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语言是无力的
“啊……大概就这些了。”
“谢谢。”
茶白从希里手中拿过这些年女猎魔人的记录表。
发黄的纸张散发墨香。
厚厚叠堆在一起。
“关于冈特·欧迪姆的相关记录都在这里。”希里拿出一支烟杆，点燃后深吸一口，望着坐在草地上的茶白，笑着说：“我本来还打算尝试着用黑魔法把那个恶魔给送走，看来做了四十年的无用功。”
“你记录的都是……”
“盗墓啊，把那些大贤者的坟墓给挖了，然后找到的资料。”希里眉眼间英气横生，仿佛盗墓是个正经差事：“反正，高维恶魔的击退方式只有三个。”
她从茶白手中的册子里拿出两页纸，展示着。
“它是不死的，所以物理和魔法都无效，要抓住心脏，要懂得召唤高维恶魔的魔法，要会使用上古之血的魔力，三者中最后一项是必备，剩下两者一个看硬度，一个看命。”
“也就是说，再面对这种高等级的生物，不能硬闯，只能在触发某种前提下，做出快速反应，利用游戏规则干掉它。”
茶白脑子里蹦出了游戏专属术语：QTE。
“抱歉，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希里耸了耸肩膀，说道：“册子的大部分东西，没什么用处，你看看就好。”
“嗯……不，这个东西对我们来说，很重要。”茶白翻开册子看着。
这上面写满了希里四十年的见闻。
其中包括了与“玩家”有关的事物。
茶白发现，好像并没有25级后的玩家来到过这个世界，他们都不惧怕生死，但很害怕断肢。
“也就是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来陶森特了。”
茶白很好奇的是，在上古之血打开的隧道中，为什么会出现一阵不属于隧道的劲风，把她和马尔杰拐到了李诺身边。
就像有人在某处帮着他们。
“以后不来了？”希里问道。
“想来可能也来不了了。”茶白望着平静的湖面：“走过很多地方，还是这里最舒服。”
“有回忆吧？”
“肯定的。”
“那小子，对源术士小姐怎么样？”
“很好。”
希里把烟杆递给茶白。
“要不要试试。”
“算了。”
马尔杰远远的看着这两位“主角”的交流，陷入一种特别魔幻的感觉中。
“伱对于热搜角色在眼前晃悠成类似姐妹淘的场景有什么想法？”
李诺躺在他旁边不远处。
右手手臂压在额头上，无精打采的看着天空，没个正经的说道：“茶白不是2B，希里不是那个希里，所以不影响看片儿。”
由于刚才茶白的冲撞，肌肉本来就撕裂的他完全站不起了。
马尔杰点上一支烟。
“有点儿羡慕你。”
“谢谢，我爽了。”
马尔杰沉默良久，说道：“下次剧本我想单排，我要去后宫游戏里浪一把。”
李诺：“女装山脉怎么样？”
马尔杰：“……”
李诺惊了：“你不是在考虑吧？”
“哼……说正经的。”马尔杰抖了抖烟灰，说道：“我和茶白小姐开了上古之血的传送门，不过中途好像是有种事物刻意的把我们俩送到了这里。”
“你是说，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操控着？”
“嗯，镜子确实死了吗？”
“别担心。”李诺想起了在图书馆遇到的“安吉尔”，说道：“高维之上还有高维，一步一步来，总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马尔杰用李诺的机械手当烟灰缸，点着烟灰说道：“我的意思是，找到你，和你的执念有没有什么关系？”
“有吧？”李诺说：“我当时的想法中有一个是找到希里，告诉她能回去找杰洛特了。”
“如果希里回去了，应该会多出一条时间线，那条线有可能安好，有可能会被玩家入侵，成为更加可怕的地带，希里应该能想到这些。”马尔杰眼神定着，微不可见的摇头：“你觉得，她会回去吗？”
李诺看着天空的蔚蓝，瞳孔觉得特别的累，他缓动左手揉着眼睛，烟灰撒在了眉心，迷了眼睛，可还是忍不住的笑了。
“回不回去是她的事儿，说不说是我的问题，并不冲突。”
淡蓝色的面板正浮现在眼前。
可能是诅咒还没结束，面板不完整，只冒了一个头儿，但也说明了他此次杀掉镜子大师的收获。
在九龙之里，李诺计算过，普通的妖魔，给的百分比不到百分之一，杀一个稍微厉害点儿的妖魔，增幅百分之二到五左右。
种族等级越高，需要的“经验值”越多，下一级需要的经验值大体是上一级的1.5倍。
换算下来，镜子大师给的实际百分比大概是400%左右。
这么一想……他突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极端的后怕。
“我胆儿也太大了……”
九龙之里。
公会对抗，一人敌百。
雨水、霓虹、楼宇、蹦的血、滋的火。
鬼魅的妖魔，查苏、李德、许念，一群活着却死了的人。
梦境、血月、夜下。
吻。
信仰。
恶魔。
幻想世界的龙王，再见开罗大爷的影子，还有临死前恶魔的眸子。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猎魔人”的陶森特，好像那天在车站里希里的告别重新预演着，只是这一次可以放下了。
最后，他还是想起了聂闯。
这一系列事端里最平凡的普通人，却是最具赛博精神的反抗者。
不知道V收没收到信息，聂闯有没有被美智子和V从梦境的夜之城救出来……还好的是，有开罗星人在那里……
想了太多，脑子里回荡的太多。
神官收获了信仰。
这才是李诺最大的收获，除此以外，都不重要了。
第一件事，告诉希里，冈特·欧迪姆已经死了。
第二件事，见她。
愿望都实现了，不虚此行。
希里在不远处看着躺在草地里傻笑的李诺，歪着头问道：“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看上去累得一塌糊涂……”
茶白：“很难说清楚。”
“算了。”起风了，希里的头发被风拨动：“看着是那副要死的模样，但实际上他气色其实不错……衣服也很合身……看到各位生活安稳，就算是心里踏实了。”
茶白发现，眼前的希里和游戏、以及漫画中那个被杰洛特“保护”着的见习猎魔人完全不同。
她活了很久了，经历了很多，足以支撑起自己那若有若无的天真。
“他想告诉你可以回归曾经的世界了，仅此而已。”茶白嘀咕了一声：“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好像没有个明确的指标。”
“回归以前？”希里笑着：“想想就好。我要是回去了，那个时代被封印的镜子大师会不会阴差阳错的活过来，谁又能知道。”
“决定权在你。”茶白说道。
“他或者是你们，会怎么做？”希里问道。
茶白毫不犹豫便说道：“先回去再说。”
希里：“但我不是你或他们。”
“是吗……”茶白从希里的眼神中看到了遗憾和坚定。
这或许才是主角的特质。
“茶白是吧？”
“嗯。”
“如果猎魔人欺负你，念着我名字，然后我去梦里让他永世不得安宁。”
“嗯，好。”
希里眯着眼笑着。
再转过头的时候，他们已经消失了。
“可能真的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希里带着遗憾，靠到了杰洛特的墓碑上。
她拿出一壶酒，喝了一口后将李诺曾送她的礼帽挂在墓碑上方。
“还是百果园的啤酒好喝，你说呢，杰洛特。”
墓碑没有回答。
但希里的眼神中，少了些许的寂寞。
至少她知道了，同时代的猎魔人里，还有一个好好的活着。
……
……
……
……
……
……
……
……
……
“我加班，先走了。”
马尔杰出了列车后瞬间消失。
李诺眉头颤了一下……
他明白马哥的好意。
但问题是，漏电……
而且他现在还处于“开罗大爷五成战斗力”的后遗症里。
肌无力的状态即便坐上老头椅也恢复不了。
另外一个问题，他100%的血量能和一只火鸡产生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
何况现在血量上限只剩下10%……
总之……
茶白把李诺从地下室给拽了出去。
“你怎么弱成这样了。”
茶白半开玩笑的说着，她看着李诺一瘸一拐的拄着手杖去找老头椅的样子，觉得特别有趣。
李诺坐到椅子上，露出爽了一把的表情：“你不知道吧，我在来到‘无尽回廊’前一直都这德行，我是习惯了，就算回到那副样子也习惯。”
茶白没说话。
李诺继续说：“这么一想……马尔杰那混蛋小时候差点把我坑死啊，确切的说，我从小到大都是这种状态，我最辉煌的单挑战绩是初中的时候和我们班一个矮我一头的胖妞战的不分上下，那天我脑子里出现了走马观花，仔细想想，那一架比刚才和镜子大师的决战还要危险。”
茶白还是没说话，只是默默的摘下战术护目镜。
李诺还在唠叨着：“后来我回家以后，我妈又打了我一顿，她说我不应该和女人打架，我应该仔细盯着那个女的，等她长大后打她男人……”
茶白走到屋里，“哒、哒、哒、哒……”跟鞋踩击陈旧地板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她捋着衣裙坐到了书堆上。
李诺说着说着笑了：“问题是，我妈想多了一件事儿，我可不觉得自己能活到那个胖妞结婚为止，我当时和我妈说了一个伟大的计划，我要是让那胖妞爱上我，然后把我自己整死，是不是就算报仇雪恨了。”
茶白看着他，目光里透着安静，她在等着。
李诺的笑脸渐渐的消失，回忆着说：“我妈不同意这门亲事，她给我一副镯子，说那东西只能送给入我眼的人，没过几年，我妈死了，车祸，人没了，但镯子还在抽屉里好好放着，我一直没拿出来过，睹物思人，不过……这么放着也不是个事儿……”
茶白：“看来你铺垫完了。”
李诺：“抱歉，虽然那个‘我男人’……我明白，但是……我总觉得我得……至少说些什么，我之前在网上查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真的茶白，在好久之前我就一直在琢磨，我背了很多特别马尔杰的话……比如，我们的生命太短，来不及见证那些遥远到令人恍惚的词语，天长地久，海角天涯，碧落黄泉，沧海桑田……还有……”
“李诺。”
“嗯？”
“爱这东西，有时候不单单是用嘴说出来的。”
李诺瞪大眼睛。
大多数时候，他那点儿勇气远远比不上眼前的女人。
茶白微笑着，似笑非笑的眼神如麋鹿般盯着他，仿佛能勾走魂的嘴唇轻轻张开。
“怕电吗？”
李诺先是脑子里一片空白，沉默了几秒后自嘲的咬了咬牙，最后释然的笑了。
他伸出手点在茶白的脸颊上，细细的说道：
“我今天非得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