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白日为民，黑夜为匪
偏远山区的乡民，白天为民，黑夜为匪的情况极其常见。
究其根本原因，就是吃饭问题，以及犯事的成本问题。
有得吃有得喝，谁肯当匪？
做贼要被杀头，谁肯做贼？
平了那个村落的“匪患”，很容易。
光在场的就二十来个精壮男子，如果再加上自己卫队，估计不用一刻钟，整个寨子就能抹掉。
但是这样子做，跟清军屠人家村子有啥区别？
就算只是杀了“首恶”，他也没办法解决“吃饭”这个问题，寨子的人也还是会继续白天为民务农，黑夜拦路做匪。
无他，都为了肚子。
吴世璠想到这，直接陷入了沉默。
恰逢此时，胡国柄带着丁一川几人回来了。
只见几人浑身污黑，丁家几人走在前头嘻哈打闹，满脸胡茬的胡国柄走在后头，低着头想着什么。
丁一川眼尖，看到吴世璠在，兴奋得大喊“少爷”后，赶紧跑了过来。
其余几人看见后，也纷纷喊着“少爷”跑到吴世璠跟前，一股脑地分享这些日子有多刺激。
而胡国柄被丁家兄弟的叫喊声惊到，才发现是吴世璠前来。
“少爷，这几天真是刺激啊。”
丁一山人还没到，就巴不得赶紧说话。
“胡卫长带我们爬树、卧草，夜晚还带我们去扒窗户，你没看见，晚上那叫声，真是……”
丁一山似乎想到了什么旖旎的画面，脸“唰”得一下就红了。
“你乱讲，那女子是被逼的！我明明听见她在喊‘不要’！”
靳南年纪较小，听见自家表哥乱讲，气得直跺脚，随后指着一边的胡国柄说道：
“少爷，我要去救那个女子，胡卫长不肯我去！”
丁一山不高兴了，出口辩驳：
“你懂不懂掼跤啊？那女的是压在男的身上，分明是占了上风掼赢了！”
随后两人就着那晚房里两人掼跤谁赢这个问题，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来。
吴世璠的脸瞬间就黑了。
让你们去摸人山寨的底，你们去摸这个？
靳东年纪大点，懂那晚是什么情况。
听到自家弟弟这么不懂事，小脸一红，直接给两兄弟脑袋一人一个巴掌，一手一只耳朵把两人拽到一旁。
此时，胡国柄也走了过来，躬身行礼。
“见过公子。”
吴世璠“嗯”了一声，阴沉着说了句：
“你们俩过来。”
等走到一旁后，丁一川想要解释两个弟弟的事，却见吴世璠摆了摆手。
“无妨，什么情况你们说说。”
胡国柱与丁一川对视一眼后，互相点了个头，丁一川先说道。
“少爷，这几日胡卫长带我们潜行、穿插、摸哨，已经把整个寨子探清楚了。”
按丁一川所说，这个寨子叫盘龙寨，山势不算陡峭，就是一个倚靠山陵地势建造起来的小山寨。
人数也没有所谓的四五百人，只有几十人的核心，其余的一百来人不过就是喽啰，还有剩下的就是普通的村民。
丁一川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少爷，现在让我再去一次，我闭着眼睛都能从里面走一个来回。”
听到这里，吴世璠露出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夸了一句“做得好”后，就让丁一川去休息了。
等丁一川走开后，只剩下吴世璠和胡国柄二人。
吴世璠脸上的笑容也瞬间阴沉下来，望着胡国柄道：
“老胡，你有什么要补充吗？”
胡国柄毕竟在江湖上混了十几年，一眼就看得出吴世璠心里是压着怒火了。
几个年轻人根本没有意识到，吴世璠让他们去摸人家山寨，根本目的是什么。
没有外人在场，胡国柄对吴世璠的称呼也变了。
“少爷，奴才有罪，是奴才没有管好他们。”
胡国柄一开口，就是请罪，让吴世璠反而不好说什么。
接着就是说出了此行的收获。
一个是丁家几兄弟，的确都是好苗子，上手快，摸爬滚打一教就会。
“他们手上的功夫，应该是戚爷爷军中的刀法。”
胡国柄口中的“戚爷爷”，就是戚继光了。
第二个收获，就是刚摸到的所谓“山贼”，其实是一伙土匪控制下的几个村子。
这伙贼匪核心人员大概有四五十人，其中还有十来匹马，控制着临近三个小村庄，村子里每年秋收，都要把粮食上缴给他们。
而且他们每次去“犯事”，都会在每个村里裹挟十来个乡民跟着他们一块去，拉他们村子的人下水。
于是浩浩荡荡，让人感觉每次劫道，都有一百多号人的感觉。
若是村里有人不从，则是喊打喊杀。
并且绑票、抢劫等“犯事”得来的钱财，也会分一些给裹挟的乡民家人，并且恐吓乡民已经是跟他们一样，都是“贼”。
一旦官兵知晓后要围剿他们山贼，那跟着抢劫的乡民们也得跟着死。
不跟着贼去抢，会被贼杀死；
被贼裹挟去抢，会被官杀死。
左右都是死，乡民们也没得选，只能选择跟着去抢。
也因为村子里的人都有份“犯事”，让这几个村子的人，都不敢得罪他们，更不加敢去报官。
而乡民们的妥协，也让他们更加猖獗……
“混账！”
只是听到这，就让吴世璠感到非常生气了。
这么明晃晃的裹挟百姓，一旦让他们再继续坐大，那百姓就真的不知官府，只知土匪了。
“官府呢？！他们干什么吃的！”
吴世璠的怒气再也止不住，破口大骂。
这种事情太棘手了。
在民匪不分的情况，剿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屠村。
把整个寨子围起来，连同村民一起抓了甚至杀了，简单粗暴有效。
后世的年羹尧仅用一年，就平定四川大大小小的土匪，而且连奏捷文书里写的是“前所未有的安宁”，用得就是这一招，简单高效。
当时的四川地广人稀，年羹尧就算带着兵在四川走上一圈，都得走上一年。
更何况还是边行军边剿匪。
所以要在短时间内平定四川土匪、立下功勋，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民”消失。
民，匪所依也。
无民，自然也就无匪。
此为后话。
但是，吴世璠不能做这种事。
文武大员都在看着他接下来要怎么做，如果最后发现，堂堂周王世孙连拿下个小山寨，都要靠大规模屠村才能拿的下。
这水平未免太低了吧？
胡国柄低着脑袋不说话，静静站在一旁等待吴世璠发泄他的怒火。
等吴世璠气撒得差不多时，胡国柄终于听到吴世璠一脸黑青，嘴巴里蹦出一句“有办法没？”
胡国柄知道，该自己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