姐，你加我妈好友做什么？”
过了片刻，那头立马进入了“正在输入”的状态。
然后输了足足有三分钟，才回过来短短一句：“执行任务啊。”
“？”楚思一个问好。
颜宁宁解释道：“你妈妈也是任务观察目标之一啊，不合理吗？”
“好吧……”楚思抓了抓头。
颜宁宁又反问：“你今天又去看你妈妈了？”
楚思：“是啊。”
“好孝顺啊，对妈妈这么好，以后对老婆也一定好，我好喜欢。”
楚思：“。。。。。。”
“要不要出来见个面？我请你去看电影啊。”
楚思：“。。。。。。”
“你老是吐泡泡干什么？”
楚思：“……”
“空心泡泡变成实心泡泡，就不算吐泡泡了吗？你以为你说你不动心，就真的能不动心了？”
楚思忍不住了，说道：“警察姐姐，你为什么如此着急？”
“年纪大了啊。”颜宁宁道，“你不知道女人的黄金期是很短的吗？趁着我现在还年轻貌美，我还可以抓紧找个我看着喜欢的，不然你看我天天这么日晒雨淋的，再过几年就人老色衰，没得选了。楚思，时间不等人啊，难得单位发个好看的对象，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就因为我好看？”
“不然呢？难道我图你那点奖学金吗？”
楚思不由得笑了。
女追男，隔层纱。
他终于顶不住，松了口：“那你再让我想想。”
颜宁宁回道：“那最多给你三天，我也要面子的。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不能一直这么拖拖拉拉的！”
楚思回了个：“嗯”。
“啊~~~~”
A市的某公寓里，颜宁宁拿着手机，就在床上大喊大叫地翻滚起来。
……
楚思放下手机，没再和颜宁宁继续聊，不然他怕自己把持不住，今晚就会把她约出来，然后看电影，逛马路，一直逛到三更半夜，逛回到家里来。
家里的床，虽然不大，但装下两个人肯定不成问题。
只是可惜了……
护士妹妹……
只恨有缘无份呐……
楚思后宫梦碎，略显感慨。
颜宁宁那边，在床上滚了半天挨了她妈一通骂后，又给王永正打去了电话，汇报最新战果。
“领导，我厉害吧，直接拿下！以后每天可以近距离贴身观察，他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法眼。每天吃喝拉撒我都盯着着，他有了孩子，都归我喂奶……”
“……”
王永正万没想到自己挑来接近目标的警花会是这种人。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等过几天，我再给你一个更大的惊喜。”
“什么惊喜？”颜宁宁好奇问道。
老王一笑，道：“都告诉你了，还能叫什么惊喜？”
“咦~~~”颜宁宁发出了嘘声。
老王直接把手机一挂。
然后双手抱臂，望向眼前的一长串低空卫星照片。
照片上，只见一个明显的人形物体，在空中飞行。
飞起地点，还是中心医院的住院部大楼楼顶。
降落地点，正是楚思家的楼顶！
照片传回的时间，则是刚刚五分钟前……
“你觉得，他是故意的吗？”王永正问郭怀群。
郭怀群想了想，沉声回答道：“就算是故意的，他没主动开口之前，我们也不必太主动吧。”
王永正点点头，说道：“我可以感觉出，他已经开始放松警惕了。”
郭怀群问：“而且没有表现出对我们的反感和排斥。”
王永正问：“那条枕套还回去后，他没有起疑吧？”
“没有。”郭怀群道，“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也不敢在他家里装太多摄像头。”
“等明天吧。”王永正道，“等我们给他换了地方，日常的监控就能顺理成章了，小颜和他的接触，也能名正言顺。要是他俩能住到一起……”
“那不就成拍那啥片了吗？”郭怀群指了指指挥中心的满墙屏蔽，“这要是现场直播起来，小颜还是我们同事呢，她这还怎么回来正常工作？”
王永正想了想，说道：“那过两天跟小颜提醒一句，他俩在客厅里不能乱来。卧室和卫生间里，我们不安装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