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他在天堂遥望地狱｜馅饼砸出一个巨坑
在做人性项目这件事上，牛总驾轻就熟，早已不是初入行的清新人类，而是又油又腻的老油条。
他要向各位神使负责，有时也直接向处在金字塔最顶端的伟大所在之一的神负责。
他擅长和各位神使打交道，却不太擅长和神打交道。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句话，在这里不存在。
各位神使的反复无常有迹可循，容易捕捉并迎合。况且，他可以在某些事情上选择不配合。一味地配合，合作太丝滑，容易让人疲倦，为了杜绝这一状况发生，需要他拒绝神使们的一些指令和要求。
而神呢？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神是不可捉摸的，其行为方式无迹可寻。
只要神下达任何指令，不容拒绝，不容置疑，不容敷衍，不容拖拉，必须立即执行，认真执行，执行到底。
哪怕违背常理，哪怕违背人情，哭着也要执行下去。
事实证明，神高瞻远瞩，作为执行者的牛总却有些鼠目寸光，常常画地为牢。
但是他并没有调整自己，变得对神唯命是从。
遇到神下达的某项指令，他无法理解，仍然会愤怒、抗拒。
神认为这种品质很可贵。
没有对抗的世界是平庸的，没有内心冲突的人类没有灵魂。
作为第三方外包单位，牛总作为技术负责人根据各种奇葩的人性实验项目，搭建了无数的奇葩的主题世界，最著名的主题世界当属其中的两个：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
在神的调度下，他们做了一个著名的实验。
在实验室里，培养出两个人，他们可以互为替代品。他们的名字也一样，都叫张凯。
一个张凯放进了天堂，一个张凯放进了地狱。
多年之后，两个张凯分别在天堂和地狱长大。
某一天，他们把天堂的张凯放入地狱，把地狱的张凯放进天堂。
过来一段时间后，在天堂的地狱张凯得了严重的思乡病。
他在美轮美奂的星空下思念乌云密布的天空，他在无边无际的花海里思念苍凉隔壁寂寥黄沙，他在柔和温暖的风里思念浓烈的硫黄味。
他天天在天堂里遥望地狱。
在天堂，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而在地狱的张凯，也会思念天堂的美景、美食和惬意的悠闲时光，但是并不是十分强烈。首当其冲，他先要考虑如何在恶劣的环境里活下去。
因此，这个实验得出一个结论：想要毁灭一个人，送他去天堂，想要成就一个人，送他去地狱。
人性是一个庞杂的繁复的课题，牛总认为自己挂靠在“星际人性研究中心”，足够他干一辈子。现在，他已经四十有五，很快就抵达五十张。这个年龄，再没有什么比得上在一个稳定的自己擅长的领域内工作了。
在某种意义上，他已经步入了天堂，只是他不自知而已。
男人致死是少年，在斗气这件事上，两个成年人的表现依然充满童真童趣。
张泽春时不时斜眼瞅一眼牛总，然后飞快把视线移开。
牛总目不斜视，却用视线的余光时时锁定张泽春。
不明所以的人看到他们的扭捏表现，很大概率会误会，认为他们之间情愫暗生。
就是在这种微妙的情形之下，张泽春收到了卜凡的谴责信息。
小野按照卜凡的授意，又加上他的自由发挥，洋洋洒洒二百多字：
我恨你！
你根本不是男人！
你说话不算数，说好的保持联系呢？说好的保护我呢？
我在这里水深火热，你却在那里灯红酒绿；
我在这里对你千思万想，你却在那里把我抛到脑后；
我对你已经失望，真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再也不会相信你！
我恨你！
你根本没有男人的担当。
真正的男人，应该上得了刀山下得了火海，吐口唾沫在地上砸一个坑。
真正的男人，应该说到的做到了，没说的也做到了，并勇于对做下的事负责。
我之所以沦落至此，全是你一手造就，你要负责，你要负责，你要负责！
重要的事说三遍，你知道了吗？
卜凡直接把这条信息公布出来，让大家给评理。他说：“我可是一刻没停，还是落了埋怨！你们可是都看见了，我有不负责吗？我有不担当吗？”
大家看了信息，反应各有不同。
璎宁露出了姨母笑，看着张泽春近乎妖异的俊脸陷入了遐思。
荒原口无遮拦地说：“这明明是怨妇体呀，难道你们之间有奸情吗？”
张泽春说：“滚。”
朱思远无所谓地说：“无聊，简直无天下之大聊！”
牛总和刘磊、崔春博所在的位置看不见张泽春投射的光屏。他为了不让牛总他们看见，特意设置了光屏单面可见。
刘磊、崔春博跃跃欲试，蠢蠢欲动，却碍于牛总，不敢转过去观看。
牛总也好奇上面的内容，便努嘴示意他们可以去。
刘磊、崔春博转了过去，张泽春却也没反对，任由他们看。
两人看罢，挤眉弄眼，掩嘴窃笑。跑回去，一左一右站在牛总身边，为他附耳汇报。
牛总听了，一身舒泰，笑意在脸上肆意怒放。
忽然，牛总视线的余光捕捉到张泽春浑身一震，拍案而起，兴奋而激动地叫道：“好大的一块馅饼呀！”
他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装出悲苦的样子说：“这得砸出多大的坑呀，弟兄们，我们将来要努力填坑了！”
随后，张泽春把刚收到的神的信息在光屏上分享了出来。
璎宁、荒原、朱思远抬眼看光屏，无一不是首先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喜笑颜开。
牛总示意刘磊和崔春博绕过去观看，两人绕过去，却只看见一面黑色的屏，只得摇着头返回。
牛总实在太好奇了，不得不放下和张泽春的冷战，开口问：“第九神使阁下，能说是谁发你的信息吗？”
张泽春得意洋洋地说：“当然能说。”
“谁？”牛总问。
“神。”张泽春回答。
“关于什么的？”牛总又问。
“关于‘新高考时代’这个项目的。”
牛总惊愕地说：“怎么可能？关于项目的怎么单单发给你？应该也发给我！”
“哈哈哈。”张泽春仰天大笑，有了打了一场大胜仗的巨大成就感。笑罢，他摇头晃脑地说：“不发给你，说明你不配知道这个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