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荣耀

“吕相······走了？”刚从巴蜀返回咸阳的嬴政，突然得到吕不韦逝世的消息，顿时怔了一下。而跟随在嬴政身边的盖聂，听到这个消息，目光亦是难得出现一丝波动。“是的，王上，这是吕相国留给您的遗信。”吕氏一族的通信之人面带悲戚之色，将一卷竹简交给了嬴政。嬴政接过侍卫呈上来的竹简，打开后看了一眼，随后眼帘微阖，陷入了沉默。吕不韦的逝世，显然在嬴政的预料之外。正如吕不韦对嬴政的感情很复杂，嬴政对于吕不韦的感情同样如此。在王权的争夺上，嬴政无疑对吕不韦心怀恨意，甚至一度产生过杀死吕不韦的念头。然而如今真当吕不韦突然离世，嬴政却又忍不住产生几分怅然若失。须臾后。嬴政沉声下令道：“传寡人之令，以诸侯之礼，将吕相厚葬。另，吕相之爵降三等，由其嫡长子继承。”正如吕不韦生前所预料，他选择此刻主动赴死，嬴政不仅保全了他的名声，同时也给了吕氏一族丰厚的优待。······哗啦~~“什么？”“吕不韦死了？怎么可能？”咸阳，一座尊贵而又宏伟的宅邸之内，昌文君听到从自己哥哥亲口说出的消息，顿时惊得掀翻了桌上的酒杯，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而在他对面的昌平君目光虽然依旧淡然，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此时昌平君的脸色明显也多了几分难看之色。“吕氏一族已经发了讣告，这个消息现在已经传遍整个咸阳了。”昌平君的心情略有几分沉重，虽说以往在朝堂之上，楚国外戚一脉与吕不韦的势力处于对立立场。但有时候，敌人的存在，同样也是自己的护身符。如今秦国朝堂秦王势大，单凭‘楚国外戚一脉’与‘吕不韦的势力’，任何一方都难以与嬴政正面抗衡。所以在之前昌文君被禁足之后，昌平君心中并非没有升起过与吕不韦暂时结盟的想法，可万万没想到，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吕不韦却······“大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昌文君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难得浮现出了几分慌乱。“秦王本就势大，如今在那个‘流民’的帮助下，得到了“新粮种”和“曲辕犁”这样的神物。本来若是与吕不韦结盟，或许还有抵抗的可能，可是现在······”前往巴蜀之地的官员中，自然也有楚国外戚一脉的眼线，所以巴蜀之地发生的事情，昌平君与昌文君同样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而也是直到这时，两人才赫然发现，那个当初被下放到南郡，几乎没有被任何人重视的‘棋子’郡守，居然偷偷瞒着所有人，与嬴政在背后做了那么多事情。现在嬴政手中已经有了足以将秦国粮食总产量增加一倍半的手段，在这样的大势面前，即便楚国外戚一脉与吕不韦结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现在吕不韦已死，其麾下势力自然也会分崩离析。这样一来。整个秦国朝堂仅剩下的楚国外戚一脉，必然会成为嬴政下一个针对的目标。“该死的，都怪那个可恶的流民，若非是他，我们又岂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一想起墨君，昌文君便感觉恨得牙痒痒。之前在南郡那边，墨君一人屠杀二十七家楚国旧贵族，不仅给了整个秦国境内的所有楚国外戚势力一记重创，更是让昌平君和昌文君的钱袋子漏了一个大窟窿。然后还没等昌平君与昌文君报复回去，嬴政又给他们补了一刀。昌平君狱中谋害“南郡官员”一事，虽说所有人都找不到证据，但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也可以猜出来。经此一事后。昌平君与昌文君在楚国外戚一脉中的威望，大幅衰弱。此番听闻嬴政从南郡将墨君召回咸阳，两人本还打算借助自己在咸阳的优势，打压一番墨君，顺便提升一下自己在楚国外戚一脉中的名望。结果没想到。对方还没回咸阳，就从巴蜀那边再次给了整个楚国外戚一脉，重重的一刀。这一刀直接砍到了楚国外戚的大动脉上，呲啦啦的往外喷血啊！听到昌文君提起墨君，一旁的昌平君亦是感到有些无语。毕竟无论是当初赵姬一方、吕不韦一方、还是楚国外戚一脉，三方势力的布局中，都只是把这个‘有点运气的流民少年’当做棋子，用来与嬴政进行相互博弈。而当四方的博弈结束后，墨君便被他们毫不留情的扔到了南郡那个偏僻郡县。若是不出意外。他们本该今生今世都不会再听到‘墨君’这个名字。可意外偏偏就出现了。这个当初被他们三方随意丢到南郡的流民，不仅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甚至还成为了他们三方势力的掘墓人。他在南郡断绝了嫪毐最后一线生机。在巴蜀给吕不韦盖上了棺材板。甚至现在极有可能连他们楚国外戚一脉的坟墓也已经挖掘好了。“圣平君？真是好大的名头啊！”············“恭迎圣平君回府！”嬴政赏赐的新墨府，墨君携带着黑羽刚刚归来，便见到墨府的众多仆人、奴隶、以及剑九渊等门客，早已在此等候。门口张灯结彩，每个人包括仆人、奴隶也全都换了一身新衣服，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欢喜之色。见到墨君归来，顿时齐声行礼道。“都免礼吧！”墨君脸上也是洋溢着微笑，先是让众人全部免礼，随后又是大手一挥，直接道：“今天是大喜之日，每个人都有赏。”众多奴仆闻言，顿时面露喜色，大声道：“谢圣平君赏赐！”加官进爵。无论在哪个时代，显然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更何况此次墨君加的还是九卿官职，进的更是实封君爵。什么是九卿？秦国文官之职，最顶层共有三公九卿，共十二个位置。若是位列这十二个位置之一，便代表着已经跻身进入秦国最顶层的贵族行列。然而即便是九卿之位，与墨君的另外一个封赏相比，也依旧不值一提。君！与‘候’一样，两者都是一种‘爵’位的封号。商鞅变法之前，‘君’是比“候”还要更高一级的封号。但在商鞅变法之后，秦国便很少再出现‘君爵’的封号。因为商鞅变法实行‘军功爵’制度后，无形之中，已经将大多数人的爵位，变成了一种虚封。就是只享受待遇与荣耀，但却并无太多实权。如今‘君’与‘候’的封号，虽然都能称得上是最高爵位，但封侯已经逐渐变成大多数人追求的最高目标。然而问题在于，墨君这个君爵并非“虚封”，而是一个当下极其少见的‘实封’君爵。就是墨君不仅拥有一块封地，同时他在封地之中，还拥有一定的管理权。当然了。这种管理权显然无法和战国初期时相比。最初的实封君爵基本相当于列土封疆，君爵拥有自己领土内的一切治理权力，包括：兵权、政权、经济权······等等。而在秦国实行郡县制的当下，各个地方权利完全集中在君王手中，已经不可能再出现列土封疆的情况。所以墨君在自己的封地内，并不享有‘兵权’与‘政权’。不过除此之外。其余包括：农业、商业、乃至税赋等等，都可以交由墨君自己制定。只需要墨君的封地每年上交给秦国固定份额的税赋，其余部分，都可以让墨君自由掌控。这样的权利。如今整个秦国上下，恐怕也唯有墨君一人享有。这也是因为墨君立下的功劳太大，且墨君很早便已经加入嬴政麾下，所以嬴政才会给了他如此大的信任。可以说。现在的荣耀，都是当初墨君投资嬴政的汇报。另外，‘圣平君’这个封号同样非比寻常。以‘圣’字开头，这样的封号自古从未有之，若非当时嬴政携带‘新粮种’的大势宣读诏书，不知会有多少人跳出来反对。封君拜卿。这是何等的辉煌。若是生在一个大家族，以墨君如今取得的成就，恐怕连族谱都得从他这里再立一页打头。在众人的簇拥下，墨君迈步走进大堂。宴席已经摆好。整个墨府的门客，全都齐聚一堂。包括一向宅在药园的药鬼三师徒，常年在外行商的熊大熊二，今日全都回到了府中。唯有前不久刚刚任职南郡郡守的展琴，实在抽不开身，但他同样也派人送来了贺礼。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凭借墨君如今取得的成就，哪怕就连墨府的一名奴仆，地位也会随之水涨船高。更不用提这些从一开始就跟随在墨君身边的门客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在宴会举办到一半的时候，只见一名奴仆突然从门外迈步走了进来，双手托着一卷竹简，轻声道：“大人，刚刚门外有人送来了一封信。”墨君放下手中筷子，接过竹简，有些意外道：“信？可知是谁送来的？”奴仆开口道：“据那人所说，这是吕相生前所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