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北台一战诸事定（中）
“叮，叮，叮……”一连串的铁器碰撞声，在尘雾弥漫的院内清晰可闻，速度之快，声音之紧密无不昭示着此处战况的惨烈，让周下厮杀的众人也不由感到一阵的心惊肉跳。
四人皆是用剑的高手，而且剑法走的皆是轻灵迅捷的一路，虽然没有那些剑势刚猛之人厮杀时那般声响震天，气势骇人。但是他们的厮杀却无疑更显得惊心动魄，快剑的较量，往往在电光火石间，一个疏忽一个稍纵即逝的破绽就足以让人血溅三尺了。
眼角余光瞟过，一道剑光倏忽而至，直朝自己的左侧袭来，而此时自己的长剑刚刚挡住眼前一名剑士的剑身。不及多想，卫清云不退反进，斜向前方插了过去。左手一记手刀直砍向左侧之人的脖颈处，右手长剑顺着对方的剑身直扫而上，待到接近剑柄之处，一个翻折反手抹向了对方的脖子。
对方的反应也不慢，一式铁板桥躲过了卫清云这式杀招，随即挥剑向上朝着卫清云执剑的右臂斜砍而去，攻守互换的时机可谓掌握的恰到好处了。左侧之人左手出掌，挡住了卫清云的手刀，随即反守围攻，挥掌而出瞬间已是对拆了数招。
面对二人的夹击，卫清云已是招架不及，当下施展身法，朝外退避了开来，可是围攻的第三人却在这个间隙中，在身后看准时机挥剑直刺了过来。
“齐欢！”就待卫清云察觉到身后的危险，侧身回避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竟是直接用胸膛直直的撞向了对方的长剑。随着长剑透体而出，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时，那突然出现的身影挥刀砍向了那名剑士的肩膀。
只是受伤之下气力顿减，刀身并未卸下对方的一条胳膊只是嵌入了对方的肩胛骨中。显然那名剑士也不曾想到，对方居然会用这般以命相搏的方式，震撼呆愣了片刻。而这片刻功夫，卫清云已是反手一剑穿过自己的腋下刺入了他的胸膛。
替卫清云挡下这一剑的正是他的亲卫齐欢，他也清楚自己的身手远远不及这些剑士，所以在看到卫清云遇险之际，不及多想就用上了这般两败俱伤的招式。原本以他的身手是伤不了这些剑士的，只是场上弥漫的灰尘使得视线受到影响。再者这三名剑士的注意力也全部放在了卫清云的身上，与他的一番厮杀又是险象环生容不得丝毫的分心。这些种种因素结合之下，这才没有注意到突然冲入战圈的齐欢，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随着对方三人中一人的死亡，卫清云受到的压力顿时消去了大半。再者齐欢的牺牲更是激起了他的斗志，下一刻只见他剑势顿变。一时间，一股刚猛霸道的剑意油然而生，竟是用起了尚不娴熟残缺不全的龙越剑法。而此时随着从地道之内出来的将士人数越来越多，数人的配合厮杀，也逐渐挡住了这些剑士的凌厉攻势，随即展开了反攻。没过多久，这处院落内的战斗就结束了，虽然付出了三十六人的伤亡，但在悬殊的实力面前，这批剑士终究没有逃过覆灭的结局。
“快，四下仔细搜查，给我把陈欠扁这个败类找出来！”一路战斗下来，死了这么多亲近的将士，卫清云心里自然伤痛不已，尤其是为了这么一个下贱无耻的民族败类。
“这里没有。”
“此处没有发现。”
“屋内没人。”
随着一声声毫无所获的禀报声传来，站在院中的卫清云顿时泛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难道又让这个败类跑了不成。
“将军，这儿有几具尸体！”
就在卫清云心内百感交集的时候，院门附近的一处小茅屋内传来了搜查将士急促的呼叫。发现尸体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在场之人哪个不是从血海中爬出来的。所以听到将士的异样语气时，卫清云当下就清楚必是发现了什么特殊的情况，于是急步赶了过去。
茅屋是用来存放柴火农具等杂物的，空间不是很大，卫清云一进入其中，就注意到了里面堆聚在角落的四具尸体。这时卫清云明白了何以搜查的将士会发出那般的惊呼声了，昏暗的屋舍内，看不清尸体的具体样貌，但是毫无疑问的是看身形就可判断，其中两具尸体仅仅只是半大的孩子。
“畜生！”
显然这四具尸体就是此处院落的主人，共计一家四口。就是因为陈欠扁等人的无端闯入，为了避免泄露行踪，这才遭了如此毒手。卫清云难掩内心的愤怒，当下破口骂道。为了自己的安危竟然可以狠心到连无辜的孩子都不放过，这么一个畜生，也难怪会背祖忘宗，甘做外蛮的走狗，行那人神共愤的分裂湾台之举了。
照此种种迹象看来，必是由于前方通往东门的要道被自己手下的将士占据，且与城门处赶来的援军厮杀正烈。不明详情唯恐受池鱼之灾的陈欠扁等人于是就暂且躲在了这处屋舍之内，希望等到城内战事安定下来之后这才混出城去。
可是没想到的是，那处极其隐秘的逃生地道，居然这么快就被自己发现了，而随着将士们在地道口另挖出口的举动被院内警戒的剑士发觉，陈欠扁受惊之下，于是就留下了这些剑士阻挡自己一行人，而他则又趁机逃跑了。卫清云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心内倒是镇定了下来，距离手下将士挖掘出口直到结束院落内的战斗，不过是半个时辰左右的事，这么一段时间内，四下又有战斗，陈欠扁对这里周下的环境根本不熟悉，这样看来，他必然是逃不了多远的。
“派人封锁这片区域通往外界的出口要道，其余人分成四队，分别朝四个方向挨家挨户的给我仔细搜查，若是看到街上有人影，不管是谁即刻拿下。同时注意，陈欠扁必是换上了寻常百姓的服饰，所以不要单凭衣饰而抓人。”
城内战事四起之际，寻常的百姓是决然不敢贸然上街的，因此城内的街道这一天可以说是毫无人迹可寻。相应的一应商铺今天也没有开张，北台城内的所有人几乎都是房门深锁战战兢兢的躲在了自家屋内。而以陈欠扁那般怕死的性子，自然是绝对不敢在空荡无人的街头四处流窜这般招摇的，想来最好的方法就是躲进一处寻常的百姓家中。因此他逃不了多远，所以卫清云也就没有扩大搜索的范围。
“切记不要过分扰民，告知百姓，我们乃是华浙国大军，此番正是前来收复湾台的。希望他们能够配合，若是有人提供形迹可疑之人的下落，赏金百两。”廖达辉紧接着卫清云的话补充道，他还真怕将士们在一天的厮杀过后，情绪起伏不定，会对城内百姓有所伤害，这才肃然提醒道。
听到这话，卫清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着急之下倒是差点铸成大错了。也幸亏有廖达辉这么一个心性稳重考虑周全的人在身旁辅佐，看来自己还是需要多加磨炼啊。
将士们得到命令之后，毫不耽搁即刻就搜索了开来，卫清云自带五十人的一路小队朝南面的区域搜查而去。搜查的方式其实很简单，就是沿着街道一户户的进去查看一番，其实就是看看那些房子内可以藏人的地方，每家每户派个两三名将士就足够了。而普通的百姓居住的屋子也不会很大，没有什么内堂花园厢房等建筑，总共不过一屋二舍外加一个院子罢了，搜查个遍也不用费多少的时间。
只是一开始卫清云等人的搜查却是并不顺利，原因自然不用说了，城内一天下来厮杀不断，百姓尽皆躲在家中连门都不出就是害怕受到战祸的波及。此时深更半夜的，突然碰到一些士兵上门前来敲门，说是要进来搜个人，纵是这些士兵语气和蔼，保证搜查过后就走，但是这些百姓也不敢轻易的就开门放人进来啊。
碰到这么一种情况，卫清云也是没有办法了，费尽了一番唇舌之后，对方依旧没有开门的意思。既然软的不行那么只能是来硬的了，在威胁了不开门就直接破门而入之后，这处屋子内的主人这才战战兢兢的打开了院门。
“大人饶命啊，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门打开之后，露出了一个中年汉子的身影，看其一副紧惕害怕的神情，显然是不信任卫清云等人。
卫清云也不理他，知道一时片刻的对方对自己一行人的害怕之情根本就不会消去，只是示意随行的将士四下前去搜索。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明明白白的举动让这些百姓知晓自己并没有恶意，这才能迅速的安定他们害怕的情绪。
随着手下将士搜索的结束，对其屋舍并无破坏之举，对其的家人也没有骚扰伤害，等到卫清云带人退到门口时，这名汉子这才相信了这些深夜上门的将士确是没有害人之意。最初的恐惧也消去了不少，但是也不是说就因此对卫清云等人不再戒备了，毕竟卫清云等人身上衣甲残破不堪，满身皆是暗红的血迹，俨然一副骇人的修罗模样，正常人看到谁不胆颤啊，尤其现在还是在深夜时分，就更平添了一份森然的寒意。
“大人慢走，大人慢走。”中年汉子慌忙躬身赔笑道，看其神情自然是希望尽快送走这些深更半夜上门打搅的不速之客了。
“嗯，敢问这位老哥如何称呼啊。”原本就待离开的卫清云，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突兀的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子看着那名中年汉子询问道，神情平淡和婉就像是寻常人家间的闲聊一般。
那汉子的心当下就被提到了胸口之上，这不眼看着就要走人了，怎么突然间又回头跟自己套起近乎了呢，这个转变让他不由感到了一阵的不安。
“小民名叫李宝河，街坊们都叫我老李。”
“哦，原来是李大哥啊。”卫清云热情的叫唤道。
李宝河脑门上当下就渗出了一层的薄汗，虽然眼前的这位大人一脸的和善，语气里更是亲切的毫无一丝威严之气，让人听着很舒服，但是这却是用在了自己的身上，这就让他感到了万分的不对劲。像自己这么一个寻常的百姓，怎么可能会让一个，虽然他也不知道卫清云是多大的官，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大人啊，如此的好言以对呢。
“大人切切不可这般称呼啊，真真是折煞小人了！”
“李大哥这是何意啊，论年龄，在下确实是要小上一些的。”看到对方的神态，卫清云也知道继续寒暄下去终是这般结果的，当下也就不在做作了，“李大哥，在下这里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的，还请不要推脱啊，当然，事成之后定有重谢。”
“这……”李宝河越听越不对劲啊，先是莫名其妙的好言相向，接着居然有事相求起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是连他们这些大人军爷们都做不了的，反而是自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能够完成的吗？
看到李宝河的神情，卫清云也猜到了他此刻的大概想法，当下接着解释道：“其实不是什么难事，想来李大哥对这附近的街坊都很熟悉吧。而我们眼下正要在这片区域之内搜捕几个人，若是家家户户都类似刚刚登门之际，那样好言相劝许久依旧被挡在门外。这样若是想要搜查完单单这条街上的房子，就不知需要多久的时间了。
而若是直接破门而入的话，又会对大伙造成不好的影响，相应的败坏我军的形象，这自然不是在下希望看到的结果。所以希望李大哥你能够帮忙向附近的人家打声招呼，告诉他们我军只是进屋搜查逃犯，并不会伤害他们也不会损坏他们的财物。事成之后，当奉上十金之数作为谢礼。”
至于抓捕的乃是陈欠扁，这件事卫清云自然不会如实相告的了，毕竟陈欠扁统治湾台数年，何况是在这北台城之内，谁知道哪些百姓受他的蛊惑拥护他啊，若是他们知道了实情，不仅不帮忙，反而还加以阻挠的话，这问题就大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李宝河总算是松了口气了，看来对方的确是没有伤害自己的念头，倒是自己太过于害怕了这才胡思乱想的。而对方要求的事倒的确不是什么难事，况且若是这些官军真的要祸害自己这些人的话，直接砸门进屋就行了，犯不着这么麻烦的折腾。还这般好言相向的，看这个当官的年轻人就不像是个坏人吗。
何况最主要的还是，这么一个轻松的活计，结束之后就可以拿到十金的奖赏。这么一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居然被自己给赶上了，若是不接受，那自己还是人吗。若是让自家的婆娘知道了自己不接受这么一个好差事，说不定这辈子就别想上她的炕了。
“大人放心，这件事就交给小人来办好了。”李宝河赶紧答应道，拍着胸膛信誓旦旦的保证做到位。
“啪，啪，啪……”
“二妞他爹，开门啊，这些军爷不是坏人，他们只是来搜查逃犯的，不会伤害我们的。二妞他爹，听见了吗……”
在李宝河这么一个熟人的招呼之下，四下的街坊倒是明显的收起了抵触之意。不再家家紧闭门窗的将卫清云等人拒之门外了，这么下来明显的省去了卫清云一行人的不少功夫。随着一户户的过去，依旧毫无所获，卫清云的内心也逐渐的沉重了起来，直到搜查完毕。
不过显然他不会这么就放弃了，当下还是决定继续顺着原路往回搜查一遍，以免有所遗漏，这倒是苦了这片区域之内的这些百姓了，不过对于他们而言，这一夜本就不是一个能够安眠的夜晚，也就不在乎再折腾一回了。
结束后，依旧是毫无所获，这下卫清云也只有放弃了继续的搜查，总不能找不到人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搜来搜去吧，此时他也只有寄希望于其余三个方向了。在原地等待的同时，他心里也在不断的思考，在这些屋舍巷道之中，哪些地方角落是适合藏人的，而且又是自己一行人等没有搜查过，或是搜查的不彻底的。
不知过了多久，负责其余三个方向的队伍也相继的回来了，结果都是一样没有发现陈欠扁的行踪。听到这么一个结果，所有人顿时就有了一种绝望的感觉，莫不成陈欠扁跑出了这片区域，躲到了城内不知哪个角落里去了。若是如此的话，北台城方圆数十里，要想找到一个人，那还不如干脆去哪个池塘捞枚针希望更大一些，至少针还不会乱动。
“不会的，不会的，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冒这么大的风险四下乱窜呢。”卫清云在原地左右来回的踱步徘徊，嘴里念念叨叨的。
“照眼下的情形看来，显然是难以抓住陈欠扁了，我们还是不要在他身上继续浪费时间，率军放火烧了城内的王宫，这足以造成湾台前线守军的军心动摇士气大减了。”廖达辉沉默了许久，斟酌再三，这才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