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军科一试惺相惜
元宵佳节将尽，城中不少的表演戏班都已开始收拾行装，准备离开了。城中原本拥挤不堪的人流也渐渐稀少，不少人为了一年的生计，将要做好出门谋生的打算，不少原本外来观赏云缈城元宵盛况的游客也要归家了。云缈城本就占地辽阔，少了这么些人，顿时就感到冷清了不少。只是此刻，城西的一处校场却是人声鼎沸，人群涌动很是喧闹。
今天是军科试开始的初日，也就是军策兵法的文试。这几天各地所报名参加的人士一大早就集结在了校场之中，除去淘汰的一部分老弱之人以及身份难以确认之人，场内尚有千人之众。军科试是选拔将领用的，其首重的是武力，但也注重武将的文才，尤其是军策兵法，故才有了这第一天的文试。文试以及其后武试两者的成绩得以名列前五十名的话，即可派往军队中任以一定的职位，其后的就只能安排入队伍下层，或为小军官或直接就和参军的人一样做个普通士卒，若要升职就只能靠在战场上的军功了。
所谓的文试，只是考校一些布阵战法，以及自己对于现今战事的看法等等。这些自然难不倒化名而来的卫清云了，结束后，随即去街上餐馆之中好好饱餐了一顿，随即就继续游览美景去了。
第二天则是考校众人的弓马骑射，实力出众的百余人才得以参加最后的武试，一番比拼过后，随着越来越多人的黯然离去，直到天色渐黑之际才分出了得以参加第三天比试的百人。经过一天的劳累，众人都累的不轻，卫清云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四处游荡了，倒是难得的早早休息了。
巳时时分，卫清云慵懒的准时踏入校场内，此刻场内早已是众人齐集了。来参加军科试的，多是为了借此求得功名，对此自然十分在意，在天朦朦之际就早已赶到了校场中，是以看到卫清云这般闲散状时，到是一致感到了一丝的欣喜，下意识的就以为未战就先减少了一个对手。
因为刀剑无眼，所以比试只是相互间的拳脚较量，各自的比试对象则靠抽签来决定了。校场内连夜搭建了两处比试台，一百人分处两部分各自集合到了相应的台侧。主试官宣读了相应的规则后，真正的比试也就正式开始了，众人按着抽中的号码顺序开始比试。卫清云的号码是甲三十七，比较靠后，是以只好先看看台上的较量。初上台的是两个身材很魁梧的壮汉，两人间的比斗更像是一场力量的角逐。两人间的拳脚相向倒是激起了很大的声势，最后直到一方胸口重重的挨了对方的一拳，这才分出了胜负。这在卫清云看来，完全不亚于是两个莽夫之间的打架吗，根本没有什么招式之论。此刻他尚不清楚的是，真正的上了战场，有时无论多么精妙的招式，其效果却远远不如充满力量的直白攻击方式。是以看了几场比试之后，卫清云就感到一丝的索然无味，转而放眼打量起这偌大的校场了。
校场是操练军队将士的地方，占地宽广，四下摆放着不少的兵器架子，只是此时此刻其上没有一把兵器罢了。场子四处还有站岗的兵士，虽说是城内，也没放松警戒安全措施。匆匆扫视了一下，除了空旷还是空旷。全场唯一的亮点就是眼前的两处比试台，还有校场中的点将台了。正在卫清云无聊透顶之际，另一处比试台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阵的喧闹声，夹杂着惊叹、赞赏之情。惹得这边的众人也纷纷侧目相视，只见台上唯有一道挺拔的身影，看上去是个年纪尚轻的青年罢了，神色间透出一股冷傲之气。而台下此刻还躺着一个人，显然是那青年的对手，被打出了比试台，看样子应该伤的不轻。虽没有看到青年的身手，但直觉却告诉自己那是一个高手，只是那家伙看上去太孤傲了一点，好像不怎么容易相处啊。看那样子，年纪和自己差不多，打量了几眼之后，卫清云不由间升起了一丝较量之心。
就在卫清云打量着青年之际，远处两人却在关注着他。“公主，你说他会不会发现我们啊，他刚刚看过来的时候，可真是吓到我了。”校场边上一士兵打扮的人转首看向一侧的另一人，满口女儿家的声音。
“呵呵，叶儿你这可是做贼心虚了。我们与他相隔这么远，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这副打扮，他怎么可能认得出我们啊。再说你没看他那样子吗，明显是不耐烦了，四处瞎打量呢。”宋倚楹看着叶儿慌乱的神情，不由感到一阵的好笑。
“不过公主，你说，他听到军科试这件事时，那可是一脸认真紧张的神情啊。可是到了这里之后却似乎对这功名什么的一点也不在乎啊，叶儿可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这个浑小子的心思谁能摸得准啊，前一刻还是嬉皮笑脸的，一瞬间却又变的冷若冰霜。我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的缘由，我……我可不要被他耍得团团转。”想起茶楼上分离的一幕，任凭自己怎么呼喊，对方却决然离去的身影，自己竟然感到满心的心酸，宋倚楹一时间倒是有点不知所措了。
看着公主的神情，加上十余年的朝夕相处，叶儿又怎么猜不出她真正的心思呢。虽说从相识到分离只有短短一天的时间，但是这一天却是公主过得最无拘无束，最轻松快乐的时间了。她知道公主是把对方真正的当成了好朋友，相处下来，她也感觉的出卫清云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公主与自己也是赤诚相待的。只是由于茶楼上的一幕，一切都莫名其妙的改变了，想来也只有他本人知道原因了。
相比于校场内一干井然有序的职守将士，一侧的宋倚楹二人那般交头接耳，站不像站的样子无疑是一个鲜明的特色了。只是此时此刻满场之人自是无意去关注两个普通的小卒的，卫清云扫视而过时，也只是感到些不对劲，稍稍多打量了一下，也没怎么深究，更别提什么联想与发现了。
比试的人身手各异，有差异显著两三招就分出胜负的；也有旗鼓相当，五六十个回合后才分处胜负的。直到半个多时辰之后，才到了卫清云上场。他的对手是个中年壮汉，手臂足有卫清云的两倍粗，一身的肌肉仿似要挣脱棉衣的束缚一般，浑身的力量就像随时会爆发出来一样，给人强烈的震撼。看着走上台的卫清云，犹似看到了迎面而来的一块肥肉，眼神中透出了胜券在握的欣喜之态。
“公主，那个傻大个看上去很厉害啊，他不会有事吧！”看着台上一大一小那鲜明的对比，叶儿不由为卫清云担忧了起来。
“好好教训他一下也好，谁叫他那般不识好歹的，哼。”宋倚楹皱了皱小巧精致的鼻子，紧紧的瞪着远处的高台，神色间不乏担忧之色。
“呵呵呵，若是张公子他真被打伤了，恐怕某人的心可就要痛了，我倒要看看她还会不会再像这般嘴硬了。”
“好啊，你这臭丫头，现在居然学会调侃我了，看我怎么处置你。”宋倚楹听到这话，没由来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的红晕，匆忙收回了注视他的目光，转向了一侧的叶儿，伸手作势欲撕叶儿的小嘴。
就在宋倚楹二人打闹间，台上卫清云二人的比试开始了。壮汉身材魁梧，本以为只是力量过人罢了，可是没想到他的速度同样惊人，一出手就是五连手的直击。原本懒散而立的卫清云微微惊讶之际，并未迎面而上，只是一味的向后避退。看到眼前之人的避退之象，壮汉想当然的以为对方是被自己的威势所震慑，丧失了斗志。看到对方已经渐渐退到了高台的边上没有了退路，感到此场胜利来的太轻松了，为了向台下围观的众人立威，原本在他看来只要轻轻一直拳就可以获胜的时刻，他却以双飞燕的手法化拳为掌，由左右两侧斜砍而下。这一式本是极好的妙手，尤其是在这种没有退路的时刻，又同时封住了前左右三个方向的移动路线。卫清云不由在心底赞叹了眼前之人一声，不过可惜的是对方的出手还是慢了一些，卫清云突兀的停住了退后的脚步，反向前踏了一步，右手在对方胸前轻拂而过，随即一招飞羽清风身子侧转而过，绕到了壮汉身后侧，反掌轻轻在壮汉后背一击，那壮硕的身子就直直的飞向了台外。可是在台下众人看来，倒是像壮汉自己用力过猛，收力不及扑空到了台外，当然其间不少人还是隐隐看出了卫清云此番使的巧劲。
壮汉清楚的是，就在自己即将要击中对方时，对方突然快速的切入了自己身前，拍中了自己膻中穴，在自己血脉凝滞时又切到了自己身后，而身后的一掌既是解了自己被封的穴道，同时也因这掌力才使自己飞出了比试台，而此刻倒在台下的他想到这些，才明白了卫清云的实力绝不似外表所示那般不堪。
“呼，公主你看啊，张公子他赢了！”叶儿欣喜的说道。
一侧的宋倚楹目光闪动间，不经意的轻轻吐了一口气，刚刚看到他被人逼到台畔，可着实让她紧张了一番。随即又想到之前遭遇那几个恶霸时，他起初也是一副弱不禁风状，让人为他担忧不已，却又在最后一刻奇迹般的反败为胜，这一作风倒是与他这个人很相像啊，透着一股浓浓的孩子气。虽说相识不过一天，可是自己却对他有了丝莫名的亲近之感，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触啊。
由于这是比武选将，所以不是单纯的淘汰制，那些打输的人之间还要相互轮赛，以保证各自实力排名能够准确，排除对手强弱造成的不公平性，所以一百人的较量直到申时一刻左右才大致结束，剩下的就是最后两台两个第一之间的比试了。另众人惊讶的是，此刻的比试结果，两台的连胜者皆是年纪轻轻的青年人。
不曾想，最终跟自己比试的竟是之前注意过的那个青年，此刻面对面的注视，心内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丝争胜之心。
“拳脚无眼，还请兄台手下留情啊。”卫清云当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请吧。”对方的态度显得有点冷漠，似不想多说，当先摆开了架势。
“嗯，真是让人感到不爽的家伙啊。”卫清云如是思量到，同时收敛了心神，身子微蹲，右脚后撤，双手握拳，眼睛则看向了对方的双手，判断着下一刻的出手角度与可能的招式。
片刻的对峙之后，对方当先出手攻了过来。迎面而来的拳风仿似化成了实质，卫清云顿时感到身前的空气似被卷入了一道漩涡之中，当即身子侧移右手疾抓向了对方的手腕脉门所在。对方一击不中，右拳向右侧横挥以肘击向了卫清云。卫清云无奈之下化抓为掌，挡向了对方的上臂，顿时一股巨力猛的从右手上传了过来，浑身真气一窒，身体被震的退后了三步。对方丝毫不放过这个契机，紧紧靠了过来，双拳带着刺耳的破空声交际而至。
“这家伙好大的力气啊。”这个念头刚起，右臂的麻痛感还未平息时，就看到对方击来的身影。乍视下，对方的拳法给人的感觉并不精妙复杂，只是强劲的力量让人忌惮不已。不及多想，卫清云施展了飘鸿孤影身法向外围退了开去。谢炎几番直逼过去，卫清云只是一味的依靠精妙的身法闪避，往往感到就要打中他了，可是下一刻对方却以不可思议的方式从自己的攻势下脱离了开去。感到有力无处使的谢炎，在数次扑空后倒是冷静了下来，招式大开大合之间，封住了自己这一侧的路线，隐隐的将卫清云逼向了高台的一角。
随着包围圈的缩小，卫清云感受到的压迫感渐渐沉重了起来，此刻身处在比试台之上，空间有限，身法根本无法尽情施展。经过这几回合的闪躲，自己也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的拳法，无奈的却是完全不得门道。对方根本不讲求招式间的巧妙，使出的完全是给人感觉简单的拳法，而特点就是力量的集中与爆发，似乎对方追求的是一击成功的效果。不觉中，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了高台的边角，当此时，谢炎招式已尽收拳之际，卫清云瞬间向前弹射而去，左拳直直击向了谢炎收回的右拳，同时右手屈指点向了谢炎的胸口。似是料到了卫清云会有此一搏，看到这突兀的变故，谢炎没有丝毫的惊异，右拳张开出掌挡向了迎来的一拳，左拳斜向上击向了卫清云的右手。
“啪”，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谢炎收掌为抓，欲抓住卫清云左手之际，卫清云变招为松篁交翠脚步后折，借着前行之势急速转身倒撞向谢炎的怀中，同时左手斜切挡住了谢炎左拳，右臂垂直撞向了谢炎右臂手肘关节处，身子微倾右肩斜撞向谢炎的右肩。谢炎此刻中门大开，双臂完全被阻，右腕一痛之后，右肩上一股巨大的真气冲撞而来，当即一步后撤，勉强收住了后退的身体，同时借此以卸去那股巨大的冲撞力。体内真气已有了一丝涣散的迹象，谢炎瞬间闭气，运起残存的真气，配合着强健的体魄反以右肩前挺，将卫清云往前推去。
原本以为这么激烈的一撞会将谢炎撞的后退几步，到时自己可以发挥飘鸿孤影身法的轻巧，配合千叶掌法的迅疾，与谢炎贴身激斗。没想到对方竟然仅仅后撤了一步，而且居然立刻就反击，此刻正是旧力已尽时刻，突兀受到前推之力，卫清云不由直直朝前跌去，眼看着前方就是台外了，可是一时间却是根本无法收足。不及多想，卫清云顺手抓住了一侧谢炎还未放下的右臂。此时的谢炎其实根本好不到哪里去，刚刚强行运气反击，导致的是全身一时间再也提不起任何力气了。就这样，被卫清云一拉间，也顺势跌下了比试的高台。
“嗯…啊！”一声短促的闷喝瞬间就被一道嘹亮的惨叫给逼退了下去。
“喂，不拉我一把就算了，你也不用跟着跳下来吧，再说了，这地方这么大，你哪儿不好跳，偏偏要跳到我身上啊，知不知道很痛啊。”卫清云摆动着双臂，活动着筋骨，看着一旁正调整气息的谢炎。
听到这话，谢炎额头的青筋不由隐隐跳动了起来，吐出了体内的浊气，愤愤道：“要不是你拉着我的手，我会掉下来吗。”
“嗯。”卫清云听到这话不由一愣，随即脑海中回忆着刚刚的画面。随之脸色变得有些的别扭，貌似的确是自己跌下台时，不经意顺手抓了什么东西，现在看来就是谢炎的手臂了。瞬间卫清云换上了一副可亲的笑脸，右手搔了搔后脑笑道：“额，这个……其实在下刚刚的意思是说，兄台你的眼光实在太精准了，台下这么大的地方，兄台随便一跌居然就跌在了在下的身上，这可不是一般人随便就能办到的啊，单单就这一点就令人佩服不已了。”
“啊！”对于卫清云这番转变，谢炎不由一愣，一脸茫然，这算是什么意思啊。
“呵呵，对了，你居然不顾自己受伤而硬承受那一击，却不肯退那么几步，也未免太拼命了吧。”卫清云不由感叹道，现在看到谢炎调息之状，他自然明白了当时谢炎反击时身体的状况了。
听到这话，谢炎眼神不由就是一暗，微微侧转了脸，心内顿时回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你要记住，战场上绝对不容许后退，后退意味着就是死！”
看到谢炎神态的转变，卫清云自然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话似乎有什么不妥，随即话题一转：“不过，这场比试，是你赢了，我输的心服口服。”虽说两个人都跌下了比试台，可是自己先着了地，自然是输了。说话间，手伸向了坐卧在地上的谢炎。
突兀的看到对方伸过来的手，谢炎一时犹豫于要不要去握，不过看到卫清云那一脸的真诚时，右手当即也伸了出去，在卫清云的拉扯下，站了起来，缓缓说道：“我只不过是占了这个比试台的优势，以你的身法，若是比试是在更加开阔之处，想必输的那人就是我了。”
“呵呵，或许吧。有机会我们不妨再好好切磋一下，我可是很不喜欢败北的滋味的偶。”卫清云轻笑道。
“我也是。”谢炎毫不相让的回应道。
“哈哈哈……”看着对方闪烁着精光的眼神，与自己相似的年纪，两人右手紧握间，相对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