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折磨（中）

恐惧和绝望在东京的上空飘荡，即使是经历过怪兽频发期的人类，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局面，

曾经出现在地球上保护人类的奥特兄弟和那些蓝色的奥特曼全部被囚禁，托雷基亚战死，艾斯一天之内数次出现，伤痕累累。

人类已经到达了他们所能够承受的极限，人类已经距离崩溃只有一步之遥，而比他们距离崩溃更近的，是已经不知道变身了多少次的北斗、南夕子，和不知道战斗了多少次的艾斯。

艾斯站在高格达行星的地面上，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来到这里是否是对的选择，但是这是他现在唯一的选择了。

不断释放着绝对零度的十字架上，哥哥们和他所预料的一样，一动不动的低着头，艾斯不确定，自己所争取出来的这个机会，究竟他唯一能够击败亚波人的机会，还是说，这只是亚波人折磨他的又一个手段。

突然，异变出现了，十字架上的奥特兄弟们突然动了起来，他们的动作有些僵硬，声音也充满了机械的生涩感，熟悉又陌生。

“艾斯奥特曼！！！你为什么没有守护好地球！！！”赛文和杰克朝着艾斯分别扔出了头标和手镯。

“你终究还是因为自己的冲动，毁灭了人类！！！”奥特曼摆好姿势，强大的斯派修姆能量在他的手上聚集。

“你有罪！你让原本被稳定下来的宇宙，再一次朝着毁灭的道路上前进了！”希卡利身上爆发了强大的能量。

“我当初就不应该把你捡回光之国！！！”佐菲将左手放在胸前，右手笔直的对着艾斯，奥特兄弟，甚至是光之国奥特一族最强的光线似乎就要爆发了，

在艾斯绝望的目光中，他的耳边传来了佐菲的怒吼声，“没有资格的人，是无法成为合格的宇宙警备队战士的，更没有资格成为我们的兄弟！！！”

艾斯站在高格达行星的大地之上一动不动的，他的脑海中回忆起了，来到这里的艰难。

在感觉到亚波人似乎也开始疲惫了之后，其实艾斯的处境并没有变好，反而变的更加残酷了。

一个很简单的逻辑，当入侵的一方露出颓势的时候，他会有两个选择，一是休养生息，等待下一次的卷土重来，二则是，一鼓作气，趁着对方的疲惫，一举拿下对方。

很显然，亚波人不会选择休养生息。艾斯明白这一点，作为入侵者的亚波人，不可能会放过这一次的机会。

TAC队用来反制亚波人的武器和前往高格达行星的装备，现在都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准备阶段，艾斯知道现在不管自己是否确定亚波人知道人类的准备到了什么地步，他也必须要守在这里，然后保护他们。

无法逃避战斗的艾斯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面对亚波人派到地球上的超兽巴拉巴，在城市里，在街道上，在郊区，在基地边，就如同是试炼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和超兽战斗。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北斗和南夕子又一次回到了龙五郎驾驶的车上，然后看到了再一次在他们的面前出现的TAC基地。

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超兽巴拉巴就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附近，然后在艾斯出现之后，却又第一时间离开。

有些不确定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明明应该遭到猛烈攻击的TAC队基地，实际上反而是超兽巴拉巴攻击规模最小的地方。

北斗一边拍打着已经半梦半醒的南夕子，一边看向远处的基地，原本应该是由南夕子负责战术思考，但是现在的情况很明显，南夕子已经被榨干了。

北斗靠在后座上思考了很久，然后推测出了一个结论——亚波人一定是知道这个地方的。

不管是面对超兽巴拉巴的辐射雨，还是面对高格达行星的火箭，人类都已经有了巨大的进展，或许亚波人不知道具体的进展到了什么地方，但是亚波人对这个地方异常的表现说明，他们是知道这个地方是不同的——那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北斗的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之前曾经和卡斯托大哥之间发生的对话，他想起了对方曾经问过的那个问题，

‘你究竟是为了保护宇宙，而决定彻底和艾斯合二为一离开地球，还是说，你只是不希望看到地球上的那些黑暗的事情，而决定逃离地球。’

北斗其实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想到了这句话，但是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深处，实际上代表了他作为人类，实际上比谁都明白，人类并不是那么值得信任的。

作为遗腹子，早早的就失去了父亲的他，比谁都知道，人类无私的爱是什么样的，同样的，他也比任何人都知道，人类无缘无故的敌意是什么样的。

作为TAC队的一员，奋战在和超兽战斗一线的他，比谁都知道，人类的勇气和正义是什么样的，同样的，他也比任何人都知道，人类的残忍和黑暗是什么样的。

北斗本以为，在他的内心中他只记得那些好的一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样的高压之下，他却突然想到了那些，人类中黑暗的部分，和人类的爱一样，人类的恨也在他的心里一直存在着，只是在这样的高压之下，被一点点的释放了出来。

北斗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实在是太累了，无止境的战斗已经将他、南夕子和他们俩体内的艾斯，变的有些麻木了，一些原本不该出现的念头，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始不自觉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比如说，只要飞的够快，其实他们可以直接前往高格达行星把哥哥们救下来，虽然人类可能会有些牺牲，但是那样的牺牲对于庞大的人类社会来说并不算什么。

北斗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想法在自己的脑海中出现，但是就在他这么抵制着这种思想的时候，他又猛地想起，每当地球遇到危难的时候，不管是那些TAC队的高层，还是那些愚蠢的普通人，都曾经说过，如果没有奥特曼就好了，就是他们带来了怪兽。

曾经的北斗不会理会这样的话语，因为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在保护人类。

可是现在，北斗并不确定，自己做的一切是否是真的在保护人类，也许他离开地球了，人类就能够脱离亚波人的侵略呢？

可，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他继续思考了，超兽巴拉巴再一次的出现在了东京，看了看已经快要撑不住的南夕子，他主动要求艾斯将更多人间体应该承受的压力分给自己，南夕子并没有同意，

但是北斗还是分担了一部分精神上的压力，而他根本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在他的对面，是超兽巴拉巴。

他、她还有祂，北斗、南夕子和艾斯踏入巴拉巴制造的辐射雨领域的时候，范围内并没有感觉到普通人的气息，可他们知道，这是因为这些人已经逃离了这个城市，这个城市可怕的灾难，让他们不得不离开这里，更恐怖的是，亚波人似乎也知道这一点。

在艾斯和巴拉巴战斗的时候，天空中久违的出现了亚波人的身影，那个紫色的扭曲的在异次元内的身影的边上，则是高格达行星的画面，“艾斯奥特曼，你保护住了地球了吗？还是说，你只是自己以为保护住了呢。”

艾斯没有理会对方，然后忽然之间，周围的大楼被来自异次元的导弹全部摧毁，导弹超兽贝劳克恩的身影猛地出现，然后又快速的消失，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超兽巴拉巴的身影。

艾斯站在原地，看着周围的废墟，他有些动摇了，但是，已经没有时间动摇了，TAC队接应他们的汽车已经开到了不远处，他很快化作光芒，重新回到了龙五郎队长驾驶的汽车上。

亚波人开始摧毁城市了，即使艾斯尝试着保护城市，可是爆炸依旧冲向其他的大楼，把一栋又一栋的大楼炸成废墟和粉末。

“我真的保护住了人类吗.”北斗昏昏沉沉的在后座上喃喃自语着。

他确实是在保护人类，但是，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保护成功不是吗？

不只是他，事实上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从奥特曼第一次出现在地球上开始，他们对于人类的保护就从来没有完全成功过。

下意识的，北斗看向了后视镜里，正在开车的龙五郎，这个TAC队的队长已经开了不知道多久的车了，作为知道他们身份的人，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着他们，北斗问道，“队长，也许，我是说也许，如果艾斯奥特曼不在地球上的话，人类有可能就不会成为亚波人的目标。”

“或者说，其实迄今为止的怪兽频发事件中，有很多，都是因为奥特曼而出现的。”

面对北斗久违开口后的话语，龙五郎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别小看人类了，北斗。”

突然，通讯器里传来了一个好消息，TAC队的科学技术部，终于成功的研发出了能够前往高格达行星的火箭，同样的，针对巴拉巴辐射雨的涂料也被设计成功。

“北斗！你做好准备了吗？”龙队长头也不回的朝着基地驶去，“那艘前往高格达行星的火箭，我会为你争取下那个位置的，但是，你做好相信人类的准备了吗？”

现在，突然一切都变了，原本还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离开地球，把灾难从地球上带走的北斗，突然从艾斯的视角，变成了TAC队队员，变成了人类的视角。

现在似乎已经到了逆转的时机，东京的人群已经因为之前的战斗被疏散的差不多了，人类也制造出了能够抵御巴拉巴辐射雨的设备，甚至，还造出了能够帮助他和南夕子不通过变身就直接前往高格达行星的方法。

人类有了自保的能力，而且他们还不需要消耗能量就能够成为高格达行星。

北斗发现，一切似乎都代表着，他们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

当人受到了一段时间的高压之后，突然见到了希望，一开始是欣喜，但是很快另外一种情绪就会涌上来，那就是惶恐。

大部分受到了一段时间的折磨之后，突然面对唾手可及的胜利，反而会变的草木皆兵和小心翼翼，或者说，不自信。

“做好准备.”北斗看着越来越近的TAC队基地，默默的念叨着龙队长的问题，他觉得自己从离开高格达行星之后，就一直做着返回那里的准备，那么现在的他，应该是做好了准备。

不知不觉的，他来到了那个能够被制造出来，能够前往高格达行星的火箭边上，这东西聚集了大量的科技，不只是有人类的，还有之前无数宇宙人遗留在地球上的，人类无法完整的理解这其中的技术，但是根据计算，这东西确实有着能够让他前往高格达行星的能力。

北斗看着不远处已经开始武装自己，准备和超兽巴拉巴决一死战的TAC队队员们，突然发现，他有些不确定了，他好像一直在忽略一件事情，虽然他早就已经发现了。

如果这一切，都在亚波人的算计中呢？

如果骗艾斯前往高格达行星才是亚波人最后的目的呢？

如果他开着这艘火箭前往高格达行星的时候，亚波人成功的对地球发动了总攻，巴拉巴的辐射雨从来都只是亚波人故意做出来，让人类以为这是关键的计谋呢？

如果当他前往高格达行星救下了哥哥们之后，亚波人并没有出现，他们一同返回地球，却只能看到已经毁灭的地球文明，和充满仇恨的人类呢？

那么亚波人对自己的折磨，将会伴随自己一生。

北斗突然感到巨大的恐惧正在包围着自己，他很害怕，他害怕自己之前突然萌生的，那些为了放弃人类而找到的借口，会在未来成为刺向自己的一把剑。

北斗忽然意识到之前卡斯托大哥的那个问题，其实并没有一个真正的答案。

不管是留在地球上，还是前往宇宙和艾斯一起为宇宙带去和平，结果都可能不会让他真的感到满意。

似乎不管是他做出任何一个选择，都无法带去和平。

就像是堂吉诃德一般，他似乎一直试图追求一种理想化的生活方式，他认为只要一个人坚信自己的信仰，就能够改变世界，但是，现实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

看起来，他似乎有的选择，是前往宇宙成为艾斯的一部分，成为那个拯救宇宙的英雄，还是留在地球上，成为那个改变一切的人类英雄，似乎卡斯托大哥的问题，应该指向这两个选择。

但是，北斗突然意识到，其实卡斯托大哥的问题，指向的远不只是这两个选择。

除了成为宇宙和平的英雄和成为人类的英雄之外，还有两个他从来未曾设想过的结局，那就是成为宇宙的罪人，成为地球的罪人。

忽然北斗发现他似乎理解了山中，他理解了为什么山中会那么偏执的反对着一切，或许和现在的他一样，山中只是在，下意识的的用反对，去逃避一些可能会出现的选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