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桑骂槐

她咬着筷子不知如何作答,墨子离的出现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自从发现玄武镜没有弄丢的时候,她就知道墨子离一定会来找她,但没想到他竟然找来得这么快。

正想着,那二人已经在另一张桌子旁坐下了,夜晚寒风呼啸,吹得小棚摇摇欲坠。

摆摊的老伯只当是今夜生意好,颤巍巍地又上了两碗馄饨,实在困得不行,便蜷到一边打盹去了。

秉烛两只眼睛一直盯着那两个人,清秀的小脸气得鼓鼓的,愤愤地提着醋瓶子就往碗里倒。

竟然把主意打到她家姑娘头上来了,可恶!

她愤愤地想,握着筷子用力戳着碗里的馄饨,直搅得汤水四溅,桌上一片狼藉。

墨子离见状微微皱了眉,用筷子头打了下她的脑门,轻喝道:“老实点。”

她脑门上顶了一个包,这才老实了下来,不再折腾碗里的馄饨,只是又扬起嗓子,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那一桌听得清楚。

“难怪现在盛传江湖上阳盛阴衰,男人都娶不到老婆只好抢别人姑娘,看来这事不是空穴来风,要不然怎么会有人有恃无恐到当面都不肯放人呢!”

一番指桑骂槐骂得浅显露骨,长乐平静地放下筷子,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宫千竹看得心惊胆战,怕他发火把秉烛打一顿,连忙拽住了他的衣袖,使劲向秉烛使眼色,叫她别再说了。

秉烛却似没看见一般,转而眉梢微微一挑,阴阳怪气的调子却是将那市井之地的鸡婆学了个十成十,“不过我家姑娘可是天仙下凡,弹琴抚箫,饮茶拈花,风姿如诗如画,可不是一般庸人能妄图染指的。”

“秉烛!”宫千竹有些哭笑不得,她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墨子离不动声色地饮茶,只是拿着杯子的手顺势挡住唇角忍不住上扬的弧度。

出奇的,长乐竟然没有大动肝火,只是微微扬了扬唇角,纱幔下露出一个苍白美丽的笑,如同当年在蓬莱坞永乐宫初遇时一般,如梨花般温柔透明,宫千竹看得都有些呆住了。

“竹儿,我们走吧。”

他很快便收起了那个美丽的笑容,手在袖子里摸了两下,凭空掏出两块碎银放在桌上,拿起还放在桌子上的金属手镯,拉着宫千竹便要离去。

宫千竹还未反应过来,秉烛已经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摔,站起来气急败坏道:“我刚才说那么多你都没听到吗?还不快放了我家姑娘!”

伴随着一声怒喝,她浑身上下开始燃起透明轻盈的火焰,火红羽衣在灵力作用下轻轻飘拂,夜间忽然狂风大作,破旧的桌椅板凳被狂风刮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打盹被惊醒的老伯早就吓得傻了,窝在余温犹在的锅灶旁瑟瑟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宫千竹看着不忍,想过去将年岁大了的老伯扶起来,却被长乐一把拉住动弹不得。

她惊讶地看着长乐淡笑的侧脸,见他只是回眸看着气得脸色发白的秉烛,似笑非笑道:“我本无意强求,可是是你家姑娘亲口对我说,想要救我。所以没办法,只好信这一回。”

此话一出,不止秉烛,连墨子离都微微一愣,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她想救他?

宫千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移开了视线。

长乐依旧淡淡地笑,“还是说,你家会饮茶会拈花,风姿如诗如画的姑娘,是个言而无信之人?”

“当……当然不是……”秉烛顿时有些慌了手脚,周身聚集的灵气刹那间消散干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宫千竹,整个人都傻了。

长乐淡笑如故,弯腰拾起刚才被狂风刮掉的纱帽重新戴上,又一次拉起宫千竹的手。

宫千竹似是还没从长乐刚才的话中反应过来,茫然地被他拉着走,两道身影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城门下的缥缈夜雾中。

“公子,现在怎么办?”眼见自家姑娘就在面前被人带走,秉烛又气又恼,眼眶都微微有些泛红。

墨子离环视四周一片狼藉,目光停留在蜷缩在锅灶旁瑟瑟发抖目光涣散的老伯身上,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