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十五剑
“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这句夸赞，李寻欢并没有感到高兴，而是叹息道：“名利本是身外物，那么多人却愿意为它去死”
楚清笑了起来：“这就是男人的通病，就算是头母猪，有人在抢，他们都觉得是好的，是贵的，仿佛那头母猪全身上下都变得漂亮起来，若没人去争抢，男人反而会恍然大悟，原来那只是一头母猪”
“可惜大多数人看不透这点”李寻欢目光幽幽。
“看透了又能怎么样”
楚清遥视远方：“人生在世，总要有些追求，追母猪起码还有肉吃不是”
许多人说高手之上还有高手，成为高手死的会很快。
但只要他们低下头，就会看到底下的芸芸众生，死的更快。
远方，两个人正行走着，残月的光辉照在他们的衣服上。
他们走的并不快，看起来也很安详，除了脚步移动外，两个人都没有多余的动作。
但他们身上似乎带着无形的杀气，园子中刚才还在鸣叫的麻雀死寂一片。
“他们来了”
李寻欢不禁看向李园最高处的楼阁。
林诗音坐在那里，没点灯，眼神就像失去了光。
她看着窗外，已经看了一整天。
十几年的苦等，有情人终成眷属，她的爱人却决定去干一件凶险异常的事。
她很想说两人退隐江湖，却终究没有说出口，生怕扰乱爱人的心境。
此时，她在痛恨自己。
为什么之前没有练武，空有秘籍在手，却没有学习。
林诗音那颗能够了解爱人、体谅爱人的心，是林仙儿无论如何都比不了的。
“一个人活着并不单是为了自己，还为了家人，朋友，已经担起了一副担子，就不能随便放下”
李寻欢微微一笑，为了朋友，为了爱人，他绝不能输！
上官金虹停住了脚步，几乎在他停下的一瞬间，荆无命也随着静止。
“你去对付李寻欢”
上官金虹冷冷说了一句，这是他最后的诱饵。
说完，他径直朝楚清走去。
他的步子越来越大，留下的脚印却越来越轻，显然他身体内外的一切渐渐到达了巅峰。
到那时，他的精神、内力、肉体融为一体，将无坚不摧，势不可挡！
“浑然忘我，虚明之境！”
李寻欢感到心口刺痛。
上官金虹本已是‘无环’的高手，舍弃儿子，舍弃势力，舍弃一切后气势更上一层楼，简直无法匹敌。
“上官帮主，我让郭嵩阳留下了上官飞的性命，你即使死了，也不算绝后”
楚清忽然道。
上官金虹不理。
李寻欢突然迎了上去，这本就是他们定下的计谋。
手一动，刀已到了指尖。
手指纤长，有力，指甲修理的很平整。
这是只拿笔的手，却拿起来刀。
平凡的刀，突然有了种逼人的杀气。
而楚清则走向了荆无命。
“你们想速杀荆无命，然后来围攻我，恐怕要失算了”
上官金虹距离李寻欢不过数丈。
他的手还在袖中。
近二十年来，已没有人见过龙凤双环出手。
每个人都知道它的可怕，却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有多么可怕。
上官金虹凝视着李寻欢：“你本是三代探花，天之骄子，何苦来这浑浊的江湖”
李寻欢没有回答，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寻找发刀的时机。
荆无命的眼睛是空洞洞的，死灰的注视着前方。
他的脸上就好像带了个面具，永远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我一向认为上官金虹、李寻欢和天机老人追求的‘境界’是狗屁”
在他对面，楚清脸上的表情却很丰富。
荆无命的手，突然按上了剑柄。
“喜，怒，哀，乐，一旦有了多余的感情，多年心境立即告破，要这境界有何用”
心境固然重要，但过分追求，无疑走了邪道。
楚清有很多种办法破了上官金虹的心境，但他选择最简单的方法。
黑暗中一抹寒光闪现，荆无命死灰的眼眸豁然收缩。
这不是第十四剑！
楚清身随剑动，剑锋夹带着弥天的悲叹，像一缕灰烬迅速扩散开，所经之处一切枯零。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人生下来，就在等待死亡。
埋葬一切因果的死亡。
剑锋挥出，微风、细叶，乃至月色，皆不由自主攀附其上，宛若被束缚的因果，一同冲向最终之地。
万流归宗！
上官金虹弃环不用，认为一切皆可为环。
而楚清没有放弃剑，反而尝试将天下武功化为剑法，这也是‘一切皆可为剑’。
这就是第十五剑！
第十四剑只是剑招，而这剑已是‘理念’！
荆无命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也许是他知道上官金虹失算了。
领悟出剑理的金钱帮帮主，实力必将更上一层楼。
“我绝不会败！”
上官金虹双手一缩，龙凤双环出手！
他要在荆无命死前干掉李寻欢，然后和金钱帮帮主决一死战！
财帛不能动其心，美人不能易其志，金环排名更在小李飞刀之上。
他从没失过手，这一次也绝不会例外！
但当他心情波动的一刹那，李寻欢终于寻到了机会。
刀光一闪！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刀的速度，也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刀的风情。
漫天的环光忽然崩溃。
楚清的剑已经如同划过夜空的流星，但也无法和那瞬间的刀芒相比。
流星如匆匆过客，短暂而辉煌。
那一刀所留下的光芒，却足以照耀永恒。
上官金虹脸上充满了惊恐、怀疑。
他不信，这一刀竟如此之快！
楚清突然收手，长剑只在荆无命手臂留下一条淡淡的伤痕。
“你不杀他？”
上官金虹倒下去的时候，手还紧握着，彷佛想抓什么，只可惜他再也抓不住了。
李寻欢看着枭雄的死亡，问道。
荆无命摇摇晃晃，仿佛失去了灵魂。
他的一生都在为了上官金虹而活，现在他已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一個人从小就被训练杀人，连最基本的‘自我’都没有，这种人，就算杀了又有什么意思？”楚清笑道。
要是换成慕容博，李莫愁之流，杀了也就杀了，荆无命却不一样。
他成这样，很难说是他的错，还是世界的错，可能后者还要更大一些。
荆无命忽然走了过去，抬起上官金虹的尸体，缓缓离开。
李寻欢叹息，感到一阵寂寞。
“我大概明白沈浪大侠当年为何要出海了”
最大的敌人已经除去，再也没什么事情值得奋斗，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再不好受，也比失败丢了命强”
楚清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