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初愈

当三月的第一缕春风吹来这片大地,仿佛一夜间吹开了满城飞絮,整座江南古城雁归春回,冰雪初融,到处是一片生机勃勃,鸟语花香的景象,一幅古城画卷徐徐展开。

距离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人间边疆战事告停,号角歇,降书呈,烽火熄,狼烟灭,逃难北迁的人们陆陆续续都回到了扬州城,渐渐回到了从前繁华昌盛的景象,大地复苏,草长莺飞。

各地的茶商丝贾回到扬州江口经商,茶叶、丝绸、瓷器等又频繁出现在闹市中,花楼勾栏之地又开始了夜夜笙歌,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唯一变了的,便是那曾在扬州城轰动一时的墨府了。

墨府大门紧闭着,似乎已经没有人住了,但很快便有人发现,墨府门前每天都有打扫过的痕迹,大门也一尘不染,偶尔在夜里还能听见女子的哭声。

有传言说,墨家公子和两个女儿死于战乱,冤魂迟迟不散,所以才会有一连串奇怪的事情发生,人人路过墨府几乎都要绕着路走,生怕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但也有好事者,将鸡血洒在了墨府门前,号称辟邪之用。

这一洒没辟成邪,倒是将墨家公子引了出来,众人吓得齐齐后退,那人却没说什么,只是冷冷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将门前鸡血收拾干净。

流言不攻自破,再没人说墨府是一座鬼宅,却又流传出了无数个版本,墨子离只当没有听见,也不许秉烛惹事,终于,当流言已经传成是墨府死了闺女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放任秉烛冲出府外,将那群八婆挨个抓住痛扁了一顿。

墨府自然不是在闹鬼,自从在那次大战中受伤后,墨竹就一直昏迷不醒,她不过一介凡人之躯,如何承受得起那么大的爆破力,五脏六腑尽数被震碎,墨子离散去大半修为方能保住她的气脉,却没能把她从昏睡中唤醒过来。

两个月来,最担惊受怕的便是秉烛了,从一开始害怕得不停地哭,到后来慢慢学着照顾墨竹,守在床前给她讲故事,两个月下来,整个人都活活消瘦了一大圈。

而传言所说听到的女子哭声,自然也是秉烛。

前不久司马长渊前去魔界取回了什么丹药,还带回了一个人,那人一露面便震撼了所有人,美得妖冶圣洁,美得风华绝代,仿佛只那么漫不经心地回眸一瞥,足以让三千繁华刹那失色。

那人只留了一夜便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对墨竹施了什么法,只知道在他离开之后,墨竹的气色一天天好起来,他们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墨竹苏醒的那一日,秉烛偏偏不在府中,公子翌找遍了整个扬州城,终于在城门楼找到了她。

秉烛站在高高的城门之上,红艳如火的衣裙随风飞扬,她望着这满城翻花飞絮,像是在对他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果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姑娘若是能看见这番景象,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公子翌听见她这句话,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还记得秉烛第一次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墨竹时,她哭得两眼红肿,一遍一遍地对他说,如果姑娘死了,她也不能独活。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绞,痛得快要滴下血来,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墨竹已经醒了。”

秉烛怔怔地望着他,慢慢地开始颤抖,不可置信地捂住嘴,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似是狂喜,却又更像绝望。

她推开他,不顾一路上诧异的目光,几乎是飞奔着回到墨府。

“姑娘!”她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一股浓郁的药香味扑鼻而来,房内布置简洁干净,层层纱帘撩起挂在两边玉钩上,墨竹一身白色单衣,脸色苍白地靠在床头上,满头青丝随意散落下来。

此刻她手中正拿着一碗汤药,似是被秉烛的突然闯入给吓了一跳,被刚入喉的药给呛得直咳嗽,苍白的小脸染上了一抹不正常的晕红。

秉烛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去将药碗抢下来放到一边,另一只手为她拍背顺气。

墨竹终于觉得好了一些,眼眸中蔓延出细碎的点点星光,带着几分温柔几分歉疚,开口唤道:“秉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