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李源:我可能有些卑鄙
“咣!!”
“轰隆隆!!”
天上惊雷阵阵,好似不将天砸破个窟窿来,誓不罢休。
一九陆陆年,农历丙午年,八月二十四。
李源骑着自行车,在泥泞的路上用力的蹬着。
尽管身上披着雨披,可秋雨依旧浸湿了他浑身上下。
后座上,一个女人躲在雨披里,紧紧抱着他,瑟瑟发抖……
李源蹬的更用力了!
目光透过雨帘,尽力看清前方的路,可是雨太大,始终看不清。
只能在泥泞中,凭感觉前行。
好在路上没什么人,只要用力向前即可,思绪难免翻飞……
这一年,国际上发生了不少事。
一月,小日子上映了首部关于奥特曼体裁的特摄片。
二月,老毛子的无人驾驶飞船“月球9号”在月球着落。
四月,美国首个人造泵植入心脏。
六月,美国无人驾驶飞船“观察者”号在月球成功登陆,同时向地球发回大量月球表面照片。
七月,英国这个号称现代足球鼻祖的国家第一次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冠军。
……
如果说国外精彩缤纷,那么国内唯一一件堪称大喜事的事,就是1月28日,中国导弹核武器试验成功,并在此之后,中程火箭首次飞行试验基本成功。
这款大杀器的成功,结束了外界对中国“有弹无枪”的猜测,也确保了未来十年,不管乱成什么样,也无人敢大规模入侵神州浩土……
五月以来,形势就开始恶化,大幕正式拉开。
到了大前天,老人家接见了小兵们后,形势便彻底崩坏了。
抄家、打、烧、砸成了主旋律,李源无力去改变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张建国带着他那些大多都是烈属子弟的哥儿们们,将那些提前踩踏好的点,都收了回来。
才不过三天时间,李源觉得自己脑袋里多了一座博物馆。
除了王世襄、朱家溍、还有那几位姓爱新觉罗的艺术家们的珍藏外,还有被誉为中国最后一个“大儒”的梁漱溟家的字画文玩,沈从文家里包括明代刊本在内的几书架珍贵书籍,红学家俞伯平珍藏的资料,中国特有的刻瓷艺术家朱友麟,对了,全中国也只剩这么一个传人了,丞相曾经还特意下了文件,朱友麟的作品为国宝,不许出口。但原时空里,被砸了个稀巴烂,朱友麟也被打残致死……
还有诸如齐白石家的“白石画屋”,张大千前妻杨宛君家里存放的,张大千在敦煌石窟现场临摹的260幅唐代壁画……
原本悉数毁于一旦,如今大都得到挽救。
东西倒还在其次,至少如朱友麟、沈从文等,没有受到殴打和过分的羞辱……
还有一桩大收获,是李源得了信后,穿着一身学生服,混在人群里前往了郊区恩济庄。
那里埋有同治、光绪两朝的宫廷大总管李莲英的墓,凿开的墓穴里,只有头骨,不见尸骸,但墓中满是金银珠宝和瓷器……
李源有些惭愧……总感觉有些趁火打劫的意味,可能有些卑鄙。
可这些东西他要不取,要么被烧,要么被砸烂,要么消失的无影无踪,要么,成为权贵手里的珍藏……
还不如由他保存起来,终有再见天日的一天。
根本都不用去分辨什么真伪,一堆一堆的瓷器被堆放打烂,小山一样的名人字画被当街点燃。
至于什么宋、元孤本之类的书籍,随意散落地上都嫌碍事,被人踢的零散,到处都是。
想想刚穿越过来时,还曾想着去买古董,那八千块稿费到手后,险些就去搞收藏去了。
真要那么做了,这会儿就成哈批了……
“月香姐,到了!”
秦家庄,李家。
李源将自行车停下后,拍了拍后座上的人。
雨披里的人松开了双手,从雨披里钻了出来。
这是屋里也走出来人,李桂戴着斗笠,看着雨帘中的人,大声道:“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李源道:“爸,我师父在这还好吧?”
李桂大声道:“好着呢,在西屋睡觉呢,你小点声!”
李源:“……”
将自行车停靠在墙根,李源对正打量孙月香的父亲道:“这是我师父的大女儿,在大学教书,现在教不了了,被人拉去挨批,我半路把人抢走了,送这边来。”
李桂忙道:“好好好!闺女,到这就是到家了,快进去喝口热茶。”
孙月香鞠躬道谢,李源拉着往里走:“快进去吧!都什么时候了……”
里面显然已经听到了动静,赵叶红披着一件外套走到了正间,见女儿一身雨水狼狈进来,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孙月香开始哭,抱着赵叶红嚎啕大哭道:“那些学生们都疯了,要拉我去斗,还要给我剃成阴阳的头,拿墨水涂脸……”
李源嘿嘿嘿笑了起来,李桂骂:“你笑个屁!这是好笑的事?”
李母心疼,劝道:“老幺是想哄他师姐呢,你别骂他。”
赵叶红本来气的发抖,经这么一打断,再看自己徒弟那张笑脸,忽然又觉得没那么气了,问道:“那你怎么到这来的?”
孙月香抽泣道:“源子让人半道上把我抢走了,说我有严重的错误,要狠狠批我。开始我快要吓死了,那群人比之前那波学生还凶,幸好回头把我送到源子这,不然我都不敢想象,还能不能活下去……”
赵叶红看向李源,李源笑道:“师姐有些大惊小怪了,别说没怎样,就算真换个发型,让人打骂一顿,也不能死啊。多少大人物这会儿都这样,都寻死觅活啊?师姐,这世道就如此,活到最后才算赢家。您啊,道行不够,还得修炼。”
孙月香担忧:“我还得回去啊?”
李源摇头笑道:“回去个屁!一会儿我就走,让孙叔带着小慧去你们学校要人。回头我再把小慧送来,你们在这好好过日子吧。我二哥管着民兵连,几个侄儿胳膊上也戴着红袖标,哪个王八羔子敢跑这撒野,直接开枪。再说,那群兔崽子注意力都在大城市,谁愿意跑农村来吃苦受罪?”
赵叶红目光柔和的看着李源,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人难为你?娄家的干系,会不会牵扯到你身上?”
李父、李母也关切的看了过来,李源乐道:“我现在是轧钢厂委员会的委员之一,要不是力辞,还是副主任。但副主任要分管许多事,还要经常去开会,我哪有这个时间?就挂了个委员的衔儿。”
李桂不解道:“这光景,你还那么忙?”
李源自然不能跟他说,自己满四九城的挽救珍贵文物,收割金银玉器,只道:“上千万学生涌入四九城,水土不服的一大堆,上面吩咐下来,我们要保证他们的身体健康。”
李母忽然问道:“老幺,你没见小十八?自己偷偷跑城里去了,几天都没回来了!”
小十八就是李垣,今年才十二岁。
李源气笑道:“看到了,想参加小兵坐免费火车到各地逛逛,人家嫌他太小,不带他玩儿。挤火车还被人踹下来,都快饿死了,哭哭啼啼的去找我,让我一巴掌拍家里抄课文去了。他自己也害怕了,能老实几天。十五他们还安分吧?”
李家前十四个,十个在大庆,四个在奉天。
还有几个实在赶不上趟了,没有法子。
李源笑道:“您放心,有我呢。”
他和赵叶红是比较传统的师徒关系,虽然他没在孙家吃住,可打跟着师父以来,在钱粮上,甚至连自行车、手表这样的大物件儿,都是赵叶红出的钱。
结婚时的烟酒和肉票,也是赵叶红强令他收下的。
用师爷赵云正的话说,这叫儿徒,是儿也是徒,不能客气。
受了这么多的恩情,更别说传艺之恩了,李源将赵叶红当至亲对待,一点没问题。
李桂也说:“都是他该干的!”
李源忽然想到什么,从身边解放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打开里面居然是一只肥鸡……
他乐道:“差点忘了这个,家里今晚上可以吃顿好的。爸妈、师父、师姐,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来!”
说完,也不给众人多少反应时间,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孙月香手里接过李母倒的热茶,喝了口后对赵叶红小声道:“本来以为天要塌下来的事,怎么让源子这么一折腾,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叶红笑了笑,道:“那是因为你师弟有本事,不然,你现在连哭都没地儿哭。”
……
大雨哗哗的下个不停,不知天公在为谁哭。
李源骑着自行车,一路回赶,临回家前,犹豫了下,还是转到了德胜门外城西北角上的太平湖公园。
他也就存了看一眼,赶得上就搭把手,赶不上就是命的心思。
没想到,还真遇到了。
大雨里,太平湖面被雨水击打出亿万点波澜。
一个狼狈不堪,头发凌乱的男人,在水里面扑腾着,但也是越来越无力了……
李源把自行车丢一边,几步趟水下去,一手抓住投湖人的脚踝,也不管他是不是呛水了,就这样拖上了岸,丢在了地上,大声道:“就这一回啊,您要是再想往里跳随您。”
说完,转身离去。
虽然多管了回闲事,人家是自己跳的湖,可毕竟是文学巨匠,两辈子都读过他的书,算了,尽一份力吧……
……
回到四合院时,大雨将歇。
刚进门,就看到刘海中家的刘光天、刘光福、阎埠贵家的阎解旷、阎解放还有院里其他一些中学生们,正风风火火的往外走。
一个个意气风发,目无余子的样子。
不过看到李源后,众人还是下意识的停住了脚。
但很快,刘光天摸了摸胳膊上的红袖标后,胆气就壮了起来,看着李源大声道:“李源,现在是新时代了,要打破一切旧事物,建立新世界!把你房间的门打开,我们要进去检查,抄家!”
牛逼了!
一群半大小子姑娘们眼睛都发光起来,挑战权威,打倒权威,还有什么比这种事更刺激?
然后他们就看到……
“啪”一巴掌,“啪”一巴掌,“啪”一巴掌……
连续五六个耳光,把刘光天原本就包子似的脸,直接打的肿成了面锅一样。
众人刚激起来的亢奋劲头也灭了……
刘光福结巴道:“源子哥,我们……我们现在是小兵,是老人家的兵,您……您怎么还打人?”
刘光天原本被打懵了,这会儿听这话,登时回过神来,怒视李源,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不过他刚张开嘴,李源又“啪”一个耳光甩了过去,刘光天哭了……
李源将自行车停好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红本本,大声背诵道:“为了更好地保卫祖国,建设祖国,支援世界革掵,必须要有健康的身体,而疾病,却是健康的大敌。老人家教导我们:‘对于病,要有坚强的斗争意志,但不要急。’对待疾病,要同对待敌人一样,在战略上藐视它,在战术上重视他……”至此一顿,看向刘光天等人,问道:“现在,谁继续往下背?刘光天,你来继续。”
刘光天继续个锤子八八哦,他要有这个记性,也不至于一百分的卷子考八分了。
眼见他支支吾吾傻眼儿了,李源“啪”的又是一巴掌,骂道:“连老人家的语录都还没背好,就敢抄老子的家?我是轧钢厂委员会的委员,现在命令你们回去背老人家语录。饭可以不吃,语录不能不背!如果让我再发现,我们院的孩子连老人家语录都背不出来,下次就不只是抽耳光了!对了,还有老三篇,、、。下次见面要抽查,都滚蛋!”
一群小赤佬!
他干儿子张建国为啥能搅动风云,带领一帮孩子无人敢惹?
光能打当然不成了,烈士遗属的名头也不是万能的。
这个时候,闹的最凶的就是大院的孩子。
可张建国比起他们来丝毫不逊色,凭的就是李源带着他突击了半个多月,生生将一本语录背的滚瓜烂熟。
两边队伍撞见了要抢人,先不动手,张口就来一大段语录,对面接不上来自己就歇菜了。
就凭这个,张建国现在是红的不能再红的带头大哥,带头抄家没人争的过他们这一伙。
和他相比,四合院这帮犊子们差远了!
一群半大孩子个个垂头丧气的各回各家,打定主意,往后见到这位活阎王一定得绕道走。
李源回到中院,就看到贾张氏抱着一个公鸡,二大妈也抱着一个,还有王才亮他老娘,也抱了一只,一起往外走。
看到李源后,也没不搭理,王才亮老娘还笑道:“源子回来了?”
李源点点头,乐呵呵道:“你们老姊妹们,这又是要去打鸡血了?”
二大妈呵呵道:“源子,你还年轻,医术还得继续往上提提,得多学学才行。看看咱们街道卫生院的大夫,打鸡血打的多利索,治病治的多好!”
李源竖起大拇指道:“要不怎么说是二大妈呢,还得是您高明。去吧去吧,多打点鸡血。瞧瞧,您抱的这公鸡多神气,和二大妈您一样一样的。”
他也曾试图劝说人别信这个,可是没人听。
别说老百姓,连不少官员现在对鸡血疗法都深信不疑,不然也不会如此大规模的普及。
随便去一个街道卫生院看看,门口到处都是抱着公鸡排队的。
当某一件事成为大潮流的时候,个人的清醒不仅没用,还有罪……
李源就不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回到家里,打开门后没看到李垣,转了圈,在大立柜里面发现了。
李源还没发飙,李垣就哇哇哭道:“八叔,刚才刘光天他们说要撬门进来,还要打死我……”
李源扯了扯嘴角,道:“你骂他们了吧?”
那群小子再怎么疯,也不敢撬他的门,更别说打他侄子了。
再想想自家这货的嘴贱程度……
果然,李垣一下就不哭了,耷眉臊眼的不吭声了。
李源在他脑袋上拍了巴掌,道:“去烧锅水,一会儿煮面条吃,晚上我还有事。”
李垣赖兮兮的去干活了……
刚才隔着窗把刘光天他们的祖宗都骂了,一人骂一群,这会儿确实有些饿了……
……
PS:本来标题想写天公为谁哭,最后想了想,还是别作死了。这一段就当苦中作乐吧,别把书给折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