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巧合与必然

房屋出租状况调查。

乍一听,感觉像是实践分不够硬编活动的大学生,或者基层没有编制的外包合同工。

跟游走在法律边缘的极道,怎么看都搭不上边。

大哥混混却连连吐着苦水:

“您是不知道,这年头,东京的极道也不好混啊。”

“越界了有黑云会管辖,要是像岩江组那样不幸被逮到,下场远比蹲监狱凄惨得多;不越界,又没办法赚大钱让组织壮大起来。”

“势力,名声,还有每个季度的上供,这些都要钱来维系。”

“您说保护费?”

“嗐,那都什么年代的事了,政府收税可比我们收保护费正规得多。”

“平时搞点保护费补贴一下还行,要是碰上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商户联合起来投诉说因为保护费导致交不上税,引来警视厅的重视可就倒大霉了。”

另一边。

小弟也连声附和道:

“我们是新野组的人,以前混足立区那块儿的,组里实在缺钱还派人能去工地上承包小项目,或者搞房产分包多少赚点。”

“现在岩江组没了,千代田区也不能空着,上面就把神保町旧书街这块儿划给我们。”

“但这里哪能搞工地?”

“岩江组那群混蛋又把保护费收到明年去了,没办法,只能尝试做点正经生意。把未出租或者老旧的空置房屋利用起来,整合成一个二手租赁平台……”

听了两位极道混混的诉苦。

不得不说,林原修有些惊讶。

特别是对于后面那部分,正经生意的计划。

“这个租赁平台,是你们新野组想出来的?”

“呃,上面给的方案。”

小弟老老实实回答道。

极道普遍以个人勇武为荣耀,另外这年头能赚大钱也很有面子。

但像这种正经生意。

尤其是没办法通过极道的身份,获得某种交易特权的生意,做起来既麻烦赚钱速度又慢,显然是没什么人愿意揽功的。

林原修却不这么觉得。

‘先将岩江组打包吞下,再分发地盘,给极道指点做生意的办法……’

黑云会显然很有手段。

更关键的是,它们统管的极道,是愿意遵守秩序的极道。

难怪直属于政府部门的特安科面对黑云会也要退让几分,因为某种意义上,黑云会同样是维持东京社会秩序的不成文一环。

跟特安科的地位平级,甚至人数方面还要远远超过。

“行了,你们走吧。”

了解状况后,林原修略略一点头。

看来这次他以为的胁迫事件,确实是一场容易产生的误会。

那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不过两位混混自然是感激不已,听到他离开的允许后,甚至没有半点埋怨的心思,就互相搀扶着连滚带爬开始向外跑。

毕竟遭遇了活生生的诡异,最后安然无恙生还的例子,可不多见。

远远地还能听见两人互相抱怨的声音:

“大哥,你刚才丢下我就跑也太不讲义气了!”

“还不是你这个蠢货,非要挑这個荒废了好几年的伊藤家开始调查!否则我的运气会那么差吗?”

伊藤家……?

林原修心中微微一动。

却没有叫住已经跑远的两人,而是将目光看向旁边那位,一直保持沉默充当背景板的受害人。

“你叫什么名字?”

现在的林原修,依然处于阴影笼罩的伪装状态。

但他并不太在乎营造神秘感。

一方面是,这个形象已经在极道的圈子里被扣上怪谈的名声。

假以时日总会扩散向正常的社会。

只要不站出来否认,某种意义上怪谈就是他最好的伪装。

另一方面,他跟这位少女也算是第二次见面了。

“森千鹤。”

长发及腰,刘海遮住额头和眼眶的少女,细声细气地回答道。

这个熟悉的造型和异常沉静的性格,正是林原修上周赶往仁爱医院之前,路见不平顺手救下来的两位路人之一。

只是没想到,今天还能在似曾相识的事件里再碰见她一次。

难道这是什么吸引极道的倒霉蛋体质?

“嗯,很有可能。”

面对林原修的调侃,名为森千鹤的少女反而认真地考虑了片刻。

然后略带沮丧地点头承认。

她是家住在神保町的住户,今天因为接到朋友的消息,说是有客人可能会上门拜访,所以才想着出来买些招待用的茶点。

没想到恰好被调查附近房屋状况的两位新野组混混遇见,拦下来问话。

接下来就是林原修看到的那一幕。

“那这个伊藤家,又是什么状况?”

林原修装作不经意问道。

“唔,我不太清楚,这栋房子好像空置了三年,”森千鹤努力回想着,“据说住在这里的伊藤哲也先生牵涉到了什么案件。”

“几年前有警察过来问话,还给房子拉了封条,但后续就没有动静了。”

果然!这件事有蹊跷。

林原修心如明镜。

那两位新野组的混混是为了调查房屋状况才来附近问话。

可能他们也不清楚这栋房子的主人伊藤哲也,与曾经岩江组的衰落有关。

但黑云会绝对是知道的。

因为如果只是普通调查,黑云会根本没必要叮嘱他们低调行事不扰民。

仁爱医院事件的后续吗……

林原修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包括剑道恶鬼事件结束前,来自伊藤哲也的忠告。

表面上挥了挥手,示意倒霉少女同样可以离开。

凭借如今的魂属性带来的思考能力,林原修没有错过森千鹤刚才描述中‘家住附近’,‘朋友说有客人可能上门拜访’的细节。

结合自己准备上门拿翻译结果的举动。

既然今天发生了这么多巧合,再多一件也不奇怪。

少女要是不离开,他也没办法卸下伪装,恢复上门拜访的学生身份。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森千鹤礼貌地鞠躬道谢。

正当她转身之际,小巷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

“救、救命!”

声音似乎不久前才听过。

两个狼狈不堪的身影很快出现,正是几分钟前逃出去的新野组二人。

林原修不动声色:“你们在干嘛?”

“怪、怪物!”

大哥混混猛烈喘息道。

“外面有怪物!”

身边被拉着狂奔的小弟混混则满脸哭笑不得。

就算外面有怪物,巷子里这位名声正凶的诡异,又是什么好惹的存在吗?

林原修却没空在意两人的心理活动。

他望向阳光明媚的街道,神色逐渐凝重。

因为不知何时起,稀薄的雾气逐渐从各个角落浮现,更有无数幽暗鬼祟之物陡然活跃。

簇拥着一位同样立于阴影中……

站在巷口处,与他隔空相望的陌生男人。

像是无数巧合累积起来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