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剑惊心

“将军，营寨被攻破，失去了基本的防御能力之后。按照眼前的战场格局，最恰当的布置，应是率军后撤进身后的镇子之内。依靠着镇内的屋舍以及相应狭窄的多的街道巷陌进行层层的阻挡。这样不仅可以大势削减敌方的攻击范围，减轻敌军的攻击强度。更可以利用有利的地形环境，构筑工事对敌造成巨大的伤亡。

同时，此举亦可以有效的阻挡敌军，争取更多的防御时间，从而等候援军的到来啊。末将想不通，何以卫将军他却要如此，大异常理的背寨而战。纵观卫将军的各式战例，他可是颇通行军征战之道的啊！怎么可能犯如此低级的指挥错误呢？”张剑的副将曲无印仔细打量了数遍眼前的场景，这才带着震撼的情绪问出了心头的困惑。

张剑看着眼前这诡异的场面，同样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眼前的寨门作为一道明显的分界线，它的东西两端完全就是天与地的巨大差别。一处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宛若阿鼻地狱惨不忍睹；而另一处，距离镇子之间，却是平静的安然，就连一丝的血迹都没有沾染。

“他并非不清楚这一点，而是不愿意去做就是了！”张剑沉思了许久，直到看清了笼罩在清晨些许朦胧雾气下，完全未受一丝战火波及的顺安镇时，这才豁然开朗。

“这是何意？”曲无印急问道。随在周遭的其他将领们，听到张剑似乎是知晓了答案的语气之后，也顿时齐齐的看向了他，神色很是急迫的想要等他的解惑。

“你看那儿！”张剑神情肃然的指着眼前的方向。

曲无印等人自是下意识的随之看了过去，只是很显然，随后的所见明显让众人很是失望。眼前是一大片的空地，数百步之外，就是顺安镇的所在了。除此之外，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景色。

“还不明白！”张剑叹了口气，随之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尊崇的敬意，“卫将军他之所以不愿率军退入身后的镇子之内，只是因为，他不愿让这处镇子受到战火的波及。而他以及无当飞军的将士们，则是用自己的生命，守护住了镇子内所有百姓的安危！”

听到这个解释，再印证着眼前这一幕诡异的场景，众人这时也自然明白了过来。只是，脑海中浮现起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卫清云实在是个傻瓜了。战争之中，哪有不死人的。再说，无辜的百姓惨死的事例也已是数不胜数了。可是，卫清云却为了要保护镇内的百姓，竟然不惜放弃有利的屏障，却选择当面与上万狗日军硬碰硬的对战方式。这个决定无疑是会大大增加自己手下军士的伤亡，这样的一军主将，不正是个当之无愧的大傻瓜吗？

可是转瞬间，众人却也不由自主的对他感到了一阵由衷的钦佩。这些镇民与他自是无亲无故的，可他却愿意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去换得他们的安全，这一点，在场众人自问是没有一人能够做到的。

再者，狗日军的战力强悍，在场众人皆是深有体会。更甚至，众人对于狗日军早已是发自心底的存在着深深的恐惧感。相信碰上卫清云这般的情况时，众人皆是清楚，自己是定会率军撤离的。就算是能够撤进镇子内，依靠镇子抵御狗日军的攻势，众人也多有不敢的。原因很简单，对面可是自己两倍兵力的狗日军啊，这仗根本就没有打下去的可能了。

可是，卫清云以及他手下那五千的无当飞军将士，不仅仅是挡住了这万余狗日军的进路，而且最终还将他们彻底的剿灭。而对战的方式却是最最残酷也最最直接的，野外对阵厮杀。在众人看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啊。但，偏偏，卫清云他却做到了。众人对此不由的不震惊，不敬佩！

众人不知在强烈的震撼惊诧之中沉浸了多久，直到一侧的一名军士突兀的一声惊呼，这才将场上的众将领惊醒了过来。

“将军，看，前方有人来了！”

众人抬头注视之下，相隔甚远自是看不清来人的面貌，但是看那依稀可辨的衣着，就清楚了来人是自己这边的人了。随着来人的逐步靠近，张剑等人也当即出了寨门，快步朝之迎了上去。紧接着，他们这才看清了前来的一群人，正是卫清云以及手下的诸位将领，同行的人中，还有显眼的一些寻常百姓。

只是在相距二十余步开外的时候，张剑等人却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目光之中满是惊诧震撼的看着卫清云一行人。卫清云等人明显的是洗过了脸，脸上没有苦战后诸多类似汗腻血迹的痕迹。当先的卫清云更是面如朗玉，依旧是那英伟俊朗的模样，只是其中夹杂着一丝的憔悴跟明显的怒火。但令众人惊骇的停下脚步的，自然不会是他们此时的面貌了。洗把脸并不费事，他们虽是清洗过了脸部，但是身上却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处理。因此，众人的身上皆是很好的保留下了昨夜一战之后的种种惨烈痕迹。

最醒目的一点就是，卫清云一行人皆是仿佛从血水中浸泡过了一般，周身的盔甲皆被暗红的鲜血所染，几乎难以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再一点就是，卫清云等人个个带伤，衣甲早已是变得残破不堪。作为主将的卫清云，他身上所穿的寒光甲，乃是当世最好的甲胄之一。而眼下，虽然还算完整，但其上也已是破开了不少的缺口，至于那些刀剑砍过后的痕迹，就更是多了。而他手臂上以及胸腹间更是缠绕包扎着四五处的纱布，明显是受伤之后而进行的简单治疗了。至于那些皮外伤无疑就更加的多了，只是在满身的血迹污渍下，众人一时间根本难以看个清楚罢了。

就在张剑一行人呆愣惊诧的片刻功夫里，卫清云一行人已是快步来到了他们的面前。而当先的卫清云带着一脸的怒容，停在了张剑的身前，伴着一声清脆的铮鸣，他手中的佩剑已是迅速的出鞘，剑锋直指张剑的咽喉。

这一幕突变，顿时让在场的所有人大为震撼，援军的一众将领当下从先前的惊诧中回过神来，随之即刻又陷入了这一幕更为震撼的场面之中。就连随着卫清云而来的廖达辉等人也对此吓得不轻，显然卫清云此举也是远远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而此刻场上众人之中，心情最为惊讶沉重复杂的，自然就要数当事之人张剑了。在那一刹那间，张剑仿佛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彻骨冰寒的寒潭之中。出于本能，在卫清云长剑及身的那一刻，他自是下意识的想要朝后避退开去的。可是，他的身子却仿佛是被冻僵了一般，连动都动不了了。

他清楚，这自然不会真的是因为冻僵了之故，很显然他是被卫清云身上那凌厉沉重的杀气所震慑了。看着卫清云那一脸怒容，决绝的眼神仿似利剑般穿透自己的心脏，张剑几乎就以为卫清云这一剑是真的想要自己的性命了。不过，好在，他那一剑并未真的刺下。可是此时张剑却是根本难以升起丝毫的庆幸之意了，很显然，那锋利的剑锋依旧停在自己的喉间，这般生死刹那的痛苦感受，绝对是张剑这辈子唯一的一次。

这这种沉重的煎熬之下，张剑不由的吞了口唾沫，喉结上下翻动间，竟似感到了一阵切肤的寒意。下意识的，张剑的目光停到了眼前的长剑之上。这把剑，此时已经根本称不上是把剑了。剑身上满布刀剑碰撞后的缺口，更有不少道明显的裂痕。张剑甚至怀疑，只要随便的再对它砍上一剑，就能够将它砍成两段了。

同时，长剑之上满布着已经干涸或是仍显粘稠的血渍，甚至在不少缺口上，明显能看到沾附着的肉末。在这么一眼之下，张剑浑身的感触瞬间放大了开来，只觉一阵阵浓密的血腥气味，直往他的鼻端里钻。这种感觉，让他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都不由的感到了胃部一阵强烈的翻涌难受。

余下的众人皆是屏气凝神的睁大着双眼注视着卫清云张剑二人，在这密布着人群的官道之上，一时间竟然诡异的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众人的心也皆是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自己发出哪怕一点轻微的声音，就会打破眼下的这种情境，卫清云那一剑就会随之刺进张剑的咽喉之内。

而在这短短的片刻时间里，张剑的感受怕是有数年那般长久。伴着心头莫名的恐惧，他的额头上已是泛出了一层冷汗。四肢僵硬的仿佛已是失去了知觉，整个人在极度紧张之下甚至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之声。在这种巨大的煎熬之中，就在他已是感到撑不下去之时，他总算听到了卫清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张剑此时已是无意去听卫清云所说的内容，在这一刻，卫清云的声音在他的耳中，就像是天籁之音般让他欣喜若狂了。随着卫清云的开口，现场沉重的气氛顿时有了明显的松动，那股包围着全身的可怕杀气也随之消褪了不少。虽然长剑依旧停在喉间，但张剑明显的感受到，自己已是从鬼门关外转了回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