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父爱】

凌晨六点。

抢救室。

此刻的抢救室内,老人静静的躺在抢救床上,这会,洗胃已经完成,透析也上了,还通过静脉输液用了解毒的药物。

这些处理措施之下,老人也是慢慢的恢复了意识,短暂的清醒了过来。

老人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赵胜站在病床边,知道自己此时在医院里面,顿时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很不愿意再清醒过来的样子。

“赵医生,血气分析的结果出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宋薇拿着一张血气分析的单子进来,对赵胜说道。

“嗯。”

赵胜点点头,接过血气分析的报告,认真的看了起来。

【血气分析:pH7.08,二氧化碳分压26.2毫米汞柱,氧分压106,氧饱和度98,钠143,钾4.2,钙1.10,氯111,乳酸18.81毫摩每升,碳酸根7.68,碱剩余负22.4,阴离子间隙30】

看到这份血气分析报告,尤其是高达18.81mmol/L的乳酸,赵胜不禁微微摇头。

乳酸是一种有机化合物,主要来源于红细胞以及肌肉,能够反映无氧代谢的生化指标和机体的循环障碍,通常来说,乳酸的正常值为0.5-1.7mmol/L。

而18.81mmol/L的乳酸,说明眼前的老人,已经进入了一个油尽灯枯的弥留状态,也就是说,眼前这老人的生命,有可能剩下不足二十四小时了。

神仙难救啊!

赵胜不禁在心中感叹说道。

现代医学确实是已经很发达了,但也远远没有达到能起死回生的程度。

“我出去下,这边的情况你随时关注。”

赵胜对宋薇说道。

“好。”

宋薇也是点点头,在急诊,这样的场面,每天都能看到。

到目前为止,在国内来说,并没有专业的临终关怀师,所以,这临终关怀还有安抚家属的工作,一般都是主治医生来做了。

很快,赵胜拿着血气分析检查单,出了抢救室。

刚一出来,老人的三个子女就围了上来。

“医生,我爸怎么样了?”

老大哥对赵胜开口问道,他也是六十岁,也是当爷爷的人了。

本来老人已经是当祖爷爷的人了,四世同堂,可以享受天伦之乐,却就这么吃药死了,想想都让人感觉非常的遗憾。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情况不是很乐观。”

赵胜微微摇头说道。

作为急诊医生,这样的话,每年都要说很多回,作为医生,赵胜更愿意跟患者和家属说好消息,而不是告知噩耗。

“医生,我爸还能有多长时间?”

大哥又问道,始终是比较年长,目前来说,还是比较冷静的。

“很快,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

赵胜有些遗憾的说道。

人固有一死,到了八十岁以上,其实很多人都已经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但老人选择了吃药这种死亡方式,表面看是选择了自我解脱,但更深层次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声且十分强烈的抗争呢!

“爸!!”

听到赵胜这话,二姐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刚才只顾着训斥和谴责弟弟,但是老父亲真的要走了,她这会才感觉到了真正的伤心。

“医生,我们能把人领走了么?”

小弟的表情十分的复杂,有遗憾,有解脱,有伤心,更多的,是一种失去了依怙的感觉。

从小就宠溺他,护着他,什么都给他的老父亲,却在他家里吃了药,这对于从小就最受宠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讽刺。

“要不再治治?”

听到这话,大哥一直绷着的神情放松下来,又试探着问道。

虽然结果已经非常的明显了。

“在医院也是受罪,还是回去吧,好歹让爸在家里走。”

二姐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

“医生,我们现在能进去了么?”

小弟对赵胜问道。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有很多的话,想要和自己的老父亲说,虽然已经太迟了。

赵胜没有说什么,让开身子,三人进了抢救室。

抢救室里,老人虽然还很虚弱,但已经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看着进来的三个子女,立刻将头别向一边,似乎是很不愿意看见三个子女的样子,片刻以后,却又用恨铁不成钢和慈爱的眼神盯着小儿子。

“爸,你怎么就这么糊涂,怎么就吃药了!”

看到虚弱弥留的老父亲,二姐再也忍不住,趴在病床边哭着说道。

在二姐的眼里,老父亲吃药是老了,【糊涂】了。

“我。。我不。。糊涂。”

听到女儿这话,老人虚弱而费力的说道。

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所以才穿上早就准备好的寿衣,然后买好纸货,一边烧纸,一边吃药,然后安静的等待死亡。

他这么做,是为了有尊严的死去!

人老了,没用了,被儿女们像是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回。。回。。家!”

老人又十分费力的说道。

“好,我们回家,回家。”

二姐抹了一把眼泪,拉起老人的手,坚定的点点头说道。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老人费力的甩开二姐的手,用手指着小儿子,虚弱的说道:“国。。国。。国伟,回家。”

老人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尤其是小儿子,之前还一直绷着的他,此刻再也忍不住,跪了下来,瞬间就涕泪齐流,大声的哭喊着:“爸!!”

“爸,不回他家,就是他逼你吃药的!”

二姐手抓着老父亲的手被甩开,也是懵了,一下子不理解的情绪就达到了巅峰,也顾不得什么,脱口而出说道。

“不。。不是,逼的,死。。死在。。国伟家。”

听到女儿这般对小儿子严重的指责,老人摇头,费尽的解释说道。

老人这话一出,赵胜瞬间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老人是不想活了,所以他想要死在最宠爱的小儿子家,死在小儿子身边,换句话说,他害怕死的时候,小儿子不在身边,所以选择在小儿子家吃药。

根本不是之前所有人想的那样,是小儿子虐待他,逼得他吃了药。

“爸!我错了!我是畜生,是我不争气!!”

听到老父亲这话,小儿子的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眼泪鼻涕混作一团,一边用力的扇自己嘴巴,一边哭嚎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