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梨花
好痛。
墨竹难受地低吟,腹中好像有几百条蛇在啃食着自己,毒液侵蚀到骨血,几欲将自己慢慢腐蚀完全一般。
仿佛听到了竹子噼里啪啦爆破的声音,她迷乱呢喃着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四周铺天盖地的火海,火星溅到身上,钻心般地疼。
她蓦然反应过来,师父曾经努力教她辨识的,这是火,火会烫伤自己,而她只知道,被烫到会很痛。
她想要离开这里,身子却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般,自己倒在一片血泊中,她哭也没用,喊也没用,没人来救她,蔓延的火海化作面目狰狞的魔鬼,撕扯着要将她拉入地狱尽头。
他们说,被诅咒的人,是不配留在这世间的。
他们说,那片鬼火蔓延的地狱,才是她应该存在的地方。
不,不是的。她拼命想要后退,熊熊烈火烧到身上,很快将她的皮肉焚噬得糜烂露骨,她呆呆地举起手看着,那里只剩下一只白森森的骨手。
“不——”墨竹被吓得从梦中醒来,惊魂未定地看着湿寒阴冷的幽水境,整片寒渊弥漫着冰冷水雾,她冷得发颤,抱紧了自己。
想起梦中那片火海,她不由得低了声音,喃喃道:“师父,我又做噩梦了。”
自从身体里有了那颗珠子以后,她就开始噩梦不断,日日夜夜梦魇缠身,从来没有重复地做过同一个梦,却是每个梦都可怕得惊心动魄,梦中有过寒光凛凛的长剑,有过浑身染血的自己,亦有过无数个死在她身旁的人。
她开始明白什么是恐惧,她害怕做这样子的梦,害怕看到梦中那一场场刀光剑影,害怕有着那样冰冷眼神的师父。
怎么办,师父,她好像生病了,怎样才能回到从前?
沉重的石门缓缓抬起的声音,随即从外面走入两个人来,她不敢回头,依旧保持着抱着自己的姿势,听着二人踏过水面的声音。
“把门打开。”
“是。”
一阵开锁声后,铁笼打开一道门,墨竹听出那是长乐的声音,这才回头看向他。
依旧是那纤细修长的身形,只不过那月白色的长袍在衣摆袖口处渐变成妖异血色,绣上了华丽低调的暗纹,三千散落的青丝直垂身后,那张脸是她熟悉又陌生的,薄如蝉翼的皮肤依旧失了几分血色,眉间却盛开着一朵血红的凤凰花印,平添了几分妖魅,眼角也出现一抹妖异的胭脂红,细看竟是蔓延开的华丽花纹,整个人看上去不再如之前那般弱不禁风,眉目流转间,妖邪之气甚重。
墨竹静静地看着他,那时候的她才忽然明白过来,一朵盛开在血泊中的梨花,怎么可能不染上血色。
现在想想,蓬莱坞上的人对他流露出来的敬畏,还有那些长老们对他的态度,那怎么可能是一个弱者的待遇,可笑之前的她,竟傻到以为他真的只是一个需要人去照顾去陪伴的纤细少年。
“竹儿,怎么不过来?”长乐淡淡地笑,似乎在等待着她扑到他怀中求助,如同那个她做了噩梦的晚上一样。
可她没过来,他在心中冷冷自嘲地笑,原来就算是他的竹儿,在看到了他真正的面貌之后,也是会对他疏离陌生的。
“我想抓着这根栏杆。”墨竹嘴硬道。
“在这里待了两天,定是吃了不少苦吧?”他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纤细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转向自己,打量着她,微微皱了眉头,“瘦了。”
“不要碰我。”墨竹还在气他不分青红皂白将她关起来,忿忿地想要别过头去,无奈那看似纤细的手指力道实在太大,她动弹不得,只能隐隐委屈地咬着下唇。
长乐静静地凝视着她,略失血色的薄唇轻抿,辉映着血色花纹的眼眸似乎也在闪耀着点点星光。
“你讨厌我了?”他淡淡地问。
她气恼他这不痛不痒的语气,将下唇咬得更紧,看着一片弥漫着冰雾的寒渊,沉默。
“不要恨我。”他捏紧了她的下巴,不让她刻意忽视掉他,“竹儿,世界上谁都可以讨厌我憎恨我,只有你不可以。”
“我难道连讨厌你的资格都没有了吗?”墨竹终于被他的话激怒,将目光移回来,生气地瞪着他。
长乐见她终于肯看向他,眉眼沾染了一分隐隐的笑意,连语气也微微上挑,“是啊,你没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