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开拓者的袜子
离开李秀满的办公室的时候，少女们已经出发去准备晚上的演出了。所以赵延就直接出公司，奔JYP而去了。
他明天就要回国，但是在年前需要沟通确定的事情还是不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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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YP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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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到朴振英，赵延就被好一通奚落，毕竟像他这种被关在火车里的体验太少见了。更重要的是，如果当时他要是跟着朴振英一起出发，也就挨不上这事儿了。对此赵延也无话可说，毕竟事实摆在眼前，不认也不行。
两人先是愉快的进行了结算。
WonderGirls南粤之行虽然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铩羽而归，但是好在赵延给她们临时介绍了几个客户，让她们没有白跑两千公里。朴振英一定要按规矩给他分成，赵延也就当仁不让的接受了。朋友相处之道就是这样，有来有回才能长久。
稍微有点离谱的是，那个搞错签证的员工在朴振英回来之前就辞职走人了。这使得整件事里透着浓浓的诡异，让赵延忍不住去怀疑，这是不是又一次朴实无华的商战。
此外，他也有欠账要还给朴振英。星船开业的时候他作为股东之一居然不能出席，花篮也是朴振英代买的。因为人被困在火车上，甚至连祝贺电话都没机会打。
这花篮钱得算出来还给朴振英，虽然没几个小钱，但送礼可没有代送一说，再便宜也得结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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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人又交流了一下最近的工作情况。
《热血男儿》已经播出了两集，反响没有预期的好。不过这也是因为前两集相对平淡，爆点不够多。等2月8日的第3集放送就不一样了——把男偶像送到岛上“魔鬼训练”的情节，一定会引起饭圈热议的。
岛上的剧情可以一直放送到2月底，等年后赵延回来，还要继续跟组拍摄后续的内容。
两个人又接着聊回了WonderGirls，比起没出道的男孩儿们，出道了的女孩儿们显然更受到朴振英的重视。
“如果时机合适的话，今年我打算带着WonderGirls去花旗国去闯荡一番。”
“啊？”赵延一愣，这哥哥怎么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朴振英向他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打算：WonderGirls在成立的时候，就号称是“国际化女团”，既然有这样的野心，那么到处闯荡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几个孩子汉语、英语、日语的水平也都很不错。有道是“东方不亮西方亮”，这次既然在东大的开局不利，那就不如转向在西大找找机会。最近花旗国的股市飞涨，消费指数也相当漂亮，看起来正是韩流再次尝试进入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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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这想的有点简单了。这会花旗国的表面数据看起来还行，但都是建立在债务基础上的虚假繁荣，今年的金融市场恐怕会有剧变，我觉得你要好好评估一下风险。”赵延很郑重的说。
朴振英毕竟是他的朋友，眼睁睁的看着他跳坑总不太好。
这个结论也不是赵延凭空得出的，是他的投资好伙伴周大海隔着太平洋根据市场变化情况分析出来的。
这个观点也和赵延前世所知关于“次贷危机”的碎片记忆相吻合，应该说是可靠程度相当高了。①
金融市场的混乱会导致一系列的社会问题，包括且不限于股市崩盘、企业债务危机、金融风险，继而影响企业投资、生产、经营，最终反馈出来的结果就是社会总需求的减少，导致消费市场的萎靡。
这个时间点，可不是娱乐明星到异国他乡去开辟市场的好时机。且不说能不能从路人手里扣出钱来，忙于生计的当地人有没有闲工夫来搭理你都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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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费市场的萎靡，简单说就是“挣不到钱”。
这个判断让朴振英陷入了沉默。这种宏观上的事情他不太懂，但是赵延的判断他是信任的。
“这样的话，就只能把计划延后，再观望一下，看看情况了。”朴振英说道。
“嗯。不过你们半岛人看起来是真的重视花旗国市场啊？”赵延这话多少有点调侃的意思。
“刚才我在S.M.也听到一个要把宝儿丢到花旗国去开荒的企划，宁可跟艾回翻脸也要搞这一出，我真是服了！”②
艾回唱片是S.M.的合作伙伴，在东瀛活动的S.M.歌手都签约在艾回旗下。
宝儿其实在东瀛发展的很不错，得到了艾回的力捧，连续几张专辑的反响都不错。此时正是要发力的时候，S.M.却起意要调她去花旗国，搞得艾回方面非常不满。
这件事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反正双方还在谈判之中。
看到朴振英发愣，赵延连忙补充解释道：“我可不是在泄露S.M.的商业机密啊！我说了要来你这，李总监还特意把这件事说出来，我估摸着他就是想说给你听的？”
赵延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他可不想朴振英把他看成是嘴巴上没把门的那种人。
“对了，刚才跟你说的这些关于风险的话，我跟李总监也是说了的，但是他会怎么决策我就不知道了。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吧！”
李秀满要递这话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小心机他也不想知道，总之话传到了，盖子也揭开了，该怎么判断，都是你们自己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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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又让朴振英沉默了半晌，最后实在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不愧是李秀满啊！了不起！”
这一声叹的赵延莫名其妙，什么不了不起？这就了不起啦？了不起在哪呢？
像是知道他的疑惑，朴振英很快就开口解释道：“赵延，我有没有给你说过我当年闯荡花旗国的事情？”
“听你说起过。”赵延笑着说，“我还知道方时赫和你一起去的。”
“哎？我没说过这个吧？这是时赫告诉你的？”
“嗯！”赵延点点头，“上次访问Bighit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他说起的。”
“哈哈哈，我就说嘛！他怎么会主动跟你谈这个。”朴振英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嗯？这里面是有什么故事吗？”赵延也起了好奇心，方时赫当时的表现是有点奇怪，像是脱口而出之后又马上避开了话题，只不过那时候他也没怎么在意。
“这件事得从一双袜子说起……”朴振英一边说，一边很搞怪的抬起了自己的脚。
“袜子？”赵延下意识低头瞥了一眼，顿时有点绷不住了。
（呃，紫色？果然是大佬……）
“那是在03年的年末，我记得是呼吸症浪潮刚刚平定后不久，我们俩一起去了花旗国。”朴振英面带微笑，缓缓的开口说起这段往事来。
（03年末啊！似乎也正是我决定来半岛的时候……）
赵延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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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在半岛已经发展的到头了，音乐上已经没有什么上升空间，所以也起了外出寻求发展的心思。花旗国是世界第一的音乐市场，不到这里来闯一闯，总觉得有点小看了自己。”
“不过公司理事会里那帮人，都不看好我的行动，所以坚决不同意我的运营计划，一分钱都不肯出。我就告诉他们，不出也没关系，我就用我自己的钱！等我挣到钱了，你们再来追加投资好了。”
赵延饶有兴趣的听着，听到“理事会”就忍不住微微一乐，哪儿哪儿的理事会都一样，不挣钱的事儿都别想通过。
“当时我是真的信心满满，可惜一上来就撞了一鼻子灰。”朴振英叹了一口气，走到了窗户前。
“为了节约开支，我们住到了一位老大哥的家里。本来说好住一个月的，结果一连住了四个月……”
说到这里，朴振英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后来才知道，这是他自己结婚用的婚房。而令我非常惭愧的是，这四个月里，我们连一首歌都没有卖掉。”
这两位都是优秀的作曲家，遇到这种情况简直是对两人自信心的无上打击。这种压抑的气氛，也使得朋友之间的相处也变得极为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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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我们在家里说话也不敢大声，走进走出都要看嫂子的脸色。这种精神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后来我们俩就大吵了一架。”
“嗯？你们俩？吵架？”赵延乐了，方时赫胖乎乎的，看起来就是一副弱受的样子，多半是被朴振英欺负了吧？
“时赫比我小一岁，所以由他负责洗衣服，我么……我负责其他的事情。”朴振英说到这里摸了摸鼻子。
赵延忍不住笑了一下，其他的事情？说得那么含糊，果然方胖子还是被欺负了吧！
“因为我脱袜子的时候，喜欢这样，一拽，你看，袜子就翻过来了！”朴振英一边说，一边扶着窗棱抬起脚来演示了一下。
辣眼睛啊！！
赵延有点无力吐槽的感觉，大猩猩你这是有点恶趣味啊？！这待在窗户边上，可别摔下去了……
朴振英大概也知道有点不雅，所以很快又把袜子穿了回去。
“你看，就是这点事儿，我把袜子翻过来丢进洗衣篓，他呢又不喜欢摆弄臭袜子，所以就跟我说‘哥你以后别这样了’，我说‘好的’。”
“然后有一次，我忘记了……就为了这点事儿，这小子就和我大吵了一架，居然还离家出走了……当然，他也没地方去，就在社区里瞎逛了一个小时才回来。”
赵延看着他手足并用的模仿当时的场景，要忍住笑也实在是有点困难。
“其实我跟他当时都快疯了。一直失败，一直失败，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很绝望。”
“你只是想卖歌，但是那些白人、黑人、管理者、歌手看都不会看你一眼，更别说打开文件听一下了。‘oh，korea！’，直接就把你拒之门外了。”
朴振英越说越沮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花旗本身对于亚裔的歧视就非常严重，更何况是更加封闭的文化产业呢？仅仅只是被拒绝已经不算太糟糕了。
“后来时赫受不了，就先回来了。但我还是坚持了一段时间。”朴振英说到这里，也不由得振奋了一下精神，“我坚信音乐是没有国界的，只要够坚持就一定能成功！”
“那哥……当时你做成功了吗？”听到这里，赵延也不由得有几分佩服，光是这个毅力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成功了。”朴振英笑了笑，语气中透露着骄傲，“没过多久，我就成功的把几首歌都卖掉了。”
（原来只是卖了几首歌……这么个“成功”……）
赵延按捺住不礼貌的吐槽心思，继续听朴振英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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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卖了一首歌给威尔·史密斯，收录了这首歌的专辑在2005年发行的时候得到了公告牌200强的第6名。”③
（好家伙，2005年……这岂不是说他在花旗国泡了差不多一整年？）
（呃，等等，公告牌200强，这不是专辑榜单吗？这首歌恐怕还不是主打，要不然他肯定就说出来了。）
（这样的话，这个成绩其实和他的关系也不大啊……）
（呃，等等，威尔·史密斯？黑衣人？！这丫居然是个歌手？！）
这一段话的槽点过于密集，以至于赵延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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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又卖了一首《TheLoveThatYouNeed》给著名的说唱歌手Mase，这首歌在4月份进入了公告牌单曲榜单的前十名。”
（说唱歌手……那不是以Flow和Verse为主嘛，作曲……难道指的是Hook？总不能是Beat吧？）
赵延跟着Tablo一起，还是学到了不少说唱的知识。
Flow，指说唱歌手念白的技巧；Verse，就是说唱歌曲中的大段的词句；Hook，指的是重复出现的主旋律，通常是比较简单的旋律搭配唱词；Beat就是说唱音乐的节奏和鼓点，这个通常都是说唱歌手自己把握的。
朴振英的曲子卖给说唱歌手，大概率只是其中的一段Hook。对于歌曲的影响不能说没有，优秀的Hook绝对是画龙点睛，但是大多数其实都很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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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我又给R&B歌手Cassie写了一首《WhenYourBodyIsTalking》，这首歌也进了100强的榜单。这证明了我们半岛人也是能够写得出征服花旗国市场的音乐的。”说这话的时候，朴振英的样子也显得神采飞扬起来。
虽然朴振英上价值上得有点快，“征服”也来的太早了一点，但是连赵延也不忍心继续吐槽他了，即便是在心里。
因为对于R&B歌曲来说，曲子在整首歌中所占的地位已经相当重要了。当然，歌手人带歌的情况也是有的。
只是一首公告牌热单，其版权收益也足以让歌手、创作者都变成百万富翁。
也难怪他能够自豪的说出“成功”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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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时赫hiong是跟你一起吃足了生活的苦，却没有享受到成功的甜吗？”赵延笑着吐槽了一句。
“哈哈哈，还有更好笑的，因为我们吵架这件事很多人知道，所以传到后面变成了，他是因为被我强迫洗袜子才离开JYP的。”
“啊？哈哈哈……”赵延也笑出声来了。
按照他对于半岛风俗的了解，方时赫离开JYP不一定是因为这件事，但是洗袜子这件事恐怕他还真是“被迫自愿”的。
谁叫他年纪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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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聊得愉快，赵延突然想起刚开始的话题。
“哥，你这话题扯得也太开了，你闯荡花旗国这事情，和李秀满‘了不起’又有什么关系？”
“咳，这不是你说到了时赫，我才岔开的嘛！”朴振英笑了笑，“他这是在催我呢！”
“催？催什么？”
“赵延呐，你一直说你不懂娱乐行业，其实娱乐行业也没那么复杂。任何行业做到最后，不过就是想挣钱而已。”
“半岛市场就这么点，卷生卷死又能挣多少钱？像在你们华夏，艺人随便做点什么，收入都是我们的十倍，这还是没有充分开发的市场。”
“花旗国市场早就经过了充分的开发，一首歌红了就能轻松挣上几十亿（韩元），你说，怎么能不令人向往呢？”
朴振英如此说道。
赵延闻言点头，养家糊口嘛，不寒碜！但这和“了不起”有什么关系？
“你刚才说，经济条件不适合娱乐市场的开发，这个观点不完全对。因为娱乐市场不同于一般的市场，最难的部分在于文化认同。不管经济条件好不好，都必须一代又一代前仆后继的顶上去，才能让别人看到你，喜欢你，最后接受你。”
能在一个搞娱乐的人嘴巴里听到“一代又一代”“前仆后继”这样的说法，确实也是赵延事先没有想到的。
但是从宏观角度来说，无论哪一个行业的发展其实都带着历史的厚重，娱乐业也不可能是什么例外。
“而文化行业和别的行业不同的地方在于，你再怎么深耕也不可能替代原生的本土文化，所以市场的广度远比深度要重要的多。”
这里赵延也能理解，这也是李秀满提出“Kpop三阶段论”的根本原因，Kpop的核心还是要挣钱，既然打不过，加入就是必然。
实际上这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环球、索尼、百代……世界上各大唱片公司其实都是这么做的。
“所以，开拓新的市场，这就是前辈的责任呐！”朴振英笑着说，“我们半岛歌谣界之所以比别的地方更注重前后辈关系就是这个原因。前辈们艰苦的打下口碑，后人才能够借着kpop的招牌安安稳稳的挣钱。”
“我们的优秀歌手最终的目标都是要出海。而出海的第一站就是东瀛，从赵容弼首登红白歌会开始到现在，经历了一代又一代的开垦，才终于在BoA手上有所成就，还有现在的东方神起，俞永镇的《PurpleLine》真的非常了不起！”④
“但是BoA、东方神起、俞永镇……都是S.M.啊！”
赵延其实并不太关心半岛音乐的发展史，朴振英前面说的这些他也不太明白，但是这一句话一出，他就立刻懂了。
搞了半天，老狐狸是在借他的口……激将？！
“花旗国是我先去的，后来我把雨龙也带去了，但是还不够，比起S.M.在东瀛做到的，还远远不够。现在李秀满把这个消息放给我，我猜他想说的是，如果我不行的话，还是让他来……”
朴振英叹了一口气。
东瀛市场是S.M.开拓的，华夏市场又是S.M.抢先一步进去的，JYP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要想不被S.M.压上一头，证明自己也是和李秀满一样的开拓者，确实也只剩下他相对熟悉的花旗市场可以发挥了。
“不行，我不能干等着。就算像你说的市场环境不好，WonderGirls一时半会去不了，我也得先做些准备。”朴振英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赵延啊，来来，帮我一起参详参详。”
“呃？”赵延看了一眼手机，“哥，我得走了，还得去接人呢！”
“啊！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小子！快滚吧！”
“哈哈，再见再见！”赵延挥挥手溜了，“对了，是明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