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埃塔的贝蒂

卡琳娜·多赛姆。

首都圈法师学院,一年级生。

凌晨,五时四十五分。

有着少有的黑色长发的少女看着手里厚厚的牛皮信封,她有些不知所措。

牛皮信封以艾尔什家族的泥封细经封好,打开之后,那厚厚的信纸的第一页上还有杜林的笔迹。

·致卡琳娜,我是杜林,为你送上埃塔的问候与歉意,希望你能原谅他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杜林,这个和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同龄人,听说他去了哥本哈根,如今他的盟友与自己一个寝室。

可他又怎么与自己的埃塔认识上了,一个是公爵的继承人,一个……是沉底鱼的孩子。

他和他根本没有相认的机会,也没有相识的空间。

可当卡琳娜拆开泥封,看到属于她的埃塔的笔迹时,她还是瘪起了嘴——是他的字迹,一页页的信纸上写满了他的歉意,他的不舍和他的思念。

在最后一页,卡琳娜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思念的泪水——贝蒂,我知道我的肮脏,但求你再看我一眼,看看我赤诚的心,哪怕就像以前那样,再可怜我一次……。

我的埃塔,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不怪你,是我的妒忌伤害了你。

卡琳娜低下头,泪水滴在了她的手背上,沉默了许久,直到有一只小手从她的手里夺走了信封。

她起抬头,看到的是安塔,她看了一会儿信封:“是杜林的字迹,如假包换,他说为你送上埃塔的问候与歉意……卡琳娜,埃塔是你的盟友吗,他也在哥本哈根吗。”

“是男朋友,他在哥本哈根。”卡琳娜抹了抹眼角。

“那是人类的说法,盟友就是盟友。”说到这里,安塔看向了卡琳娜,如电的目光看得她有些心里发毛,但出于对埃塔的保护,她坚强的与安塔对视。

他的身份,不能让外人知道。

杜林知道他的身份,与她无关,但这秘密,不应该由她说出口,她要为他守住这个秘密,至死方休。

而安塔突然笑了起来:“你有秘密,我听说过,大家都说你也有盟友,你的天赋不比我差,却从来没有人追过你,伱的埃塔……一定比我的杜林做着更伟大的事情吧,这件事情,一定有很多长辈知情,他们愿意为你和他遮风挡雨。也只有这样,才没有这样或是那样的狂蜂浪蝶像追逐我那样追逐你。”

说到这里,这個银发的少女叹了一声:“你是不是在担心,担心那座名为哥本哈根的城市会吞噬你的埃塔。”

这句话问到了卡琳娜的心里,她点了点头:“从他离开我之后,我时常会担心会传来他的噩耗。”

怕吗。

当然怕了,有太多的同类被人类的世界吞噬过,有太多的同类因此而抱憾终生。

卡琳娜不止一次从梦中惊醒,只因为梦中她失去了他。

“我也一样,我的堂兄法比安死在了哥本哈根,对于我来说,哥本哈根是一座吞噬过我至亲的城市,我害怕有朝一日,它再次将我的至爱吞噬。”说到这里的安塔叹了一声:“大家都说,天才与天才住在一起,可谁又能知道,我们只不进两个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卡琳娜也叹了一声:“我不能告诉你埃塔的身份,但他与他的家族为圆环服务。”

“果然,没有那些老头子,你怎么可能有宁日,我虽然也有,但终究比不上你,到现在还有一些胆大包天的家伙,觉得我是真的不敢下重手,要不是杜林让我不要下重手,昨天就应该有人从塔顶飞出去了。”说到这里,安塔看向了窗外:“这个时候,哥本哈根应该还天黑着吧,我们倒是该起床了,今天的早间选修课有魔药学,我想多学一门技艺。”

“魔药学对于我们来说不是必要的,为什么你要学。”卡琳娜有些好奇,但她和安塔一起,也起床开始更衣。

“越纯粹的魔药在人类世界也愈发的昂贵,我要做配得上杜林的盟友,不想做笼中的金丝雀,那样的人生,不是我想要的。”穿上衬衣的少女说到这里看向了卡琳娜:“你也不想成为你的埃塔的累赘吧。”

卡琳娜点了点头:“没错,没有人希望自己活成一个累赘,累赘只能让人厌烦。”

杜林的盟友果然是他嘴里最好的盟友。

这样的发现让卡琳娜很是忧伤,因为她发现自己做的还不够好。

她何尝不明白,尤塔里的希金斯多么想留在她的身边,可他的家族有无法推卸的责任,他必须要回到他父亲的身边,准备好有朝一日接替他的父亲执掌那巨大的商业集团。

他身在人类世界,有太多的身不由已,很多时候的同床异梦……我还是太善妒了,不是吗。

卡琳娜又想到了希金斯的母亲,那位夫人常年在东部领生活,只有偶尔会与她的友人外出旅行,只有那个时候,夫人才会有机会与自己的爱侣在‘机缘巧合’下相遇于异国他乡。

这样的机缘巧合,也许在哪一天就会在她与希金斯的身上上演。

一起收拾好床单,一起走出宿舍,一起走下楼梯。

看着前面的安塔,卡琳娜羡慕着她。

不是羡慕她的身份,也不是妒忌杜林与希金斯的不同,卡琳娜只是羡慕着她有一个能够说得出口的爱人。

而她什么都不能说,就像那位夫人,大家都知道她有一个远在他国的爱人,但那个人是谁,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如果有以后,自己有了希金斯的孩子,是不是他也要与他的父亲与祖父那样,早早的去哥本哈根,早早的学坏,早早的学会接受分离。

学院的食堂已经灯火通明,安塔走在前面,轻车熟路的为她自己与卡琳娜点上餐。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卡琳娜的心里,突然生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然后她看到了玛丽安夫人。

她坐在角落里,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哥本哈根工人日报。

前面的高年级生问候她:“托兰杜兰夫人。”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安塔向她低头:“玛丽安夫人,早安。”

“早安,孩子。”她微笑着。

轮到卡琳娜了,少女站在她的面前:“您好。”

“早上好,孩子,是不是又做恶梦了。”

站在桌与桌的间隙,有些许局促的卡琳娜点点头。

“别怕,你的友人一定会好好活着的。”玛丽安夫人微笑着说道。

“我知道。”卡琳娜回应着这位夫人的安慰。

玛丽安夫人有另一个姓氏,她本应该被称为玛丽安·尤塔里。

但这么多年了,她依然跟随着母家姓氏。

在很多人的眼里,她没有爱人,是一个古板的单身女人,很少有人知道,她结过婚,有自己的丈夫,却连他与孩子的名字都不能说出口。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一定是值得的,无论是尤塔里家的那位先生,还是玛丽安夫人,她与他都在为东部领而服务,哪怕因此而让彼此的人生过的沉闷而低调。

可是,卡琳娜从来没有听到这位夫人抱怨过什么。

所以,哪怕有一天轮到自己,卡琳娜觉得自己也不会抱怨什么。

所以,她与这位夫人道别。

坐到了安塔的身边。

“卡琳娜,你来晚了。”莉安法娅大大咧咧的打着招呼。

“比来不了好。”卡琳娜微笑着坐到了安塔的身边。

平平无奇的日子,也是奇迹的一种展现。

愿原初造物主的仁慈,能点亮这个冰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