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说不出重话的教练

李元辉准备搞直播。

韦朕有这方面的经验,找熟人问了两大平台联盟板块的小主管们,看看能开什么样的条件。

这年头,选手搞直播想拿到一份底薪,直播间要满足一定的流水额度。韦朕主要问的这方面。

只是韦朕没想到,斗鱼跟虎牙负责联盟主播这块的负责人,好像更愿意打听Penicillin的信息。

说试试没问题。

但想让他问问Penicillin开不开直播,每个月播100个小时就行,不耽误比赛。

“行。”

韦朕从PYL那知道秦浩拿的新人合同,觉得多笔收入对他的生活很有帮助。

本着好心,韦朕跟运营那边打了招呼,也告诉秦浩能谈这么件事。

一旦签约,就算只拿底薪,也比现在舒服。

韦朕像个热心大哥,自嘲说:“你长得比我帅,技术也有,只要嘴皮子利索一点,直播多跟水友互动、别冷场,赚点钱那是应该的。”

……

另一边,Heart知道这事有点坐不住,他跑去跟MaRin沟通,不过这次,MaRin脸上露出了为难,“这事我开不了口。”

MaRin见过秦浩倔强的模样,见过他说拿到工资会请客的认真神态。

他能理解。

不是说非把队友的好意当做施舍,而是自己要看得起自己。

如果自己都不自重,那该多轻贱?多抬不起头。

忘了谁说过:年轻人成为月光族的原因不是因为能花钱,而是因为赚的少。

MaRin相信秦浩如果能被俱乐部看重,哪怕只拿IMP四分之一的年薪。

他都不会这么忸怩。

因为下次能请回来。

这点花销到不了精打细算的程度。

太阳落下去,黑暗从窗外蔓延进来。楼下训练室隐约传来PYL哈哈笑的声音。

那些年他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拮据、精打细算,想吃顿好的都得想想怎么改善最好。

MaRin也是。

他离开SKT,也是SKT觉得他不值那个价。

FMVP又如何?要认清自己是个配角。

IMP说秦浩很扫兴,但MaRin觉得秦浩只是不愿意示弱。

只是想有所作为。

一个真的无所谓的人,会整夜整夜的磨砺技术,坚持这么久?

三分钟热度早该退去了……

Heart叹息一声,说出心里话:“我知道我没什么理由阻止……训练赛集中在7点到11点,他有时间开直播。但……开了直播就意味着没法静下心来练习,意味着付出同样多的时间,得到了比较差的训练效果。”

“他还年轻,上次有女粉拉着他合影我就很担心。”

Heart很担心:“秦浩他现在很有自制力,那是因为他接触不到其他圈子!”

“恋情、虚荣和拎不清的消费观,最容易毁掉一个选手的职业生涯。他本该走得更高。如果因为某些事打断了这样的进程,我心里不舒服。”

MaRin听完更生气了:“你是教练,我是他队友。我早就劝你要管起来,该当恶人的时候不要觉得破坏感情。所以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有什么立场劝他?”

MaRin转身就要走:“这件事只有你能劝,我没资格。因为我年薪比他高。”

Heart身体忽然就僵硬了。

脚步也缩了回来。

这件事不好开口,他下意识想找个“前辈”一起劝告晚辈,却忘了MaRin首先也是个选手。

如果秦浩反问一句他很缺钱,MaRin该怎么接话?

哈哈笑说,你现在吃苦,以后也会拿到我这么高的薪资?

劝别人吃苦,没病吧?

……

忸怩,反复在脑海排演了很久。

Heart知道秦浩每天会练到三四点。

等到队员一个个离开,Heart才带着忐忑靠到秦浩身边。他其实不习惯说这些,他更喜欢表达友好,减少队员的紧张。

他一直觉得比赛很吃临场状态,把这方面做好,卸下队员的心理包袱,剩下的就交给操作。

……

“教练?”

秦浩听到动静很好奇。

这么晚还不睡?

Heart呆呆地站了一会,掏出苹果手机,上面早就点开了一款翻译软件——

韦朕今天跟你聊了什么?

他打字,然后递过去给秦浩看。

“哦,他有熟人,问我想不想搞直播。”秦浩点了一下逆序,打出汉字自动转化为韩文。

“那你怎么想的?”Heart很急,很刻意。他知道,但他忍不住。

真到了谈心环节,事先想的那些大道理全然派不上用场。

秦浩特淡定:“其实条件可以。韦神说他是夺了夏冠才有人开出特别好的条件,像我这种刚比赛的新人,时长、底薪和流水分成这块,算优渥了。”

Heart突然很疲惫。

是啊。

LGD有运营工会,但只是个空架子,根本没法给队员带来利益。他作为教练也决定不了谁谁谁该拿多少薪资。就连他自己,工资也比同行低。至少上一任克里斯拿的就比他多。

他才是那个为了主教练职位,牺牲过报价的人。

人平台都这样了,Heart就想:知难而退吧。留个体面。

“好好比赛,你还年轻……”

秦浩接过手机,迅速打字:“教练觉得我开直播会影响训练质量?”

手机报送一连串思密达。

这次是语音。

冰冷的电子女声在房间飘荡,Heart尴尬地点头。

秦浩也觉得是这个原因。

因为教练平时不这么正式,打招呼都是带着笑那种。

“以前我只想留在LPL,现在我只想赢,尽力赢下每一场。”

秦浩继续打字,“可能目标有点大,但我确实这么想。”

Heart接过手机,愣住了。

其实就算秦浩接受了直播合同,Heart也不能说什么。

很多职业选手这么干。

没人愿意兜里空空,直不起腰。

钱就是有那样的魔力。

他不怨秦浩做出“正确”选择,这个世界上大家都蛮难的,都有很轻贱很轻贱的时候……

秦浩又写了一句:我会好好训练,好好比赛。

Heart感到喉咙有些干涩。

事到如今他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他的那些“算计”是枉费心机。

藏着更大目标的人,有着很坚定的内心。

Heart觉得自己可以离开了。

往后的日子,他只需要注意秦浩别整天露出一副傻笑等消息的神情。

只要单身三年,他一定会站得很高。

Heart之所以这么肯定,是他见过类似的例子。

他曾经也是选手,他知道保持单身对涨技术有多关键。

只是走了两步,Heart忽然回头抓住秦浩的肩膀,说出少数几个会的中文:“加油。”

秦浩呆呆地看着教练这么大反应。

MaRin嫌弃他太想拉近队友关系,抛弃了身份。

教练就该有教练的样子。

狠不下心算什么?

可就是这样一个很啰唆的教练,会在台上帮队员按摩缓解压力。

觉得赛程最紧密的时间段开直播不好,想劝秦浩放弃,可自始至终没有表达过什么难听的话。

他体谅你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