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新朋

三人走近客栈,客栈上书三个斗大的字——“三口井”,白羽道:“这镇名叫三口井,产的酒也叫三口井,这个客栈还叫三口井,有趣有趣。”

三人走进,见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跑堂的小二穿梭不停。右边一桌赌徒在玩赌大小,吆三喝六;左边一桌几个买卖人在谈生意;另有往来客商饮宴,歌女陪酒,娼伶弹奏,杯盘狼籍。楼上本是客房,但现在楼上围廊里也摆上了酒桌,坐满了人,看来生意极好。

项北三人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空桌,白羽见没人理他们,早就不耐烦了,高声叫道:“小二,小二!”一会,小跑来了一个,笑咪咪道:“三位要点什么?”白羽道:“卤牛肉、酱鸭,蒸条鱼、再要小炒菜心、凉拌藕丁,两壶酒,一壶五加皮、一壶女儿红。”

项北道:“阿姝,你要吃点什么?”阿姝道:“这些很好,不要了。”

却听小二道:“对不起客官,我们这里只有三口井,没别的酒。”白羽道:“天天都喝三口井,就是玉液琼浆也喝腻味了。看你们是这的大客栈,没想到还是有这没那的。也罢了,三口井就三口井吧。”小二看看三人,去了。

不一会,酒菜上齐。白羽刚端起杯子往嘴送,就听“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重物落在屋顶上,吓得客栈中饮酒的客人都一愣,但见也没别的事,就继续喝酒作乐。但偏惹恼了一个人,原来这一下震落不少尘土,而且不偏不倚几乎全都落在白羽头上、脸上、身上,还有酒杯里。

小阿姝看了忍不住笑出声来,而白羽见桌上酒菜全落了灰土尘渣,不禁大怒,道:“哪家的混帐在胡闹!”话音未落,人已经跃上二楼,惊得楼上饮酒的人纷纷后退,白羽又顺手操起一根木槁,朝屋顶一捅,登时捅出一个大窟窿,白羽跃上屋顶,却见屋顶坐着一个女子,这女子正往屋下看,看到白羽不禁一愣,白羽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个小镇上也有出落得如此漂亮的姑娘,那女子道:“你是什么人?”

白羽下意识反问道:“你是什么人?”猛然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便喜道:“我知道你了,你就是昨天在小店里的穿灰衣的那个姑娘,昨天你脸涂得黑黑的,看不出原来这么漂亮。”

那姑娘也不答言,掉转脸趴在屋檐上向下看,白羽怒气早丢到爪洼国,看她趴在屋檐上,自己也趴在那里向下看,从这里一眼看到下面,就见一身形魁梧的男子在独自喝酒,白羽喜道:“这就是昨天那个黑衣人吧?”

那姑娘也不答言,看了一眼白羽,示意他不要作声。

白羽好奇心大起,哪能不说话,当下又问:“你为什么在屋顶上,不如我们下去与他一起喝酒?”

那姑娘突然怒气冲冲:“我本来就在下面与他一起喝酒,是被他扔到屋顶上来的!”能将一个大活人抛到屋顶上,看来此人力气惊人。

白羽正要说话,却突然见屋顶上又多了几个人,原来都是这酒店里的小二,看见有人将屋顶捅个窟窿,店家命他们上来看看,这几个小二费了半天气力好不容易搭个梯子上来,见有两个人趴在那里不禁一愣,白羽见是这些小二,也不搭言,接着问那姑娘:“他为什么要将你扔上来?”

却听那小二客气道:“两位客官有什么事下去谈岂不好?也好让我们在这里修补修补屋顶。”那姑娘却突然变了脸,怒道:“我想待在哪就待在哪!”

几个小二也有些生气,见她一个女孩子家居然上到房顶,而且还趴在上面,便道:“姑娘还请自重!”这下可惹恼了这位姑娘,甩手而出‘飞去来器’,几个小二吓白了脸,只见人形一晃,屋项上已多了一个人,却是项北见师傅白羽许久没下来,不放心上来看看,正好碰上这姑娘一语不合便要伤人,项北刀不出鞘,就势轻拨,‘飞去来器’受力便回,那姑娘接住,看了一眼项北,项北虽只十五六岁,身量却长得高,姑娘看清是个少年,却也有些惊讶他有如此敏捷的身手,哼了一声,也不理会,转身还是看着檐下。

项北便对那几个小二道:“几位小哥请先回,我这两位朋友脾气不好,我来料理。”又掏出些银两递过去:“这些钱权作修屋的费用。”几个小二经刚才一吓,也巴不得如此,答应着下去了。

项北见这姑娘如此,觉得还是少惹为好,便对白羽道:“师傅,我们下去吧。”白羽却哪里肯,只对项北道:“你先下去,不要管我。”

项北叹口气,又有些担心小阿姝一人在下面,正准备下去,却见那女子又举起飞去来器的棱形镖,项北怕这女子又要伤人,几步向前,几乎和白羽同时扣住她的手腕,女子怒道:“你们要干嘛?!”师徒俩赶紧松手。

白羽笑嘻嘻道:“姑娘,她是我们一起的,你可不能伤了她。”

项北也往下看,原来是小阿姝不知何时走到那个魁梧身形的人面前,一大一小不知在说什么,只见那人哈哈大笑,将小阿姝抱起,显然十分喜欢。

这姑娘越看越怒,却被屋上这对师徒挟制,动也动不了,白羽的功夫她昨天就领教过,今天始知徒弟也非等闲之辈,突然间急怒攻心,又想起这几天的际遇,泪流下来,忽然一个鱼窜,直直摔了下去。

白羽惊呼,师徒两人都急忙出手相救,却哪里还救得及,白羽也算这武林中少有的高手,但这一下实在太突然,又实在出乎意料,师徒身边又无任何就手可取的绳、带之物,虽然出手,只怕已是徒劳。白羽急着喊了一声:“姑娘!快使‘鹞子翻身’!”

这一招本是习武之人的基本招式,项北听了暗道,这姑娘一心摔下去,却哪里会使什么鹞子翻身来救自己,只怕是……却有一人,将这眼见要落地的姑娘接住,稳稳放在地上,众人一看却是那魁梧身形的男子,这姑娘睁着一双又圆又大的泪眼直直的看着这人,也不道谢,一转身走了。

小阿姝走过来,奇怪的看着这一幕,并不知她自己刚才也在生死一线间,拉着这人问道:“这个大姐姐好漂亮,她怎么哭了?”

这人远远看着那姑娘,叹口气,拉着小阿姝道:“咱们喝酒去!”小阿姝学着大人的样子很爽气的道:“好!我们一醉方休!”惹得这人一阵大笑。

项北和白羽已经跃下,白羽见那姑娘走了,有些不甘心,但见这个人,又高兴起来。小阿姝看见他二人,忙跑了过去,道:“我们与这个大哥哥一起喝酒好吗?”项北未及答言,白羽便道:“好!我们一醉方休!”几人都笑了。

几人走到店内,叫小二将两边的酒菜重新收拾了,再拼作一桌。白羽奈不住,便问:“刚才那位姑娘,是怎么回事?”这大汉也不答言。项北见这人豹腰熊背,一双虎目,心生喜欢,见师傅问得唐突,便道:“晚辈天阙派项北,这位是我师傅。”白羽插言道:“叫我白老头就可以了。”

这人道:“原来两位竟是天阙派的!失敬失敬!想必这位就是‘横行无忌’白羽白老前辈,在下失礼了,我是关外人氏,姓赵,名嵘诚,因会得两手拳脚功夫,现在一家镖局里谋个差使。”两边见礼,小阿姝也一本正经道:“我叫阿姝,在这里等爷爷的。”让人忍俊不禁。

白羽又道:“赵家兄弟,刚才那个姑娘是怎么了?”

赵嵘诚迟疑了一下道:“她叫聂晴,是名医宋中远的女儿。”

几人都吃一惊,道:“赵兄如何与她相识?”

赵嵘诚道:“两年前,在东北老家,我雪地里救了冻得快死了的聂睛,当时她一定要找到一颗大参王,那是几百年才长一棵的老参,如何容易找?聂晴初到北方,不识路途天气,很快就在老森林里迷失方向,要不是运气好,遇上我们几个打猎路过,只怕就被那风雪活埋了。可她脾气倔拗得很,躺了几天刚好一点,又要去找大参王,那可不是说找就找得到的,也许在林子里住上三年五载也未必遇得到,最后,我只得将我爷爷传下来的一只老参王拿来给她。那老参王虽不是新参,却也足够用了。聂晴见了这只老参王,拿了就要马上入关回中原,我娘说她身子太弱,让我送一程,我就护送了她十天,直到她全好了,也入了关,我才回转。谁知道,”说到这里,赵嵘诚眼光一错,项北只觉他眼里有泪光,但再一看又没有了,白羽是性急之人,忙道:“谁知道什么,怎么了?”

赵嵘诚道:“谁知道好心并无好报。”

赵嵘诚喝了一口酒:“三个月后,我妈病重,当地的医生都束手无策,眼看我妈妈一天天委顿下去,只有等死的份,我的心就跟刀砍火烧一样,想尽了办法,都不见好转。最后我在关内作生意的父亲叫人传信来,说中原内地有一位名医宋中远,找到他或许还有一线希望。我当时就收拾了家当,请了几个朋友帮忙,准备了三辆大车,将我妈妈暖暖和和的安置在其中一辆车上,又有一辆车装的全是东北山货,有虎、熊、狼、狐皮,更有不少人参、鹿茸,我娘当时已不能吃东西了,每天都靠我好不容易喂一点人参汤吊着一口气。我们千难万难来到中原,找到隐居的宋中远大夫,谁知他却不肯给我们医治!就连面也不肯露,我们求了他七天,他理都不理,我娘就死在这个中原名医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