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秦牧！【新书，求收藏！】
《枣林述异记·卷十一·咬鬼》一篇中记载：漳江下游的小城‘灌江口’有一位秦二郎，十五岁时曾遇女鬼压身。他将女鬼咬死，却惹来鬼夫报复，最终一家十二口全都被鬼物杀害。
……
“‘阴司秀才’金去恶历时二十九载，走遍南北七百八十城，著《枣林述异记》二十四卷，全书共一千九百篇，气势恢弘。”
“灌江口亦录其中，恭贺二郎，自此名扬天下。”
暗无天日的‘锁龙井’中，崔梦兰来看望一名面白无须、锁链拘束的高大青年，即《咬鬼篇》中的那位主角——
秦牧！
秦二郎！
“人心似鬼。”
“这《咬鬼篇》说我秦家是被鬼物杀害，不算错。”
秦牧手、脚具被铁链锁住，他接过崔梦兰带来的全套《枣林述异记》，翻看《咬鬼》一篇。
看到上面记述，不气不忿，只觉好笑。
“二郎还没放弃报仇的念头？”崔梦兰看向秦牧。
“我是废人。”
“苟活罢了。”
秦牧摇头。
“若不为复仇，何苦来哉？”
崔梦兰看着秦牧如今模样，一阵叹息。
秦牧翻看《咬鬼篇》，默默不语。
说起来。
这篇故事记述的已经是十年前的旧事。
那是他穿越重生后的第十五个年头，有女鬼进家门，趁他午睡的时候想要吸取他的阳气。危急时刻，他觉醒一门‘咬鬼’异术，求生欲望极强，啖肉喝血嚼骨，生生将那女鬼吃掉。
截止这里，《咬鬼篇》描述的都还真实。
但之后就大不相同。
当初，并无甚么女鬼夫君的报复，而是一位追杀女鬼至此的侠客发现秦牧咬鬼的全过程。
惊为天人，大喜过望。
恰巧灌江口的城主，是这过路侠客的同门师弟。侠客带着秦牧去寻城主，欲要引荐，孰料城主起了歹念，觊觎异术，于是暗害侠客，将秦牧夺取、囚禁。
侠客重伤逃脱，顺手救走了秦牧三个弟弟妹妹。
但秦牧这一世的祖父、祖母、爹、娘、大哥、大嫂，以及两个侄儿，逃脱不及，全都惨死。
事后却被推脱为恶鬼索命。
侠客不知所踪。
弟妹杳无音信。
至于秦牧，因其‘咬鬼’异术，被灌江口城主囚禁在‘锁龙井’中。
暗无天日。
至今，十年。
……
“一转眼，居然已经过去十年。”
“若不是‘阴司秀才’这部《枣林述异记》横空出世，梦兰都快要忘记，在这灌江口，我还有一位相好，还有两个孩儿。”
崔梦兰从食盒中取出酒菜，给秦牧满上一杯酒：“二郎，请用酒。”
相好。
孩儿。
秦牧看着摆出叙旧架势的崔梦兰，思绪纷乱。
他前世旅游途中遭遇车祸意外死亡，死后却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投胎在灌江口一户普通人家。
此前十五年，一直平淡。
本想着成年后攒些钱银，就去游历四方，也不枉重活一世、来此一遭。
可十年前的那场变故，让他一切畅想、计划都成泡影。
被灭门。
被囚禁。
这还不算。
那灌江口城主、崔梦兰父亲、江湖人称‘一剑无血’的崔百泉，竟还将亲生女儿也投入‘锁龙井’，又给二人施了迷魂药。
颠鸾倒凤。
三年两胎。
三年间，崔梦兰为秦牧诞下一子一女。
秦牧清楚，崔百泉让他诞下子嗣，一是借由血脉牵系，好拿捏他。二是希望秦牧的子嗣也能拥有‘咬鬼’异术，从小培养，更好的为他所用。
秦牧惜命。
他表面顺从、臣服，不断通过崔梦兰向崔百泉表忠心，只求能重见天日。
但整整三年下来，哪怕已经生儿育女，疑心重的崔百泉却始终不愿信任秦牧，不愿放他自由。
三年后。
崔百泉故技重施，为秦牧又物色了一名面容姣好、好生养的妙龄女子，点燃迷情香，欲要将秦牧当做‘异种’，源源不断的提供血脉子嗣。
眼见虚与委蛇无用。
秦牧死心。
不愿再被利用，再多牵绊。
当夜，他挥刀自宫，斩断烦恼根，自此再无叨扰。
往后七年。
秦牧枯坐锁龙井中，连前三年还能说说话的崔梦兰也再难见到，唯有灌江口出现鬼物作祟时，崔百泉才会拿锁链牵着秦牧前去‘咬鬼’。
好好一人，如猪如狗。
自由。
尊严。
全都不存。
可秦牧重活一世，贪生怕死，敢自宫，却不敢自尽、不甘去死。
十年如一日。
绵绵无绝期。
……
“我们有一年多没见了吧？”
崔梦兰五官甜美，气质干练，她满饮一杯，看向秦牧：“不问问我在百胜门学艺如何？不想知道沉香、戬儿过得怎样？”
秦沉香。
秦戬。
这是秦牧与崔梦兰的一女一子。
从名字也能看出，秦牧盼着他们能够跟前世神话传说中的刘沉香、杨二郎一般，具有反叛精神，劈山救母，将他救出。
但秦牧心知，这两个孩子自小连崔梦兰都少接触，自幼被崔百泉带大，只怕早就被洗脑，如那七娃认贼作父，不认父母、只认外公。
指靠他们搭救，痴心说梦。
可两世为人，这一双儿女是他仅有的血脉，说不挂念，那是假话。
只是秦牧自知——
挂念无用。
询问无用。
不如沉默，不理不问。
“沉香与戬儿有他们外大父照料，吃饱穿暖，享不尽的福气。”
“至于崔娘子，一年多未见，风采更胜往昔，不必问，武艺定是突飞猛进。”
秦牧语气、表情，丝毫看不出被囚禁十年的痕迹。
但是从他那刻意压着却仍显尖细的声音。
从他身上散发的极为明显但秦牧自己却浑然不觉、习以为常的腥臊气味。
屈辱。
颓唐。
而不自知。
让崔梦兰再找不到当年与秦牧在这锁龙井中交合、谈心时的感觉。
那时，秦牧虽然也是阶下囚，却心存光明，小小年纪，身上有说不出的脱俗气质。
连带着当时的崔梦兰也被感染，灰暗心中生出一丝光明，心底对秦牧有不一样的情愫。
然而——
十年间的囚禁。
七年前的自宫。
心理上。
生理上。
岁月加持下的双重摧残，终是一步步将一个阳光开朗少年郎击垮。也许秦牧自己没有察觉，以为初心未改，但崔梦兰作为旁观者，她看的清楚——
“秦牧。”
“你变了。”
崔梦兰面露不舍、不忍，却狠心拔剑——
“二郎，梦兰送你一程。”
寒光闪。
透心凉。
秦牧错愕，看看没入胸口的长剑，又抬头看向崔梦兰。
四目相对。
他忽然读懂崔梦兰的心意。
可是——
“我不想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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