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人生无常

孔财侧过身,大腿倚靠会议桌。

粗壮的双臂环住健硕胸膛,上身黑夹克袖子鼓起,显现出“暴力”的轮廓。

站在一尺之外的韩三坪喉咙微动,他感觉孔财一拳打过来,能让他看到多年未见的太奶。

“韩总,人多为众,木多为森,抱团取暖很正常,但是……”

孔财话锋一转:“别把‘电影’这种东西,看得太高,‘电影’只是一种娱乐项目,有它没它,影响真不大。”

“不要总想拿到多少荣誉,取得多少进步,乃至问鼎世界等等不切实际的东西,只要想一点,并且按照这点好好往前走,足矣。”

韩三坪躬身道:“还望孔总赐教,哪一点?”

旁边周星星和江玟也把耳朵竖起。

他们明白,孔财讲出的道理,绝对是最正确的。

如果跟别人的道理产生冲突,那肯定是别人错。

孔财轻轻叹了口气:“很简单,对得起观众掏钱买的那张票。”

“永远把广大观众放在第一位,按照这点往前走,电影事业自然会进步,俗称,以人、为本。”

“我所做的一切,看似在引导观众,甚至说操纵观众,但我出发的起点,是我拿钱找人用心拍了一部对得起观众的好电影。”

“在这个基础上,虽然我有其它想法,但我的本心,没变过,曾经我也觉得,只要我快乐就好,别人怎样,与我无关,但现在,我想让观众感受到我的快乐……哪怕只有一点点。”

听完孔财这席话,韩三坪感触良多。

他不禁扪心自问,现在的他,到底把观众放在何种位置。

仔细想想,观众好像已经变成他眼里冰冷的票房数字。

奖项带来的荣誉,好像在他心里占据更高的位置。

年轻时,他总想着怎么让观众满意,至于上面满不满意,呵呵。

岁月游走,他终究成为了讨厌的形状。

“多谢孔总,韩某受教。”

韩三坪深深弯下腰,朝孔财鞠了一躬。

“言重,有空吃饭。”

孔财随手拍了下他肩膀,差点把他拍倒。

给了丫头们个眼神,孔财转身离去,丫头们手挽手跟上,刘丽在最后。

等人离开,江玟咂咂嘴:“啧啧啧,兄弟这境界,真牛逼。”

周星星点头赞同。

韩三坪直起腰,揉了揉发麻的肩膀。

江玟乐道:“韩总,不去送送?”

韩三坪反应过来,快步往外走,边走边道:“算你这回说了句人话。”

“嘿,我平时说的不是人话?”

离开华影制片厂,棠烟提议出去逛逛,井田和安茜欣然赞同。

孔财带她们去了趟京城动物园。

路过大象园区时,他还看到一名胖胖的饲养员。

估计现在没人想到,这名饲养员,将来会成为相声演员。

人生无常。

离开动物园,他们去了一家宠物店。

安茜盯着一只鹦鹉,伫立良久。

鹦鹉可能被她盯烦了,张嘴蹦出一句“会说话吗”。

霎时间,全场爆笑。

只有安茜小声争辩:“我会说话,你真没礼貌。”

最终孔财买下那只鹦鹉,取名‘没礼貌’。

当天晚上。

《武功》第一条预告片,正式登录电影频道、视频网站、社交论坛。

然后……被骂翻了。

电影频道的观众热线响了一夜。

网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讨。

【滑天下之大稽,三个亿,到底花在哪里】

【周星星不愧香江出身,洗衣机成精了啊】

【实名举报,有人疯狂从事违法犯罪活动】

【弱弱的问一句,三个亿,是不是脚盆币】

【……】

周星星上了一分钟网,喝了两瓶红酒。

江玟往他嘴里塞了三颗救心丸,整晚试探他四次呼吸。

第二天,各种小报杂志,自发将头版头条换成网上充斥的言论。

隔天甚至连正规报纸和新闻都进行了同步报导。

不管业内业外,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笑话。

但有一个地方例外。

京城电影学院。

作为这所学校的学生,关注电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不过他们发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那位只穿白衣白裙,浑身散发莫名高贵气质的棠烟,竟然出现在预告片里。

【我杀人不眨眼,钱摆在哪边,说啊】

特写镜头内,棠烟滑下一滴泪水,感人肺腑,动人心神。

全校学生无不赞叹。

周星星的电影啊。

韩三坪做制片啊。

学校隔壁拍的啊。

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他们竟然没发现。

在制片厂门口蹲守过的记者们,看过预告片后,有不少人想起,曾经见过棠烟。

当时她跟一位戴墨镜口罩的姑娘从制片厂门前路过。

本以为是路人,没想到……是大咖。

当时怎么没把人拦住……悔之晚矣。

周一棠烟和安茜去上课时,明显感觉投向她们的视线呈几何倍数增长。

但依旧没人敢上前搭话。

同班同学都不敢,因为棠烟周身那种犹如实质的疏离感,以及脸上瞎子都能看出来的“生人勿进”眼神,着实让这些校园中的小花朵寒蝉若惊。

老师们也通过“小道消息”明白棠烟比较特殊。

班主任戈老师直接当没看见预告片。

放在以前,但凡班里学生出去拍戏,他都会让那名学生说点心得体会。

棠烟就算了,惹不起,根本惹不起。

几天后,一场大雪袭击京城。

虽然没有01年那场大,但也为京城路面盖上一层厚厚积雪。

犹如盖在《武功》头上的阴霾。

直到11月18号,奥嘶卡公布了最佳外语片角逐名单。

电影频道顺势公布“半成品”入围的“真相”。

网上骂声减缓,但并没有消失。

隔天,第二条预告片上线,犹如八级大风暴,彻底将阴霾吹散。

孔财终究是保守了,在这個年代,由好莱坞顶尖特效团队制作出的画面,对华国观众来说,过于超前。

苦力强健壮的十二条腿,裁缝灵活的臂上铁环,阿鬼多变的八卦棍阵,深深震撼到所有看过预告片的观众。

更不用说黑白气体环绕,悠然打出太极拳的包租公。

还有一声怒吼,盘好的头发变成爆炸头,从嘴里钻出一头血红雄狮的包租婆。

以及挥舞双手,通过古琴释放灰色士兵的天残地残。

每一个画面,都将观众对电影的期待感,来回摩擦、拉扯、提升。

风评,180度大变。

网上只剩一个问题。

何时上映?

不公布上映日期,是孔财做出的决定。

还有两个月,时间太久,现在把日期公布,周星星大概还要挨骂。

不用想都知道,观众肯定会说,这么好的片子,让我等两个月?我QNMLG……

电影宣发,讲究张弛有度。

一个月后,上映日期公布。

网上有人自发进行倒计时,每过一天,就把数字在各大论坛屠版。

也不知道谁先提议的。

倒计时期间,安茜饰演王语嫣的电视剧,迎来了大结局。

收视率虽然很高,但安茜高兴不起来。

因为孔财说她演的不好。

酒店内教授表演的老师,也说她演的不好,而且老师说的贼难听。

眼神不到位,0分。

表情不合格,0分。

动作不达标,0分。

台词不清楚,0分。

情绪不饱满,0分。

简而言之,除了漂亮,一无是处。

安茜痛定思痛,誓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好演员,得到孔财的认可。

孔财无所谓,只是看在她努力学习的份上,让她和刘丽搬到了26楼客房。

母女俩失眠好多天。

日子一天天过去,倒计时终于归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