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回、束地牢刑责血溅 凝魔阁夙

为了挣脱诛心的束缚,醒过来的虹猫一直暗暗凝聚内力,最后尝试着将内力凝聚于双手,这才抵挡了诛心探过来的手掌。等到一击成功,虹猫借着巧劲又迅速从床上滚落下来。只是除了双手之外,全身的经络似乎都被人掐断了一般,麻木的仿佛不是自己的。

翻身的一瞬间,他只觉得气血翻涌,只有伸手按住胸口,才能稍稍控制住翻涌的气血。

此刻的虹猫单膝跪地,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原本俊逸的面容更是一片惨色。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滴在男子结实裸露的肌肤上。

“虹猫,你逃不了的。”不再纠缠于虹猫如何能够从床上逃脱,看到虹猫这般模样,诛心也知道他只是强弩之末,遂也不甚在意虹猫是否能够继续动作,只是微微一笑,摆了个舒适的姿势依靠在床榻之上,带着看好戏的眼神,看着滚下床榻的虹猫。

“就算是死,我也不可能让你达到你的目的!”怒视着眼前妖娆的少女,体内的血气却是更加翻涌不定,就连之前在雪山天池时落下的旧伤也隐隐作痛。虹猫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之中。

再次醒来是缘于一桶冰凉的冷水,之前被人偶围击,虹猫的身上多少留下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加上强行催动真气抵抗诛心的灵力,导致旧伤复发,虹猫从昏过去之后便一直发起了低烧,整个人都陷入了不安的昏睡之中。

男子的肌肤原本是健康的密色,被剥去上衣之后露出结实紧致的上半身。宽肩窄腰,每一寸肌理似乎都蕴藏着不可估计的力量。只是原本充满力量和美的男性身躯此刻却被一条条粗大的锁链捆绑在石墙之上,肌肤上未经药物处理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由于是被人偶所伤,伤口处都隐约泛出一些青黑色,就连愈合的速度似乎都慢了许多。

冰凉的水兜头浇落,落在那些还渗着黑色血液的伤口上,半身**的虹猫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原本用白色发带束起的黑发,如今因为打斗和冷水,散落在虹猫的前额。水滴沿着发梢滴落,顺着结实肌理流淌而下,狼狈之中,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性感迷人。

“虹猫,你总算醒了。”雌雄莫辩的声音在阴暗潮湿的牢房内响起,虹猫微垂这头,费力的抬头,想要睁开被冷水蒙住的眼睑。

“没想到,堂堂七剑之首虹猫,竟然也会有如此落魄的时候。”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移向虹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是谁……”虹猫的声音宛若游丝,细微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断落。

“我是谁?呵呵,小子,你不知道我是谁,可我这些年来,心中惦念的可一直都是你的名字!”说着,黑色的身影慢慢走向墙边摆放着各种刑具的石台,随手拾起一条长鞭。

还未让人看清他出手的模样,虹猫只觉得一阵疾风闪过,原本已经疼痛的到麻木的身体竟然因为一鞭子的刑罚而重新获得了感知。

这魔阁的地牢可不是什么玩过家家的地方,而其中摆放的每一样刑具皆是有其独特之处。就拿刚刚黑衣人拿起的钢鞭说起。

看起来柔软的银色钢鞭,却是用无数条锋利的钢刺组合而成。钢刺本身也并非笔直的利器,锻造师将每根钢刺的尖端锻造成弯钩形样,在鞭打到人身体上的时候,造成的伤害可就不是只是一鞭子这么简单了。

锋利的钢刺先是划破人的肌肤,接下来,那些触及皮肤的勾刺便会紧紧地勾出人的皮肤,在将钢鞭往回扯的时候,留下的往往不仅仅是一条鞭痕,而是会带走一块块鲜血淋淋的皮肉。

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胸膛上传来,虹猫低头去看。胸膛上的血肉被钢鞭击打的翻起,鲜血溅落在虹猫的脸上,温热的,腥甜的。

没想到只是一鞭子,竟然就能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势,不愧是魔阁精挑细选的刑具。

“虹猫少侠,滋味如何啊?”黑衣人独特的嗓音低低地笑开了,在幽闭的地牢中,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又是一鞭子打下,饶是坚韧如虹猫,也不由从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鲜血随着钢鞭溅到黑衣人的手背上,望着那滚落的血珠,他有片刻的失神:“就算是鲜血的滋味,又怎敌得辱妻之仇、杀子之痛!”

重伤的身体难以保持清醒的神智,虹猫勉强听到些黑衣人的话语,心中却更是不解。

“辱妻……之仇,咳咳,杀子,杀子之痛……我虹猫做事,咳咳咳咳,一向光明磊落,绝对,绝对不会作出有违江湖道义之事!这,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断断续续说出自己想要表达的话语,虹猫垂着头,似乎再无一丝精神。

“误会?呵呵,就算是误会,你也难逃辞咎。”说着,黑衣人慢慢放下手中的钢鞭,缓步走到一旁烧得正旺的铁炉旁。

柴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在寂静的地牢中显得尤为清晰。漆黑的木炭因为烈火的燃烧变得通红,连着其中几块三角烙铁亦是橙红一片。黑衣人取过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看着滴落在烙铁上转瞬化为蒸汽的鲜血,十分的满意朝着虹猫慢慢走了过去。

汗水和冰水模糊了虹猫的双眼,**着上身的男子敛着睫毛,看也不看黑衣人一眼。

炙热滚烫的烙铁印在他的胸前,只听得“嘶”地一声,烙铁和血肉接触的瞬间,一股灰白的烟雾缓缓腾起。

无法寓言的剧痛在胸前炸开,虹猫垂着头,再也不吭一声,看着那赤红的烙铁离开皮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肉烧焦的味道。

又一块烙铁落在肩头,火烧火燎的疼痛,让已经麻木的身体感受到了更加剧烈的疼痛。

眼皮越来越沉重,只看到明明灭灭的火光不断的从眼前闪过。到最后,就连那些刑具落到身上的剧痛也渐渐消失了。全身就像是被人抽走了经脉一样,四肢提不上分毫力气,如同提线木偶,凄凉的挂在墙壁之上。

剧痛到麻木,麻木到沉重,最后这份沉重压抑到他无法呼吸。

迷蒙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片暖色的光芒。少女绝美的容颜在漫天的桃花下,美的令人窒息。纤细的指尖探向面前一朵烂漫盛开的桃花,却又在触碰的那一瞬间对他回眸一笑:虹猫……

巫祝看着因为用刑过度似乎陷入昏迷的虹猫,随手将烙铁扔回了火炉,走到虹猫近前。如同枯树枝般的手指从他宽大的衣袍中伸出来,几乎没有看到什么动作,只见虹猫胸前一块带着鲜血的皮肉已经落到了巫祝的掌心。

正待巫祝接下来的动作,却只听见身前男子突然低低呓语了一声:“蓝兔……”

绯红的剑光在巫祝眼角划过,距离之近,速度之快,让巫祝防不胜防。

挥开衣袖,巫祝连退数步,终于躲开了突然袭来的长虹剑。只是虽然极快的出手躲闪,巫祝黑色的衣袍还是被突然出现的长虹剑划破了一道长长的缺口。

“长虹剑!”巫祝微微一愣,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错愕。

燃烧着炽热剑光的长虹剑竖立在虹猫面前,似乎要为主人抵挡一切。然而,如果这一场景在虹猫还未昏迷时,也许通过御剑术的使用可以使之发生。但此时的虹猫已经陷入昏迷,长虹剑这番的表现,竟像是有了自主的意识!

巫祝心中大震!

抬手将刚刚从虹猫身上取得的血肉凑到鼻翼下,身体却陡然僵硬。

“这不对!”黯哑的声音仿佛遭受了什么打击一般,下一刻,从黑袍下露出血色的眼睛,直直地盯向了眼前的长虹剑。

“难道是因为它?!”话音落下,只听“叮”的一声,长虹剑失去了灼灼剑光,如同一块废铁一般落到了地上。

这一次,巫祝却不敢怠慢,慢慢走到掉落的长虹剑旁,蹲下身,拾起长虹剑。借着地牢昏暗的灯光,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宝剑。

不知过了多久,巫祝终于长叹一声,似乎有些事情,已经了然。

“虹猫是不是在这里,你们让我进去!”地牢外突然传来了争吵,中间还夹杂了兵器撞击的声音。

巫祝手持长虹剑,朝着地牢门口扬声道:“让她进来。”

很快,一声藏蓝衣裙的诛心便踏入了地牢之中,在她身后,跟着的是一袭紫衣的齐修远。

“虹猫!”看着眼前几乎分辨不出模样的人形物体,诛心惊呼一声,朝着虹猫奔了过去。

等到近前,更是觉得触目惊心。就连诛心这样看淡了生死的人,亦是久久无法平静内心。

乌黑的长发凌乱不堪的散落在额头,肩上。血水沿着头部,上身,蔓延到整具身体,胸口被烫伤的地方呈现乌黑的焦状,皮肉朝外翻卷着,流淌着淋漓的鲜血。

除此这外,这具血肉模糊的身体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鞭痕,烫伤,刀伤,细看下来,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浓重的血腥味让诛心白净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她眨了眨眼睫,声音不复往日的清凌:“长老不是说留着他还有用吗?怎么如此对他?”

“留着他,确实有用。”说着,巫祝对着虹猫的方向,宽袖一挥。

束缚着虹猫的数十条铁链齐齐断裂,身负重伤的虹猫瞬间失去了支撑,落入了身前诛心的怀中。

“灵虚族的血脉,还需要他。”说着,巫祝的语气变得不容否定:“下一次再让我见到他没有种下‘咫尺天涯’,便是他命丧之时。”

“是!”诛心咬咬牙,竟然以一己之力将虹猫抱起,走出地牢。

原本一直跟随在诛心身后的齐修远,却突然停了下来,对巫祝相对而立。

紫衣的修长的少年,黑袍的佝偻老者,幽闭腥臭的牢房,这画面说不出的古怪离奇。

“我到底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为我大哥报仇,为逍遥门报仇,才能一直留在她的身边,一直留住她?”少年的声音中,带着三分强势,三分不甘,三分困顿,还有一丝暗含的情意。

“成为最强的人,只有最强的人,才有资格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走到最后!”很快巫祝的身影便消失在地牢中,他的话,却久久未能散去。

成为最强的人,便能实现这一切了吗?

齐修远定定地站在地牢中,巫祝的话让他的神思有些飘忽。

他想起从她侍女身边听到的那些话:灵女此番前往中原,便是要寻找中原最强的人。

不错,黑小虎,虹猫,单看诛心的这些选择,无一不是朝着这一点出发。

如果,如果我成为中原最强的人,那心儿,也一定会留在我的身边再也不会看其他人一眼!

少年的双手在身侧慢慢握拳,指骨捏的发白,有些信念一旦生成,便不会更改。

这样一个信念在他的心中扎根,发芽,生长。原以为会开出最美的花朵,结出丰硕的果实。只是,到最后才发现,从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虹猫,虹猫!”诛心抱着虹猫迅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血肉模糊的虹猫放在床榻之上,诛心看着虹猫鲜血淋漓的身体,不由地皱着眉头,紧抿双唇。

之前虹猫在卧室里陷入昏迷,诛心原本是准备等他再次醒过来,另行它法。不料还未等虹猫醒来,却是等到了巫祝。

长老做事,向来不需要理由。

诛心原以为巫祝只是对于身为七剑之首的虹猫颇感兴趣,加之虹猫又是自己选定的灵虚血脉结合之人,所以就算对虹猫进行一些审问或是检查都是理所应当,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巫祝竟然会对虹猫下手。隐忍着心中突然涌上的不适,诛心皱着思索着为何长老会有如此表现。

挥了挥手,让侍女们端来一盆温水。诛心起身,将布帛浸入水中,准备为虹猫擦洗身体。

一只修长的手按住了诛心拿着帕子的手,这手掌虽然没有成年男子的宽大,却也将诛心的手稳稳地握入掌心。

顺着手臂看上去,诛心看到的是齐修远清俊的面容。

“我来吧,毕竟,男女有别。”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晦暗不明的情愫,缓慢却坚定的将诛心手中的布帛抓入自己的掌心。

不悦的盯着眼前的齐修远,相处的时间越长,诛心越觉得眼前的齐修远早已不是当初自己救下的那个半死不活的少年。

也许是因为跟在自己身边,又居于魔阁的影响,少年从前身上的洒脱不羁似乎慢慢被打磨殆尽,转变为冰冷深沉。

虽然齐修远时常跟随在自己的左右,但是巫祝似乎对他格外的关注,时常派齐修远离开魔阁,做一些自己都不清楚的任务。

零星的从长老口中得知,齐修远留在魔阁的原因,是想要提升武功,为大哥和逍遥门报仇。而他的仇人,正是中原现如今的武林盟主。如此说来,齐修远留在魔阁,倒也确实是明智之举。

这些日子以来,少年越发的阴沉,也只有面对自己的时候才会带上一丝年少人的气息。有些时候,甚至连诛心也看不懂,眼前的这个少年,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看着齐修远慢慢走向床榻上的虹猫,诛心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心上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