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奇人奇功!

新的一天开始,除了天气又凉了些,还下了一场霜外,生活没有太大变化。

十一月末了,这荒诞的一年,也开始走向了尾声。

早上去轧钢厂上班,李源和娄晓娥先去了赵叶红诊室,洒水、扫地、擦桌子、拖地、打开水、泡茶,并去护士站取了今天最新的报纸来,甭管老赵看不看,弟子的姿态得到位了。

等赵叶红来了后,李源则抓紧时间,拿出最近积攒的几例病例,虚心请教起来。

赵叶红从业小二十年了,但她几乎从识字起就在医药行当里泡着,学识渊广,远非李源能比。

往往三言两语,就能让李源茅塞顿开,收益颇丰。

而赵叶红也看得出,李源确实用心了,进步几乎是肉眼可见,经验积累的飞快,表扬道:“确实用心了。”甚至还建议道:“李源,刚结婚,不用太急着工作。你已经是成家的人了,是顶天立地的男人,要照顾好晓娥,不要一心埋头工作,忽略了身边人。”

李源不要脸自夸:“师父,您放心,我肯定把过日子放头一号!您问问娥子,她哪天不是打睁开眼就乐?一直到睡觉才合上嘴的?”

娄晓娥居然没骂他,还嘿嘿直乐。

赵叶红看着无奈好笑,道:“好吧,只要你们自己觉得日子好,那就好。对了,你家里那边怎么样了,几个嫂子都生了吗?”

李源笑道:“二嫂、五嫂生了,都是儿子,三嫂、四嫂和六嫂也这几天了。估计也都是儿子……啧,我家快成少林寺了。”

赵叶红呵呵笑道:“伱家孙辈犯土字,现在起名儿都难了吧?”

李源哈哈乐道:“是,单字不够用了。我叫李源,我三哥家的小子也叫李垣,一个土一个亘的垣。上回我爸妈来,我爸就发愁问我该咋办。我说好办啊,不就是行土吗?直接起仨字的名,中间加个土字就行!我爸觉得有道理,所以往后生再多也不怕。”

赵叶红无语,娄晓娥更是惊惧,她无法想象,自己儿子叫李土X会是怎样可怕的未来!

李源宽慰道:“别怕,咱们孩子已经占了一个好名字,叫李幸。能当咱俩的孩子,是他最大的幸运。”

娄晓娥俏脸飞红,眼神和李源黏连在一起,道:“李幸?好,就叫李幸!也是我的幸运……”

李源还想说什么,忽然觉得有些冷飕飕的,扭头看去,就见赵叶红目光锐利的盯着他。

李源忙干笑了声道:“师父,您忙,我和娥子先走了。”

赵叶红摇了摇头,道:“等一下……”然后就见她身体前倾,罕见的压低声音道:“你师爷在城东辛寺胡同那边,还有一套二进小院空在那。你家里那边要是艰难,就让你母亲带着你几个嫂子和孩子到城里来住。你这一年都在攒粮,应该够供给她们吃了吧?”

李源道:“够够。不过,还没到这个地步吧……”

赵叶红叹息一声道:“你接触的事还少,不知道外省现在已经……总之,想要孩子养的好,最好还是接上来。坐月子的女人怎么吃大锅饭?几个粗粮窝头,吃着喇嗓子,哪还有奶水?正好现在搞私房整改,你们家人住进去,也算是帮我看看房。房子对外就说是我送给你的,等将来建国结婚了,你再还给我。里面有几床被褥,你月香姐上个礼拜去晒了几天,够用。”

李源笑道:“师父,您就不怕碰到一个白眼狼赖着不还啊?”娄晓娥陪着干笑。

赵叶红都懒得理这惫赖货,道:“中午去你孙叔那拿钥匙,下午请假,去乡下把你几个嫂子接上来,最好连你母亲也一起,有个照应。现在大食堂里都是杂粮,家里连锅都不许有,更别提粮食了。孩子接上来后,我们这边每月也能接济一点副食品。”

所谓的副食品包括:禽、蛋、菜、鱼、果品、食糖、碱面以及儿童副食品糕干粉、代乳粉等。

这些在农村的供销社,已经不用去想了……

李源道:“那倒不用,这些东西我悄摸备了一年了,地窖里都搁不下了。那师父,我下午请个假,把人接上来。”

赵叶红点点头道:“去吧。”

看着这师徒二人,娄晓娥心里忽然莫名触动。

这份信任,实在是动人啊……

……

中午在北新仓五号院吃了午饭,安排娄晓娥午睡后,李源去了九号院。

手里依旧拎着美食,一份羊头肉、一份芝麻酱烧饼。

张冬崖见着这两样,高兴的嘿了声,还讲起典故考究起来,道:“还成。老四九城人讲究吃秋,何谓吃秋啊?”

李源想了想,道:“贴秋膘儿?”

张冬崖哈哈笑道:“没错,话粗理不粗。老话说,入秋补得好,冬来病不找。刚过夏天,夏天天气闷热没胃口,一夏无病三分虚啊。等秋天庄稼熟了,京郊的苞谷、稻谷、高粱、大枣、核桃、梨都熟了,咱老百姓胃口也好了,就开始讲究吃了。那么多吃的里头,羊头肉属顶个儿的!不贵,老百姓爱吃。所谓十月燕京冷朔风,羊头上市味无穷。盐花洒的如飞雪,薄薄切成与纸同!”

李源一边站稳桩架,一边笑道:“师父,下回给您买月盛斋的五香酱羊肉!”

张冬崖摆手道:“算了,又不是地主老财,谁家还能天天这样吃?还有闲钱,去宣武门内大街元长厚给我称二两高沫就成。喝茶还能多指点你两句,吃肉就顾不上你了。”

李源哈哈笑道:“那就平时喝茶,礼拜天吃肉!别的师父收徒传艺,总得考察三年。您一天没考察,我也得有自觉性,不能让师父吃亏不是?”

张冬崖顿时乐道:“嘿,你小子!我还不是你师父呢,甭来这套。”

话虽如此,老人却还是格外的高兴。

指点了李源几句后,李源道:“师父,这传统武术在现代战争中,还有用吗?虽然说个人的勇武在面对枪炮时,肯定势弱,可我总觉得,这种能强身健体的技击术,一定还是有威力的。”

张冬崖嘴里吃着美味的羊头肉,听闻此言后笑了声,道:“小子,你知道唐满洋吗?”

李源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张冬崖吞下口中羊肉后,没有急着吃下一口,而是眯起眼来,似乎在回忆那段还未远去的硝烟岁月:“他是朱彪的手下,六十三军一八八师五六三团三连的连长。朱彪那会儿,是五六三团的团长,那是一支英雄的部队。除了三连闻名天下外,八连也非常了不得。打铁原的时候,八连只有几十个人,硬是在一个小小的阵地里坚守了四昼夜,击退美骑兵一师一个加强团的十几次进攻,毙伤敌军八百余人。

那可是老美引以为傲的王牌师,事前谁敢想?

为了这,八连连长郭恩志回国后,几次受到伟人接见。

如果说郭恩志是典型的正面英雄,那唐满洋和他的三连就……啧!

三连的人不是犯错误被降级的,就是在解放中收编来的。

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练家子!”

说到兴起时,张冬崖“滋儿”了一口二锅头,放下酒杯后,独臂摸了摸剃着光头的脑袋,眼睛圆睁道:“唐满洋外号天杀星,一把德制驳壳枪,一把鬼头刀,练的是关西刀客的刀法,那真是天生杀星,就凭一把鬼头刀,穿插敌后跟家常便饭一样。

脑子也好使,最爱干的活儿,就是逮一个英国俘虏,然后四处找美军杀。

他管这叫带着老子打儿子,因为他听说英国人是美国人的老子,就要当着老子的面,宰杀兔崽子。

北面战场上物资供应不够啊,多少将官都饿着肚子,唐满洋却从来不委屈自己,到饭点就带刀走了,别人饿的嗷嗷叫,他追着老美杀,然后吃香的喝辣的。

后来他手下姚显儒知道了后,也跟着一起走。那姚显儒的武功还在唐满洋之上,那是天生的武术奇才。

二十来岁形意练到几乎神变的地步,一手形意五行刀使起来,神鬼莫测。

他和唐满洋两人,专杀老美的游骑兵,那是特种部队啊。

杀到性起,根本不留俘虏,为这挨了不少批评。

不过后来姚显儒不爱跟着连长杀游骑兵了,他自己寻着了一个更刺激的差事,偷老美地雷!

这小子是真的胆大包天,再厉害的身手,地雷爆了也只有死路一条,可偏越是危险他越爱干。

一到天黑,就拎着麻袋走人了,第二天天蒙蒙亮回来的时候,就能带回一麻袋老美鬼子的地雷。

后来地雷多的,他们连长都没地儿睡了。

这还不是全部,带不回来的,他顺手直接埋人阵地边儿上了……

就凭这份手艺,炸死了不知多少老美鬼子,立下了一等功!

但三连最厉害的,还不是这两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伙……”

李源听的入迷了,不敢置信道:“还有更厉害的,才十七岁?”

抗日神剧都没这么拍的吧?

张冬崖呵呵一笑,道:“咱们的装备,那是开上战斗机都追不上老美。后勤更不用说了,和老美比,连要饭的都不如。凭什么最后能把他们赶回三八线?不只是因为不怕死的人多,还因为咱们厉害的人多!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五一年五月十八号晚上,打的是大水洞战斗。

那小子叫常同茂,才十七岁,也是三连的人。

三连打仗哪管什么队伍阵型,一开战就洒水入海一样没影儿了,打狙击的打狙击,抄后路的抄后路。

所以常同茂打了半天后,发现连队找不着了,那怎么能行?

他就在老美的腹地,开始找连队。

找着找着,看到有两拨老美在夹击咱们一伙落单的伤员,他脑子灵啊,观察了下地势后,就绕到侧面左右那么一打……两边老美不知情况,以为我们来援军了,两边就乒铃乓啷干起来了,常同茂趁机把这伙伤员给救回他们的营地,然后又出去找连队。

这一路上,杀了七八个游骑兵,用他们的手雷炸了五个地堡,最后还干了一个指挥部,一路上又救了几个伤员。

等把伤员送回营地后,又出去找连队,这次直接溜到人阵地后面,好一通猛打,一次干掉了半个连!

你别这样看我,别说你不信,连我们都不信,正治部的人还以为指导员疯了,谎报战功,打仗还有这样儿戏的?

可就是这样!

其实要不是每回都有伤员看着,他们回来报功,常同茂自己都不说,他也不在乎。

又一次送伤员回来后,他当晚上第四次出去,这一回,还是没找到连队,不过最后却带回来七个老美俘虏,全是游骑兵!

之前还怀疑他的人,这回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就凭这一晚上,常同茂就成了几百万大军中的特等功臣!

而他身上,就有咱们太极的功夫!”

李源听了,本就热血沸腾的气血,一下就上头了!

倒不是想着能像英雄一样纵横疆场,而是以和英雄共学一门武术为荣!

前世所谓的抗日神剧,也没这么牛逼!

张冬崖可能也怕这位记名弟子脑子充血过度,提醒道:“你就别想了,你虽然也算有几分天分,可是和那种几百万军中都扬威名,数一数二的天生杀才不能比。他们一开始就厉害,然后又在战争中正儿八经杀人杀出来的境界。现在不可能了。”

李源冷静了稍许,嘿了声笑道:“我就想大点力气……张老,咱们太极拳练到最高境界,是什么样的?”

张冬崖先是嗤的一声,嘲笑李源的好高骛远,不过看在羊头肉的份上,还是告诉了他:“我听我师父当年说过,太极深处可至虚灵之境,就是秋风未动蝉先觉的地步。这样的高手,站一起根本不用搭手,光靠听劲就能听出你一身的破绽来。但这种境界连杨露禅和虎头少保孙禄堂都没达到,遇到危险能提前躲开,太玄了。

不过,常同茂要是再年长十岁,我怀疑他可能到了这个境界。

不然他那些功绩,不能用运气好和勇敢就说的通。

只是他才十七岁,实在说不通……”

李源好奇问道:“这位常英雄后来怎么样了?”

张冬崖摇头道:“战争结束,回国受勋后,就再没人听说过他了。事了拂衣去……”

牛逼……

李源佩服的五体投地,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点了,他收了桩功,活动活动了手脚,道:“张老,今儿我先回去了,您多休息,明儿我再来。您这样的国之英雄,最好能长命百岁,总得看到咱们国家强盛起来才成!”

张冬崖哼哼一笑,道:“怕是活不到那会儿了,不过没关系。国家真到了富强那一天,你小子有良心,到老子墓前倒一壶二锅头,跟我言语一声就成。”

李源沉默稍许后,给老人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人。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冬崖眼里反倒是欣慰和高兴的。

临了临了,遇到这样一个年轻人,倒也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