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九龙之里
当有一只硕大的眼球贴着你的脸的时候，你要怎么做。
一、与它对视。
二、戳。
三、赞美月亮。
都不是。
李诺把面具摆在正脸前。
李诺豁然开朗：“是你啊……”
砰！
突然一声枪响，身后火光闪耀。
李诺下意识的侧身翻滚，纵身站起，四周黑暗，在枪声中左手指关节磕了一下后背的武器匣子。
魔素粒子化为魔药。
在枪声中，将魔药灌入口中，侧目能看到黑暗的远处有淡淡的人影。
清理部队的士兵效率很高，面对诡异的黑暗没有犹豫，抬枪便对着李诺身侧硕大的眼球射击。
子弹哒哒哒哒哒的从枪口蹦出，枪口的火苗并未能点亮黑暗。
几秒后。
士兵们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们死了。
李诺侧过身，那颗眼球的瞳孔正对着自己。
脑海中顿时蹦出了关于“芬特怪”的信息。
——它们额头中间的第三只眼，可用来将猎物催眠。在催眠状态下，猎物只能在无法看穿的黑暗中看见一只燃烧的眼睛，这是受害者死前看见的最后景象。
这颗眼球不是什么古神，也不是什么怪物。
是芬特怪制造的幻觉。
四周无法照亮的黑雾也一样。
芬特怪会在自己制造的幻觉中捕食发出声音的猎物。
只有站在眼球旁边才能看到光芒，所以李诺很快就向着旁边踏出一步。
与此同时，一把武士刀在他刚才驻足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斩痕。
士兵中有三位玩家。
这只藏在教堂下方的芬特怪无差别攻击了士兵们，但就是没有攻击李诺和玩家，这代表什么……
“芬特怪是你们养的。”
黑压压的四周，静谧的吓人。
“呵……”带着士兵头盔的玩家抬起头，刀入鞘，手摸刀柄。
蓄力。
横斩而过！
李诺用手杖挡住，金属摩擦出火星，他急速的后撤中掀开大衣，从内兜撤出一枚炼金炸弹。
士兵的刀已经过来，李诺释放，掌心蹦出的冰冻岚风被刀锋竖劈两段。
对方手里的武士刀上亮起灼热的电子光芒。
眼球随着刚才岚风的方向移动，骨碌一转，看向李诺。
在他看不到的身后，芬特怪的鹿角在黑暗中压近。
猎人的直觉警告李诺身后有魔物出现，他立刻扔出没有点燃引线的炸弹。
扭身用武器匣子当做盾牌挡住刀刃截斩，挥手释放一周，火焰逼退了身后的芬特怪，也点燃了空中的。
，又称为农民之屁，会以引爆点为中心散发出有毒的云雾。任何在毒云范围之内的生物都会中毒。
同时它也是芬特怪的克星。
毒爆被点燃的那一瞬间，黑雾退散。
逼仄的地下巷道。
血痕、肮脏、淤泥、臭水洼。
潮湿的墙壁，霉菌爬在上面。
李诺挪开脚，鞋底沾到了龟裂地面上的尿渍和不可名状粘稠物。
系统的声音传入耳中：
李诺望向了侧方坐在角落，尚未死掉的聂闯，这家伙正拿枪，手指挂在扳机上颤着。
聂闯的手臂植入体有受损痕迹。
李诺走过去，用手指按住枪身，轻声说：“你没死就是因为没开枪，所以现在把枪收起来。”
聂闯一时无法听懂：“什么意思……”
“芬特怪讨厌响声，特别是枪响、礼花或者爆炸。”李诺的目光一直锁着那三个玩家：“恶魔之尘、史丹福特之尘、钙素、安德莱格心、蘑菇、月蔷薇花瓣、绿霉……只有强化的才能让芬特怪暂时老实下来。但麻烦不止这些……”
阴郁光线吝啬的从上方教堂地板的洞口照进来，打亮了满地的残骸尸体。
正在啃食着士兵的芬特怪匍匐身躯，猛地转头，它看起来有些像麋鹿，浑身是肌肉，头上长着长长的扭曲鹿角，口中尖牙涎着粘稠血糊。
它白森森的牙齿咀嚼着还冒着热气的血肉，其中一截的碎肉清晰可见。
三名玩家站在芬特怪身边不远处。
探测出数据。
入侵者“许念”，等级50。
很平庸，但至少比他身边另外两个玩家出色。
另两人，一男一女，等级全是44，男的刚才袭击了李诺，名叫“席卡”。
席卡的武器是一把赛博风武士刀，热能长刀。
女的身上有特殊符文加持，看不到具体数据，只知道叫“吉雅”，站在远处，非武斗型玩家。
三人穿的很严实，看不出身体是否有大规格植入体改装。
这里的尿臭味打断了李诺的思路。
他皱着眉，横置手杖，往后退。
的毒雾将李诺、聂闯与三名玩家及芬特怪分隔，双方不得寸进。
袭击李诺的玩家“席卡”背手长刀。
他望向芬特怪的位置，咂了一下舌：“芬特怪竟然在害怕……”
另外两名玩家同样穿着清理小队的战术制服，头盔盖住了他们的面容，被判定为的男人淡然的说道：“很显然啊，神官先生是猎魔人，还是个有点意思的猎魔人。”
头盔护目镜闪过一排数据。
入侵者“许念”心中一惊。
好强……
“进寨子杀他。”许念默默的从背包格子里拿出一枚粗糙质地的。
“确定把肥肉给人？”席卡扭头看过来。
女玩家吉雅忽然喊道：“回头！”
席卡猛地回头。
埃米尔诡异的笑脸穿过了墨绿毒尘。
面具上空洞的双眸钉住了席卡的眼睛。
许念狠咬着牙捏碎了手里的，硕大的琥珀色传送门像眼睛一样在地面眨开。
半径十米内，所有还活着的生物都陷入不可逆的传送门中。
手脚再次有实感的时候，李诺只感觉脑袋一阵昏眩。
然后便控制不住的捂住嘴干呕起来。
这不是简单的传送门。
是，而且是会让人在过程中产生恶心反胃感的低配版。
李诺抬起头时，长刀架在了他脖子前一米处，席卡忍着恶心躬身做好架势。
在他们侧方，芬特怪庞大的体型挤满房间三分之一的区域，虎视眈眈的盯着猎魔人眯起的眸子。
房间狭窄。
密雨打在窗户上。
外面的霓虹灯闪烁在一片阴暗中。
借着它们明暗不定的微光，能看见外面逼仄紧邻的楼宇，和不见天空的闭合空间。
除了他、三名玩家还有芬特怪，聂闯作为唯一幸存者也被传送了过来。
李诺从窗上看到几行系统刻出的像素文字：
李诺嘴角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
信息量超大……
这时，铁皮被剐蹭的声音让他耳朵动了一下。
利爪刮破地板的铁皮，芬特怪低下脊背，向着李诺猛地蹬出！
猎魔人与怪物一起撞落，灰尘中，准备过去观望的席卡被许念拉回。
“芬特怪残暴，你不想被它吃掉吧。”许念推开屋门：“席卡，在附近守着，把位置记录好，给其他人传过去。”
席卡不听：“我要人头和金币。”
他跳下了废墟断层。
许念沉了一口气：“吉雅，跟我过来，你不能死。”
他们从外侧的楼梯快速下行，走入狭窄的巷子中。
“很厉害？”吉雅问道。
“医疗数值特殊，可能是。”许念说道。
吉雅步子一顿。
“和查苏一模一样……”
许念催促一声，脚步踏在铁质的阶梯板上。
“我不知道‘无尽回廊’怎么看，在我们那个回廊，的特性是绝不能与其单挑，要围殴。”
吉雅摸了摸头盔侧面的操控盘，连接的眼部义体闪烁流光。
“好嘞，我已经把他的信息传给巫毒帮了，那群海地混蛋……”
一阵风吹着褪色的纸袋子滚过。
吉雅有极强的心悸感出现。
“许念……等等……”
话音未落，玻璃碴子从上面坠下来，扎在许念一步之遥的潮湿地面上。
许念停下脚步。
啪——！
五米高的上方窗户碎了！
许念猛然一惊中，空中黑影落下。
身后的吉雅向着上方扣下扳机，仅仅一枪，随着重锤砸在地面的声音，枪声停止。
被子弹打出裂缝的埃米尔的面具被阴影遮住。
李诺拖着被血染红的教堂之锤，弓身踩着吉雅身上某个不知名零件，抬起头，注视着面前的许念。
“别跑啊……我现在迷迷糊糊的，得和你们聊聊。”
李诺低声说着，目光往下沉。
许念眉头紧锁，指尖点出了魔力波动，低声问道：“你怎么从芬特怪身边逃出来的？”
李诺指了指上方：“我没逃啊。”
空中一炸！
右上方的墙壁里冲出两个重物，大量的碎砖砸下来！
轰的一声！
吸血龙咬着芬特怪撞进了另一侧的废屋中！
许念心脏重重一跳：“该死……还他妈是个驯兽师……”
这时吉雅的手臂动了一下。
“许念，跑。”
吉雅扯断被教堂之锤砸烂的左半截身子，外衣全都碾碎的情况下。
女人的腿反向扭曲关节，以蜘蛛状爬到了墙面上。
几乎全机械义体构造的躯壳暴露在外，手臂与躯体的合金镀层映着雨中霓虹，散发出冷硬的金属质感。
后脑的义眼圆筒咔哒一下卡进头颅空缺的眼窝里，半张脸血肉与金属混合在一起。
长发散着，渗着血的皮肤苍白中有种凄美感。
活脱脱一个机械女鬼。
“许念，跑。”
她再次重复。
启动，惊讶的发现，李诺竟然没有改造过脑部……
大部分进入了赛博朋克的玩家都会想办法改造身体，有利有弊，对于硬实力尚不足的玩家而言，改造身体带来的提升利大于弊。
“跑！”
这一次吉雅的声音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许念瞬间生成传送门，一秒不到，半截身子已经淹没在门扉内。
李诺挥起手杖，空击。
血构成的子弹从许念手臂穿过，击穿了他的躯体。
许念吃痛身体钉住的一刹那，恍惚中最后暴露在外的手臂被利刺缠住。
杖身变形鞭刃，裹住了许念的手，鞭刃间断的十字尖刺插进了他的胯部。
李诺拉动鞭刃。
许念张开五指，释放一发裹着火星的魔法弹。
逼仄的巷道中，十字尖刺产生的血爆和魔法弹同时间炸开。
李诺拉回鞭刃，扯下了许念的手臂，双臂合十发动刚学会的神官技能，挡住了血爆与魔法弹引起的空爆。
整个人向着后方撞去，后背的匣子砸在墙壁上停下。
瞳孔向前看去。
视线穿过硝烟，入侵者许念已经进入了传送门，但手和一条腿留在了这里。
“嘶……”
李诺摸着肩膀。
“神官技能有点儿意思啊……”
身后有一股热浪拍了过来。
李诺蹬墙二段跳，身体卡在狭窄的两侧墙壁上。
另一边的吉雅被再次从墙壁里窜出的吸血龙和芬特怪干扰，以趴的姿势落在地上时，许念留下了手和腿，以残躯脱离此地。
但吉雅慌了，她的眸子闪耀红光，躯体内的启动，同时腰部反向扭曲弹起身体，拔出腰间的动能配枪。
与此同时，李诺掷出了毡帽。
砰！
吉雅扣下扳机，侧头闪过飞来的毡帽。
动能手枪的子弹有弹跳效果，在逼仄的巷子里效果尤为精妙。
突然她的眼神一怔。
李诺消失了。
高层楼宇照下的灯光把影子拉长。
她看到地上照射出两个影子，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李诺。
吉雅不敢相信的呢喃：“那顶帽子……”
李诺：“能瞬移。”
话起到话落，手杖已经自上而下贯穿了吉雅的身躯。
女人口吐殷红的血。
“等等……我能告诉你，你想知道……”
噗——！
手杖变形锯刃，从内部挑出了吉雅的心脏。
“杀死玩家能获取经验值……看来杀戮剧本的规则和列车考核一样啊。”
李诺拔出武器，按压帽檐，撇了眼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呢喃：“那么漂亮一定很会骗人吧……张无忌他妈说的，别赖我。”
这时侧后方的墙面整个倒塌。
芬特怪的躯体压倒墙壁。
吸血龙趴在怪物身上，一口咬断了芬特怪的脖子。
李诺过去拿出精灵球，小心的摸了摸吸血龙黑压压的脑袋：“谢了，先回来呆会儿。”
他在吸血龙咬他之前，把这家伙收回了精灵球。
“里德……往日之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李诺望向了许念留下的断臂。
“你们三位是给我送助攻来了……”
他暗自吐槽着走过去，捡起了许念留下的断臂，放在鼻尖前吸了吸气味。
赤红的烟雾飘出，指向高处的楼层。
烟雾的末端。
许念从传送门里倒出。
他抬起头，对着坐在沙发上的大胡子男说道：“查苏，厉害的家伙来了……和你一样是。”
查苏挺着大肚子，心不在焉的吃着合成肉排，瞳孔撇了许念一眼：“你算是入侵者的耻辱啊。”
许念趴在地上，脸色煞白的说：“检查监控，你看看就知道了。”
查苏：“奈菲尔。”
留着脏辫的黑人奈菲尔坐在插满网络管道的黑色沙发椅上，他“哦”了一声，说：“几分钟前就接收到‘吉雅’小姐的信息传送了，我看看的。”
查苏：“对了，先找到席卡的位置。”
奈菲尔的额头蹦出青筋，信号接收开始，同时电视屏幕上找到了席卡。
倒在血泊中的席卡。
李诺从画面里走出来，看了眼摄像头，面具上两只空洞的眼睛对准了观者的一双双眼睛。
他抬起枪，对准摄像头扣下扳机。
枪口冒着烟。
李诺收起手枪，走到席卡身边，然后用特别欠的语气说道：“你说说你……俩怪物打架，你凑什么热闹……”
“你偷袭……”席卡咬着牙说，他想动手，奈何手臂和脚的机械部件都被挑断。
李诺对赛博的改造人简直是太熟悉了。
马尔杰天天在他面前晃悠，植入体的弱点在哪，他恐怕比这群改造过身体的玩家还要了解。
当席卡跳下断层，准备从芬特怪嘴中把李诺人头收下的时候，李诺放出了吸血龙，在混乱里偷袭了席卡，并且留了这家伙一条命。
顺手还把席卡的一瓶血药用给拿走了。
“说正经的，你们在教堂攻击我，又把我带到这破地方，不由分说的就是要我的命，很不合理。”李诺想了想：“还有，你们在黑暗中不开枪，是为了不发出大的响动被芬特怪攻击吧，你们在养殖这些怪物？是谁给你们的资源？”
李诺顿了一下。
“是自己说，还是我想办法让你说？”
席卡咬紧牙关。
李诺侧过头，对坐在断层上方、一身是伤的聂闯投去微笑。
李诺问道：“骑士大人，你有办法让他开口说实话吗？”
聂闯沉了口气：“别那么恶心……我就想知道……你他妈是个什么神官。”
李诺没回答，对着席卡投出。
他想了想，先不用风险过高的骰子模式。
直接用最简单的催眠手段进行法印释放。
席卡目光呆愣的一刹那，李诺立即问道：“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短短一秒，席卡空洞的目光重新出现了光影。他下意识的吼道：“你他妈对我做了什么！”
李诺没理会。
盘腿坐在地上，从后腰拿出茶缸子，灌了一口。
“聂闯，一会儿我要是出事儿了，保护我，拜托了。”
你确定你这样还需要人保护？聂闯本来想这么说，但李诺正经的语气上让他把吐槽压了下去。
他费力的点了下头：“嗯，好。”
李诺：“你终于承认自己是骑士了。”
聂闯从牙缝里蹦出：“你闭嘴……”
李诺对席卡继续用。
凝聚的魔力在手掌蹦出了一个骰子。
这一幕看傻了聂闯。
神官……
真的有神力？
“卧槽……”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彻底颠覆了聂闯这位前军用科技士兵的认知。
李诺：“为什么要执着于杀我？为什么要把我带进来？培养怪物是怎么回事？里德在哪？从重到轻回答我。”
席卡冲他啐了口吐沫：“操你妈。”
李诺当不在意，面板跳出：
“你不像表现中的坚韧不屈啊。”
李诺笑着。
席卡目露惊悚。
“神官的审判开始喽~”
李诺掷出骰子。
点数13。
差点没吓死他。
席卡突然目光空洞，机械般的开口说道：
“我们不知道里德……”
“杀你是因为任务，不是系统任务，而是一位来自夜之城的中间人。”
“他自称‘罗纳德·欧姆迪斯’。”
“他说，2085年5月5日，一名神官会来到九龙……杀了那名神官，他给我们开出了无法拒绝的条件，我和同伴伪装成清理小队，一直搜寻你的踪迹……”
席卡说话的时候，李诺注意到，他舌头上有印记发亮。
“怪物……是意外……”
“里德……我们不知道里德这个人在哪……”
席卡越说，脸变得越不像自己。
他的样貌产生了细微变化，眼角出现皱纹，皮肤越来越白，年龄开始增长，五官变的立体。
“杀了你……我们公会所有人都能获得特殊的奖励……复活魔法……”
席卡的表情突然一顿。
然后……
“好久不见，猎魔人先生。”
席卡的面庞变成了那个让李诺忘不掉的脸。
但仅仅是一瞬间，席卡的脸就变回了自己。
这家伙已经发不出声音，口中的印记灼出热光，焦烟从他的口中冒出。
李诺拿出枪，对着席卡的脑袋扣下扳机。
望着席卡额头的血洞，李诺心道：“恶魔在阻碍你们，但那家伙看来不能出现在这里，系统限制还是别的……”
聂闯这时说道：“方便说一下，发生了什么了吗？”
李诺站起来，看向聂闯，说道：“夜之城有位中间人，委托我把这里某个被称作‘玩家’的组织给灭了。”
聂闯一愣。
李诺：“我想先试试能不能从九龙之里走出去，顺便路上驱个魔，干点神官应该干的事儿。愿意一起行动吗？”
聂闯沉了一口气：“我的工作还没做完呢，除了跟着你走也没其它选择。”
李诺：“可以尝试出卖我。”
那样我至少能在这儿直接宰了你，李诺是这个意思。
聂闯有点一根筋，不知道弦外音，眼神带有鄙夷的微微扬起下巴：“出卖……你当我是那群公司养的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