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梦境再现｜工具人和样本人

如果不是窦浩然提起，王小平事件几乎被卜凡彻底遗忘了。

那一次卜凡的英雄主义发作，不但没有帮到王小平，把自己也搭进去，进了班主任张黑子和班长陈二子的黑名单，可谓得不偿失。

如今获知，王小平事件有意外收获，为他感召来了可以一辈子相守的好兄弟，暗自庆幸做了那次自不量力的英雄。

这份感情弥足珍贵，自然不容有失。于是，卜凡打出了一个直球，挑明了一个事实：“浩然，就在刚才，我催眠炫宇的时候，是不是让你害怕了？”

卜凡问得这么直接，窦浩然有些慌乱有些扭捏，点头承认：“是的，有点儿。不过也就害怕了一小会儿，现在不怕了。”

“没什么的，换成是我，我也害怕。”卜凡换位思考说。

“我就不怕，自己的兄弟有什么可怕。”初炫宇却不以为然。

“如果你在一个人面前就像完全透明的，毫无秘密可言，你也不害怕吗？”窦浩然问道。

“如果这个人是兄弟，我就不害怕。”初炫宇不假思索地回答。

“行吧，那我不如你！我做不到。”窦浩然有些郁闷地说。

“不管你们害怕不害怕，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卜凡诚恳地保证说，“我绝对不会运用催眠的能力窥探你们的隐私，如果遇到必须催眠你们的情况，所有的窥探只为解决问题，解决问题后绝不把秘密透露给第三人。如果我没有做到，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呸呸呸。快说呸呸呸。”初炫宇说，“我相信你，你发誓咒自己干什么？”

“我也信你的，你不必发誓。”窦浩然诚挚地说。

刺儿被挑出，排除了隐患，三人离开“绮园”时，都熏熏然了，因为提纯后的友情让他们有点儿上头。

并且，他们一致认为，明天的打劫绑票对他们的意义重大，做完这件大事，他们的人生他们之间的关系将会发生巨大的改变，从此与众不同。

美中不足，卜凡对打劫绑票的实施对象张泽春心怀愧疚。这是一个被卜凡认可并且期望发展一段美好友情的人，此后绝无可能持续这段友情。卜凡如此安慰自己，如果张泽春处在自己的位置，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的。

卜凡回到家，林丽正坐在餐桌旁边，扳着手指统计餐桌上的食物使用了多少种食材。

卜赋端着一盘蛋炒苦瓜从厨房出来，放在餐桌上，邀功说：“加上这个，有多少种了？”

“才36种，差老远了，最低要达到66种，你还要多多努力。”林丽不满地说。

“行，今天晚上我继续琢磨菜谱，争取明天达标。”卜赋积极表态，“一定均衡营养，让咱们二宝健康成长。”

“要上心！”林丽摸着肚子说，“二宝，今天只能委屈你了，将就吃点吧。”

卜凡使劲干咳起来。他进来半天了，林丽和卜赋愣是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差别待遇不要太明显。

林丽眼睛一瞪，喝道：“我不聋不瞎，别咳了。回来了就过来吃饭，还等着请呀？今天你也沾沾你弟弟的光，不然你可没有资格吃这种营养餐。”

“这就弟弟了？”卜凡在心里问了一句，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铁定去医院检查了，林丽怀的是男孩。林丽特意在弟弟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等着他问，他就偏不问，不让林丽如愿。

卜凡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一边坐下，赌气似地开吃，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嘴巴里塞得满满的。说实话，味道一般，就是食材多的大杂烩而已。

林丽等了等，不见卜凡提问，便直接切入回答环节：“你爸我和我医院查了，是个男孩，也就是你有弟弟了。这一回我和你爸有经验了，保证不把二宝养废了，你将来也算有靠了，你弟弟会罩着你的！”

卜凡不由翻白眼说：“你这是小瞧谁呢？谁罩谁还很难说呢！这次高考，我先弄个状元给你们看。”

“我说最近牛肉怎么便宜了，原来都叫你给吹死了。”卜赋听不下去了，冷嘲热讽说。

卜凡吃饱了，也不想和爸妈打嘴上的官司，冷笑两声，站起身，径直回自己房间了。

他觉得爸妈的嘴全是伤人的利器，不，是专门伤他卜凡的利器，一伤一个准。

睡前，卜凡将四种闹钟一一设置的闹醒时间，然后分别和初炫宇、窦浩然通电话，最后一次确定明天的碰头地点和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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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景苑小区七号楼三单元楼道口

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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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妥当之后，卜凡躺在床上想：眼睛一闭一睁之间，又是新的一天；他们仨抱团出手之间，搞定张泽春搞定高考告别颓废的人生。

恍惚间，卜凡站在了马路上，定睛一看，却是站在湖景苑小区北门，面前是东西走向的苏城五路。

这里是重复了一千零九次的梦境中的起点，也就是说他第一千零一十次在梦中站在了这里。

依然是阳光穿过法桐枝叶，洒下细碎的光点。

依然是背着阳光行走，踩着自己长长的影子。

不同的是卜凡赤手空拳，没有背着单肩包。

不同的是卜凡没有感到时间紧迫，没有疯狂奔跑。

他气定神闲，饭后散步似地不紧不慢走在苏城五路上。

忽然，卜凡看见了璎宁，她身穿宝石蓝旗袍，站在街边，笑盈盈地望着她。

卜凡含笑向她点点头。

璎宁从容地走到卜凡右边，和他并肩而行。

高跟鞋踩在马路上，声音清脆响亮，咯噔，咯噔，咯噔。

忽然，保安打扮的朱思远出现在了街边。

卜凡含笑向他点点头。

朱思远走到卜凡左边。

璎宁、卜凡、朱思远三人并排而行。

璎宁的高跟鞋踩在马路上，咯噔，咯噔，咯噔。

忽然，黑脸的监考老师荒原出现在街边。

卜凡含笑向他点点头。

荒原走到朱思远左边。

四人一排，步调一致地前行。

璎宁的高跟鞋踩在马路上，咯噔，咯噔，咯噔。

大约前行了四五十步，璎宁开口说：“卜凡同学，在这种情形下见到我们，你不应该惊讶吗？”

卜凡不以为然地反问：“我为什么要惊讶呀？这些我似乎经历过，只是再来一遍。”

朱思远问：“我很好奇，下午你已经催眠了初炫宇，为什么草草结束？你不应该探查隐藏在初炫宇内心深处的秘密吗？”

“是呀，我也好奇。我觉得你应该催眠初炫宇获取秘密，还会一不做二不休，再接再厉，把窦浩然也催眠了，获取他的秘密。”荒原说。

卜凡认真地说：“我和他们是兄弟，我不能贸然闯进他们的内心，看见他们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至于他们想让我知道的事情，必定会亲口告诉我，不需要我探查。”

“呵呵。”璎宁娇笑一声，揶揄说，“你真的想多了。他们没有那么复杂，他们只是两个照本宣科的工具人而已。”

朱思远插话说：“据我观察，窦浩然好像不是纯粹的工具人了，他身上有了一些剧本以外的东西。”

卜凡惊问：“他们是工具人，那我是什么人？”

“你是样本人，你是样本编号222。”荒原说。

“工具人和样本人有什么不一样吗？”卜凡很懵懂。

璎宁回答：“工具人有剧本，他们90%的言行按照固有剧本进行，10%的言行自由发挥。而样本人没有剧本，他们的言行有专门的志愿者引导，约60%的言行顺应志愿者的引导，约40%的言行自主进行。”

“那你们是工具人还是样本人？我猜你们和我一样，也是样本人吧？”卜凡问。

“不，我们是志愿者。”荒原说，“我们是一群白干活没有工钱的倒霉蛋，说是志愿者，没有一个是自愿参与的，全部是非自愿还要假装自愿的。”

荒原说得很拗口，卜凡却是听懂了，又问道：“那你们服从谁的管理？”

“我们直接被第九神使张泽春管理。”朱思远说，“就是前天中午，你说新结识的好朋友张泽春。”

“是他？！”卜凡觉得出乎意料，又觉得理所应当，内心里有个想法更坚定了，“按说，作为志愿者，你们不应该和我说这些吧？”

“我们也需要了解真相。我们觉得你可能是一个突破口，帮助你，就是帮助我们自己。”荒原苦笑着说。

“可是我没有觉得你们给过我帮助。”卜凡生硬地说，“我从你们那里得到的只是摆布和愚弄。”

璎宁急忙赔笑解释说：“我们一直在尽最大的努力，放水帮你，但是幅度不能大了，太大了就不是帮你，而是害你了。至于具体帮你的事，昨天中午，朱思远教给你了‘学霸视野’的共享视野的方法，祝你和你的兄弟有福同享；今天中午，荒原又告知你了‘学霸视野’小程序的安装方法；明天中午，你还会得到我的一个帮助，目前你非常需要的一个帮助。”

卜凡听了点点头认可了这些帮助，但是很快又皱起了眉，不满地说：“你们能不能一次给我讲个明白，别让我刚弄明白一个问题，马上又遇到另一个问题。”

荒原摊开手苦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这个，我们是真的不能，如果这样做了，你一定很快完蛋，我们可能也会完蛋。”

蓦然，心灵点歌机响起了疯狂的旋律，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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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飞得更高

飞得更高

狂风一样舞蹈

挣脱怀抱

我要飞得更高

飞得更高

翅膀卷起风暴

心生呼啸

飞得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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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需要你们的帮助，你们谁能帮我把唱歌的这玩意儿卸载，再不卸载，我就要被它搞疯了！”卜凡有些急切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