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三种可能

三阶术式「升空术」最终以970金的价格,被一位在三层包间里的贵族大小姐买走。

拍卖会内的气氛依旧火热,不过廖宇已经带着两位使徒离开了。

重回主干街道上,现在已经是很深的夜里了,两侧路灯里的「夜明术」大多已经熄灭,浓郁的夜色下,四周也看不到多少人影了。

漫步在寂寥环境下,廖宇还在思考着拍卖会中的那幕。

游戏中,千年前刚开始的人类与魔族相比,确实要逊色很多,但这里的“很多”差距,就好像高中和大学。

拿四阶五阶的术法举例。

对于千年前人类来说,也很困难,可绝非到什么难以逾越的天堑地步,三四十级大法师,小一点的国家可能有上百位,大型一点的王国帝国,能达到上千人之多。

后面随着魔族入侵,人类虽然陷入战争,死伤惨重,可也同时大大激发了人类的潜力。

在人魔战争的那一百年里,大法师们如喷井一样爆发,又在自己这位“天命之子”的疯卷和激励下,更是也带出了很多四五十级,达到“魔导师”境界的璀璨天才。

更别提,千年前的人类,还有一个比他这位作为“玩家”还要变态的土著,当时术法界的绝对传奇,大守护者麦尔文了。

这位传奇人物,作为他游戏里的师傅之一,一生光是创造,就不知创造出了多少四五阶的术法,为人类术法界打下了殷实基础。

而其本身的等级和力量,更是跟八十多级的术魔达达亚都有一战之力。

到人魔战争的最后,廖宇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当时人类的法师军团,已经近乎能追上,甚至是反超魔族了。

然而,战争胜利后,千年过去了...

在廖宇想象中,没自己这位“天命之子”去各种卷了,人类就算不再进步,但吃着过去来自他的传承,来自大守护者的传承,也总不至于退步太多吧?

结果...

结果一个放在千年前,作为法师军团最基础的入门术式「升空术」,如今都被奉为奇珍,被作为拍卖会的压轴。

一个四阶术法成了百年难遇,只能口口相传,一个五阶术法更是被视为...传说中的存在?

这哪里是退步了。

这简直是一下子从大学,回炉重造到了初中,不,应该是小学。

为什么会这样?

廖宇急需要一个专业人士的分析报告。

而恰好...

他身边就有一個。

廖宇并没有把内心的困惑表现出来。

相反,就仿佛在夜间漫步时,随口的闲聊,廖宇微微侧头,朝旁边一直默默跟随着自己的智魔道:“莱昂,你怎么看?”

智魔当然知道廖宇指的是什么。

不如说,他其实早就在等廖宇开口了。

王刚才故意没说话,一直默默走着,应该就是给他们思考和准备发言的时间。

而现在,到了他在王面前展示自己的时候了。

莱昂不会辜负智魔的名誉。

“王,千年后的大多数人类,目前看来,实力的确衰退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莱昂首先把结论给予肯定。

“看来我们可以直接发动进攻了。”

这是旁边术魔的插嘴。

廖宇并未做出回应。

术魔是被莱昂快速摇头否决的。

“达达亚,不要把事情看的太简单了。”

“在没有弄清楚人类为何会变成如此之前,我不建议魔族以任何形式暴露。”

“所以莱昂先生,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术魔的求知探索欲,一向是魔族中最强的。

这也是廖宇为什么会带达达亚的原因之一。

他想白嫖智魔,又想要维持魔王形象,这时候就得需要另一位来替他问智魔。

就跟现在的达达亚一样。

“现在我们情报有限,我能推测出的,大概有三种可能的方向。”

莱昂没直接解释,而是先反问道术魔:“达达亚,如果你是人类统治者,你希望绝大多数人类是越强大,还是越弱小?”

“莱昂先生,我认为这不是个问题,当然是越强越好。”

“你错了,这就是我们魔族和人类在生存方式上的不同,而产生的思维差异。”

“吾族因为常年征战,每当耗尽一个世界资源后,必须立刻前往下一个未知世界,所以我们必须要保证每位族人的战力,需要让整个族群都越发强大才行。”

“然而人类不一样,他们有着属于自己的富饶世界,有着无与伦比的创造和持续发展力,所以对于他们而言,和平与安稳,才是他们生存所需的首要因素。”

“假若我是人类统治者,那么我会将最核心的力量,全部掌握在我自己一人手中,而对于统治下的其他人类,我希望他们永远维持在,一个不超脱我掌控的弱小区间。”

听着智魔的分析,廖宇不禁点头。

确实。

毕竟蓝星上已经有真实例子了,科技文明背景下,枪械其实就等于术法。

在战争时期,人人手中都有枪,若是高等兵种还能再升级,从步枪,机枪乃至单兵火箭炮。

可当战争结束后,和平时期,这些杀戮武器就全部销声匿迹了,至少对于平民们而言是这样。

而那些选择给平民们致命武器的统治者...

往远了说,脑门开了个洞,往近了说,胸口被霰弹枪也开了个洞。

廖宇毕竟就是人类,身处纯粹人类社会,所以理解得很快。

但术魔就不一样了。

达达亚还在皱眉。

似乎对于莱昂的分析,仍有点难以转弯过来。

“应该不至于所有人类的统治者,都如此自私吧?”

术魔理解为,这是统治者为了维护自身权利,而舍弃族群利益。

这确实是一方面。

但不完全。

“你错了。”莱昂再次摇头否定,他竖瞳的蛇眼里,闪烁着回忆。

“在我们被封印的千年里,我借机读了许多人类的历史书——在吾族尚未出现前,人类的历史,而让我总结的话,那在人类历史中最多的,应该就是四个字。”

“自相残杀。”

“这也是我想说的第二种可能方向,人类的力量传承,在千年里的某个时间点,发生了割裂式的断层,而造成这种断层割裂的最大可能,就是...战争,来自人类各国之间的相互争斗。”

“战争之惨烈,致使人类文明被毁,曾经的传承尽数丧失,而战争的胜利者,人类新的统治者为了避免这样的现象再次发生,所以才要封印知识,封印那些强大的传承。”

“这就好像,两个普通人类的争端,最多只是相互之间的一死一伤,两个法师的争斗,那可能是一家店铺被毁,可若是两个大法师,那我们这条街或许都不存在了,而两个魔导师...”

智魔没往下再举例了。

魔导师对应的术法上限是七阶,而七阶术法,往小了说是夷平山头,往大了说,那可就是天地异象,召来什么雷暴龙卷,让大地开裂震颤都是范畴之内的。

更别提再往上还有八阶九阶,甚至是“超位仪式”这样,举手之间,倾国覆灭的恐怖威能。

这么想想看...

嗯。

文明传承的断层吗?

确实也有道理,廖宇再次点头。

这个虽然他没亲身经历过,但有太多游戏,电影,小说等曾探讨过这个问题了,网络上最经典的一句话,也和智魔说的一样。

【我们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战用什么武器,但我们肯定,第四次世界大战,一定是用石头和木棍】

被智魔这么一分析。

廖宇真的是感到豁然开朗,一下子明了了许多。

而身旁的术魔,也若有所思,从之前的疑惑不解变得似懂非懂了。

说完两种可能了。

廖宇虽然很赞同智魔,也心中佩服莱昂的厉害,身为魔族能在短时间,一下子想得这么透彻,确实不愧智魔的名号。

但...

就目前看起来,似乎无论哪种,都是对魔族利好,他们应该更无须顾忌,直接出兵才对。

然而,莱昂最开始的态度可不是这样。

那么一切的答案,只能是智魔还没说出来的,那第三种可能性了。

廖宇猜测没错。

前两种,莱昂都是用一种很轻松,带着要为术魔做科普的语气来讲,可接下来的这最后一种可能性...

莱昂深吸口气,蛇眼中露出一丝严肃和紧张。

“第三,也是我最担忧的,人类并未遗忘了我们,准确说,是人类的统治者并未遗忘我们,现在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那位统治者所设下的局,一个给我们魔族的圈套。”

“他们无法确定吾族是否真的灭亡,所以才创造出了这样的一片假象,因为他们知道,假设吾族仍然存在,那么我们必定会卷土重来,洗刷千年前战争的失败,事实也的确如此。”

“而当我们发现,人类竟然如此弱小,早已不复千年前的强大时,达达亚你开始时的反应,就是人类统治者所希望的。”

“立刻主动发起战争,让吾族失去了最大的暗处优势,重回千年前的自大自傲,而假若这时,那位统治者再用出什么所隐藏的,我们不知道的强大力量,那到时我们魔族被暴露在明处,彻底处于被动,就真的是无法挽回的必死之局了。”

嘶...

有意思。

智魔这第三种可能性,倒是廖宇完全没想到的。

毕竟乍一听起来,确实有点荒谬和牵强。

这不等于自损八百伤敌一千吗?

可若是再细细品味,似乎还真有几分道理在,尤其是在,廖宇还有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先知”事项。

那就是调查问卷中,被自己填了【非常简单】而大概率极大加强的光辉圣女。

千年前,一周目的光辉圣女在游戏里,就是个被自己爆金币的角色。

钦定的王道白莲花rbq女主角。

难道说...

被加强后的这一届圣女,不光加强的是实力,还有狠辣的心智?从白莲花变成...白切黑了?不惜以再大的代价,都要剿灭魔族?

甚至...

再纯粹理性一点的来讲。

对于统治者来说,剿灭魔族可远不止是“一千”的砝码,而封印堵塞底层人的上升通道,也根本达不到”八百“的砝码,甚至...连“自损”都算不上?

廖宇越想越觉得,这并非是智魔的过度谨慎。

千年后的世界,或许...真的远不止他所想象那么简单。

而另一边的术魔。

如果放到之前,达达亚可能还会反驳下,人类哪有这么强的隐藏力量。

可血淋淋的历史摆在前面。

再藏着一个像千年前“天命之子”那样的人类妖孽出来,那他们魔族真的就彻底结束了,这是萦绕在每个魔族心底的阴影,光是回忆起就会深深忌惮。

见达达亚已经领悟。

智魔这时才把目光,再望向前方的廖宇。

莱昂刚才虽然是在讲看法,可实际智魔也一直在暗中观察廖宇,他们这位魔王的表态。

廖宇不知道,其实他每一次对智魔的点头,都是于莱昂而言,莫大的鼓励和肯定。

也侧面印证了莱昂的猜测。

果然。

他所分析出的这些,魔王早就想到了,不然术魔达达亚那种奇怪费解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那王之所以还故意问自己,只可能剩下一个理由。

王...是在考验他。

王和他一样,也在为魔族深深担忧着,那第三种可能性。

毕竟假设真是如此,那他们此行的风险,无异于是在刀尖上跳舞,有一个极为可怕的人类幕后黑手,稍有不慎,很可能就令整个魔族都万劫不复了。

所以王才要考验他,作为智魔够不够资格,作为王的左膀右臂,能合格潜伏在人类世界获取情报,为魔族的大业奠定胜机。

自己...

应该没有让王失望吧?

智魔见廖宇迟迟还不说话,本来还很稳和自信的内心,开始慌起来了。

毕竟这事关重大,万一王让他回去了怎么办,内心忐忑的莱昂,实在没忍住,他一咬牙,主动朝廖宇问道:

“王,在下...有通过您的考验吗?”

廖宇:“...”

啥?

什么考验?

他刚才不是一直在悄悄跟着莱昂分析学习吗?

自己什么时候给智魔考验了?

廖宇有点懵。

但他的表情管理做得很到位。

明面上的廖宇,依旧神情如常,盯着莱昂了几秒钟后,淡淡道:“不错。”

智魔这才心底长松口气。

他连忙道:“能得到王的认可,是我莫大荣幸!”

“另外,请王放心,日后的达达亚,我也会多加教导和敦促其学习,早日让达达亚也能达到令王满意的程度,请王届时,再给予术魔一次考核机会!”

呃...

大可不必!

你真把达达亚也教会了,那下次谁来帮自己当提问宝宝?

廖宇心底吐槽归吐槽,明面上还是得点头给予肯定的。

尤其是在,被莱昂批评的术魔,达达亚完全一副是虚心接受,立正挨打,请求再给一次机会的样子。

感觉再这样下去,画风越来越奇怪跑偏了。

廖宇赶快转移话题,带着两位使徒,执行他计划中的下一步。

无论人类世界怎么样,廖宇都以不动制万变。

魔族是他目前能掌控的力量。

依靠魔族,尽全力发展自己的情报网,摸清世界的真实轮廓,是廖宇最主要目标,而这一切都显然需要...钱。

所以下一步是什么很简单。

为魔族,为自己的两位使徒募集发展资金。

这点事其实让智魔术魔自己干也可以。

但廖宇觉得,他毕竟身为魔王。

总得为下属做点什么才行。

而论其他的,廖宇可能比不过智魔,但论抢...咳,如何在人类世界中最快筹钱,那廖宇作为曾经的“天命之子”可太熟悉,太轻车熟路了。

十恶不赦的光辉成就,可不是白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