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不是钱的事
算学只是爱好,制印才是主业。
在几次尝试努力紧跟程诺的步伐都失败后,王福庵也不禁感叹: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学习数学算的上是一件苦事,此时再加上一部类域论,那可真是难上加难。
有人曾笑谈:大学里有一棵树,名字叫高数,树上挂了很多人。树底有座坟,名字叫微积分,里面埋了许多人。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王福庵能自学到高等数学模块,并且能熟练掌握,已经是非常优秀的了。
程诺在讲述的过程中,对问题也是尽可能掰开揉碎,不打击这份对算学难得的热情。
不过在介绍他的来意,并详细说明科学院和《国民杂志》的情况后,王福庵在短暂思考过后犹豫了。
程诺不解:
王福庵摇头道:
看其表情不似作假,程诺在遗憾过后笑道:
能在外人面前主动揭短,足以证明王福庵的为人。正如他所言,眼下制印技术确实还未成熟,要等到未来,王福庵又应清室善后委员会之聘,出任该会古物陈列所鉴定委员,参与《金薤留珍》印谱的钤拓。在那里目睹了大内珍藏的历代古玺珍品,这不仅让他广开眼界,也成就了他为国民政府刻制大印之举,书印艺术渐趋成熟。
等到后面,国民政府迁都南京,王福庵随印铸局南下,由于看不惯官场的腐败,学着陶渊明挂印辞官,从此自谋生路,多年苦练直至大成,尤精于细朱文多字印,同道罕与匹敌,于近代印人中,堪称翘楚。
王福庵没有把路封死,思考了一会郑重说道。
......
距离沪市火车站很近的一条胡同,有一处三上三下的老房子,吴昌硕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浇着花。
….
作为西冷印社首任社长,现年74岁的他已经是这个时代艺坛执牛耳的人物,梅岚芳、齐百石都是其学生,就连张大千也经常上门请教,不过眼下他却愁云满面,看着院子里的花怔怔出神。
非伤春悲秋,而是睹物思人,青年时娶章恭人为夫人,可惜死于兵荒马乱之中,再婚娶了施夫人,年初又先他而去,实在是让其无法接受。此事过后他也跟着大病一场,如今刚刚痊愈,正靠着种花种草聊以慰藉。
大门敞开着,听到有人进来仍是背着身。
报起价格来那叫一个熟练,大概率是经常放在嘴边。
一旁的王福庵见怪不怪,显然是心知肚明,在沪市画家订润例的风气尤盛,一代宗师吴昌硕作为近代国内书画金石界的领袖,当时其润格自然要一览众山小。
不过这还不是终点,过了几年还要再翻上几番,一块斋匾至少要二十八块大洋。
王福庵主动上前搭话,帮忙扶着老人。
吴昌硕这才慢悠悠转了过来:
面对这位絮絮叨叨规劝他的无须老人,王福庵连连点头:
刚想继续教诲两句,吴昌硕突然缓过劲来:
将程诺拉了过来,王福庵将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并着重点名了这件事的重要意义。
吴昌硕把程诺上下打量了一番,满脸赞许:
程诺汗颜,哪里有什么职业绘画编辑,都是大家轮着排的,效果最好的一次还是请的鲁勋先生。
不过老先生一片好意,当然不能拒绝,私下里再专门招聘一位编辑就是了,点头道:
….
吴昌硕满意地点点头,下面的事情就答应的比较顺利了。
除了看中程诺这位年轻人外,也是想老了再为国家尽一份力。早年吴昌硕由同乡保举,得到了苏省安东县知县的实缺,可惜县衙们鱼肉百姓不服命令,上司又都想着捞钱,沆瀣一气,忍无可忍之下也挂印辞官。
突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打开门看到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年轻人,恭恭敬敬站在门口。
鞠躬低头递上一沓文件,又接着说:
吴昌硕见状没急着答话,而是慢慢走到日本人面前,翻起他的作品。
等看得差不多后,长叹一口气,慢悠悠道:
日本人急了,立马走到跟前将作品再次递了过来:
吴昌硕闭着眼,摆手道:
日本人不解:
河井仙郎是吴昌硕早年收下的一名日本徒弟,也是唯一一位日籍徒弟,后来成为日本印坛宗师,在日本篆刻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其传人创办的鸣鹤流至今影响着日本书法界的发展。
吴昌硕本人虽然未到过日本,但其作品受到
日本人的高度热捧,屡次为此办展、出画集,所采用的钝刀篆法蕴涵的古朴强劲的篆刻风貌恰好契合近代日本文人的艺术审美情趣,也正是如此,吴昌硕的篆刻艺术对当时的日本书画界的影响及渗透近乎无人取代,甚至在岛国九州地区为其建立了铜质胸像纪念碑。
但即便如此,吴昌硕在早年收下一位日本徒弟后,面对络绎不绝前来拜访的日本人,再也没有开启大门。
人到晚年喜欢指点学生,但显然不包括眼前这位日本人,吴昌硕也只是摇了摇头:
日本人不甘心。
吴昌硕并没有回复,在程诺的搀扶下慢慢转身,朝着门内走去。
......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沉闷的关门声。
到了院子里几人再次坐下,吴昌硕显然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摆手制止了王福庵的关切,看向程诺:
程诺在感慨老爷子高风亮节之余,回复道:
王福庵好奇道:
程诺笑着解释:
吴、张二人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连连点头赞许。
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