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

所有人都惊呆了,眼睁睁看着鲜血从她胸口喷涌出来,浸染了大片如雪衣襟,滴滴答答地从袖口指尖滴落下来,晕开一地血池。

无尘有些惊愕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她的胸腔竟然是空的,没有鲜活的心,没有鲜活的心跳。

墨子离呆呆地坐在原处,看着她慢慢转过身来,苍白的脸上还溅了几点发黑的血,红得触目惊心。

他看不懂那目光里包含着什么,或许是绝望,或许是歉疚,再或者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有即将死去的惊恐与仓皇。

“小竹……”

她呆滞的目光微微颤动了一下,温热的泪水忽然就夺眶而出,墨子离震惊之余冲了出去,抱着摇摇欲坠的她重重地跪倒在地。

胸口的血夹杂着点点冰霜潺潺涌动着,将二人的衣袍染得通红,他颤抖着从袖中取出随身带着的银针小盒,疯了一样地去找,最终哗啦一声,数根银针从盒中被打翻,散落了一地。

她怔怔地看着在地上闪着寒光的无数银针,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么……

所以一直带着么……

她静静地看着他捡起地上的银针,疯了一样地去扎她手上的穴位,却因双手颤抖,怎么也找不准位置,只能紧紧抓住她的手,试图帮她止血。

他在哭吗?

时光倒转,恍惚回到了许多年前,细雨绵绵中的幽冥风谷,第一次当着她的面,泪如雨下。

而现在,在她快要死去的时候,他在哭吗?

会有人在哭的时候,是没有眼泪的吗?

他在害怕,连哭也忘记。

……

“竹儿!”

凤连城终于反应过来,将手中的青铜酒器猛地一摔,指着无尘怒吼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这一声怒喝,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场面顿时混乱起来,无数在门外待命的蓬莱弟子听见凤连城的声音顿时就冲了进来,将殿内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十二门门主立即拍案而起欲拿下无尘,此时九阁长老也从惊愕中清醒过来,齐微长老当即一纸白扇甩出去,生生将众人逼退数步。

眼看两边就要打起来,局势愈发不可控制,凤涅阳当即站起来怒道:“这是在干什么?退下去!”

“凤涅阳!你疯了吗?!”凤连城赤红着双眼朝他嘶吼,“他杀了竹儿!”

“你冷静一点好吗?”

“……”凤连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红着眼睛恨恨地瞪着他,猛然扬手,响亮的一巴掌打了过去。

清脆的声音落在脸上,凤涅阳被打得侧过头去,白皙侧脸上五指红印浮现出来,所有人吓得呆住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处。

凤涅阳只是抬手碰了碰脸上的红印,冷淡的目光压着怒气扫过他的脸,“解气了?”

凤连城握紧双拳,死死地瞪着他。

……

眼看着她细腻精致的眉梢眼角慢慢凝上了一层白色霜花,源源不断输入她体内的仙气也挡不住寒气蔓延,体温慢慢流失,他浑身抑不住颤抖,紧紧地抱住了她。

她伸出手想要抚上他的脸,却不知为何又收了回去,转而抓住他的衣袖,一点一点抓紧,似是想要说什么。

于是他低下头,凑近她微微开合的唇,努力想要听清她在说什么。

宫玄月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帮我照顾秉烛……还有……”

“忘了我……”

她的手指已经冻得僵硬,双眼灌了铅一般不自觉地想要合上,却还死死硬撑着想要把话说完。

再不说,只怕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

……

我爱你,如星星般流逝的时光里。

我恨你,在那段刻骨铭心的岁月里。

对不起,来不及说一句没关系。

算了吧,也许冥冥中早已注定。

……

…………

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终只能苦涩笑笑,手指慢慢松开,垂了下去。

墨子离浑身颤抖地抱着怀中早已冰冷的人,慢慢压抑着低下头,终于还是泣不成声。

宫玄月站在门口,薄如蝉翼的皮肤白得透明,缓缓地闭上双眼,透红的液体从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

同一时刻,点苍山上繁星满天,司马长渊坐于亭中,看着外面轰鸣而下的瀑布山涧,手中紧紧握着一片碎瓷,鲜红的血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他缓缓张开五指,看着掌心锋利的碎片和长长的伤口,不动声色地抹去脸上流淌的温热液体,兀自惨淡一笑。

“真是……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