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忠明忠清的尚氏

要不是走投无路，尚之信是真的不想反清，无他，因为大清是真仁义。

你可以说他们尚家没骨气，甘心当满清的走狗；

也能说他尚家残暴，是视同族百姓如猪狗、屠戮百万广东百姓的侩子手。

但你不能说他们家不忠诚。

在他们尚家看来，自己是忠臣，大大的忠臣。

他们忠于大明，也忠于大清，哪怕是与地府鬼神问对，他们都无愧于心。

对于大明，他们尚家可谓尽忠尽职。

尚可喜父亲尚学礼在天启元年，就追随毛文龙深入后金腹地，袭击镇江，取得“镇江大捷”，官至都司。

天启四年，尚学礼在巡逻时遭遇后金军，在楼子山一地力战殉国，追赠游击将军。

其子尚可喜，可谓根正苗红，自天启三年从军以来，就在毛文龙麾下，收养为义孙。

毛文龙死后，东江镇群龙无首。

崇祯二年，朝廷任命黄龙出任东江镇总兵。

毛文龙的手下沈世魁对黄龙不服，在不久后，沈世魁将黄龙拘禁。

尚可喜就在此时率领诸将，“斩首乱者十余人，一军震慑”。

黄龙被救出来后，对他感激的无以复加，称他：

“公大度，非人所能，且驭变定乱，济世才也。”（注：参见《尚氏族谱》）

尚可喜累功升至广鹿岛副将。

旅顺攻防战时，后金军攻破旅顺，黄龙战死。

彼时尚可喜正驻防海上，他的家人数百口全部遇难，长官、家人全部罹难于后金，尚可喜与后金军之血仇可谓不共戴天。

尚可喜不仅对后金有大仇，对大明亦有大功。

在截击叛贼孔、耿所部时，他也是出力颇大。

在黄龙战死后，他率军退回广鹿岛。

就在尚可喜以为能有机会继续杀虏，为家人报仇时。

明朝高层的骚操作来了。

由于黄龙死了，东江最大的大佬，就是跟尚可喜有矛盾的沈世魁。

于是朝廷任命沈世魁为东江镇第五任总兵，沈世魁一下就成了尚可喜的顶头上司。

原本二人就是要拿刀子互砍的存在，现在沈世魁当了领导，自然要想办法把尚可喜干掉。

尚可喜知道沈世魁的心思，秉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上书朝廷，乞求把自己划拨到登莱水师，只求不在沈世魁手下混，换个地方继续为朝廷效力。

尚可喜为了能调动成功，急得都给莱登官员甚至是连太监都行贿了。

按理说，这个要求真不难，也很容易办。

本来登莱水师因为孔、耿叛乱的原因就缺人了，尚可喜打仗又是一把好手，把尚可喜划拨过去，沈、尚两人相安无事，如此皆大欢喜。

但是，大明高层在看待问题上，基本秉承着一个“简单问题复杂化”原则。

或者说是“武夫的话不能信，朝堂决策才正确”原则。

此时由于刚刚经历了辽人出身的孔、耿造成的登莱之乱，更加验证了明廷中央长期以来认可的“辽人不可信”舆论，纷纷表示“辽人都是贼”。

认为把尚可喜的这些辽人部队放到山东，迟早会祸害当地，千万不能让他们来。

完全忘了尚可喜刚刚才在平孔、耿的时候立下大功这事。

在广鹿岛上等了几个月后，朝廷回信了，而尚可喜也懵了。

乞去莱登，大明不同意，要求留在东江；

留在东江，沈世魁摆明就是要搞死他，没了靠山的尚可喜更是死了都没人理；

留在广鹿岛，没粮食早晚饿死。

尚可喜不理解，为什么他们尚家两代人，豁出命去保护的大明，最后连给他条活路都不行。

摆在尚可喜面前的，除了被安个罪名后窝囊地死去，就只有饿死，大明连战死的机会都不给他。

于是，打后金不留余力，平莱登之乱身先士卒，不管对内对外都堪称忠臣的尚可喜，在孔、耿降清四个月后，被大明硬生生地逼到与他有血海深仇的后金那边去，成为后金的“智顺王”。

孔耿尚三人势穷来降，原本能给他们安全、给他们饭吃，也算是大方了。

就算是按惯例，打散部众编入各旗，再把三人给个虚职供养起来，三人也是无话可说。

反正在明朝已经没了活路，还能再反回去不成。

可皇太极也实在是大度，不仅用女真人最高规格的“抱见礼”接见三个仇人，还将他们的部队命名为“天佑军”和“天助军”，麾下部队也不打散，依然由他们完全统领，服从后金军命令即可，连内部人事任命权都不插手。

并且由于两支队伍都是携带了大量家属，后金还给房给地，甚至还将海州作为尚可喜的封地。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后金对三顺王比大明对他们好得太多了。

士为知己者死。

于是在投了后金（大清）后，他们尚家也是极尽臣节，对大清皇帝忠心耿耿。

无论是随征朝鲜，还是入关追杀李自成，攻略湖南，攻打广州、抵御李定国，平定潮州叛将郝尚久，都是为大清冲锋在前。

驻粤二十余年，尚家除了为大清屏藩广东外，可能为了赎罪，让自己的良心过得去，尚可喜在广东着重修建、恢复礼乐文化，捐资修、建共八座佛寺……

尚之信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这样对他们家。

他们尚家世代忠贞，可为什么忠臣总是没好报！！

忽然，尚之信明白了他老爹尚可喜为什么总是不让他反清了。

“痴儿，汝翁食盐酱多于汝辈食白米饭，已矣，勿复言!”

虽然尚可喜这句话很伤尚之信的心，但在此时此刻，尚之信却觉得老爹说的实在是有道理。

“唉……”

尚之信没办法了，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往被他软禁的尚可喜寝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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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广州举起反清大旗后不到十日，啼笑皆非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收下来的大清龙旗，重新在广州城头迎风招展，原本开始蓄发的平南藩军也被下令重新剃发，其速度之快，连普通士卒百姓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与此同时，平南藩开始收缩兵力，传令各地绿营，尽量掳掠物资粮草，退守广州。

并且，派遣驸马尚之隆亲往花山向舒恕谢罪，言明乃藩下将校作乱，炮轰旗兵大营。

现已将作乱叛将斩杀，恭请满洲大兵回防广州城。

而何继祖则继续南下，全占韶州府，封锁广东前往赣州道路。

同时绕过花山寨，檄文广州府，肇庆府，惠州府各地州县，各地州县闻风而降。

或降于吴军、或降于明郑军。

广东一省，除广州城及番禺一县外，尽降。

康熙十五年四月，吴、郑、孙、马、柳联军会师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