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安得与君相决绝 免教生死作相

“……唔……”

清晨的阳光透过竹窗,如水般倾斜进干净素雅的房间里。房间的桌子上是两只已经烧尽的红烛,青白的酒杯安静的呆在桌子上,见证了昨夜的温柔缠绵。

床榻上,安心睡了一夜的蓝兔悠悠醒来。

入目看到的,便是守在床边的虹猫。如金子般耀眼的阳光打在他菱角分明的侧脸上,俊朗如玉。绯色的双唇轻轻抿着,眼角眉梢却带着暖暖的笑意,像是做了什么好梦一样。

看着这样的虹猫,蓝兔只觉得有种岁月静好,与君共眠的感觉。

小心翼翼地起身,生怕惊扰了他的美梦。

只不过虹猫向来睡的浅,即使蓝兔特别注意,虹猫还是很快睁开了眼睛。

“蓝儿……”初醒的嗓音带着微微的沙哑,听起来格外的撩动人心。

“嗯,虹,虹猫,你醒啦?我去准备早饭。”才说完话,还不等虹猫有所回答,蓝兔便红着脸,一溜烟的消失在房间里。

脑子还有点晕乎的虹猫坐在床边呆了呆,怎么突然觉得蓝兔像是在躲着自己一样?

转念一想,记起昨晚他说起若是只有他们两人在时的称呼问题,虹猫的脸上漫上了了然的笑容。

就在这时,蓝兔的惊呼突然从屋外传来。虹猫一惊,身子已经朝着蓝兔的方向掠去。

“蓝兔,发生什么事了?”从新房闪身而出的虹猫发现蓝兔站在逗荼的房间里,一副呆呆愣愣地模样。

没有抬头去看虹猫担心的面容,蓝兔只是呐呐地回答道:“荼大叔,荼大叔,他……走了……”

虹猫这才发现,此刻逗荼的房间里早已是空无一人。这逗荼似乎走得很急,整个房间还是乱糟糟的样子,就连昨晚摔碎的杯盏都没有来得及打扫。

堆满了草药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白纸,上面是逗荼凌乱疏狂的字迹。虹猫拿起纸张细看纸上的内容,只见那纸上写道:

虹猫小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恐怕老夫已经下了这雪山。说来不免感怀,老夫这大半辈子,孤生一人隐居在这雪山之上,醉心药理毒物。之前听起你们说起“天煞孤星”,老夫对此兴趣甚浓。都说百闻不如一见,老夫这就去见识见识这传言南疆无人可破的奇蛊。你和蓝丫头新婚燕尔。如今老夫一走,这雪山之上就你二人,你们可多留几日,年轻人嘛,就应多多温存,否则以后后悔都来不及呦。尔等无需挂念,逗荼。

看着这信件没有没尾,更无什么格式规矩可言,倒真是逗荼能写出来的。虹猫似乎还能听到逗荼在写下这封信后嘶哑张狂的笑声。那样的不拘世俗,那样的疏狂不羁。

信件下面是一副手绘的图纸,虹猫一看不由欣喜,原来是一份走出这雪山的捷径,想必这是逗荼为他们离开雪山留下的。有了这张图纸,他们就不用像来时一样在这雪山之中耗费更多的时日了。

“咦,这是?”不经意间瞥见一笺飘落在桌角的信纸,蓝兔蹲下身子将信纸捡起,细细看去。

泛黄的纸张上,是一首用簪花小楷写的小诗:

吾愿永远不相恋,如此便可不相倦。

再愿永远不想伴,如此便可不相散。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这小诗笔记娟秀,一看就是出自一位温柔娴静的女子之手。这样想来,虹猫便已经猜到这就是昨晚逗荼失措打破茶杯的原因。

想必逗荼在他和蓝兔成亲之夜,有感而发,越发的思念已经故去的雪心,故此取出雪莲簪怀念故人。只是在把玩的时候却突然发现雪莲银簪被人动过手脚,做成了藏匿纸条的空心银簪。等到逗荼打开簪子的机关,看到的便是雪心写下的这首小诗。

这首诗的含义很显然不言而喻,如若无情,又怎会相思?若无相思,又怎会决绝?

逗荼看到这首诗,必然已经明白了雪心当年的心境。而他之前还对逗逗的生死表示的毫不在意,现在却又松口说前去探看,想必也是因为雪心的缘故吧。

想到这里,虹猫不由叹息。不过下一刻,虹猫蓝兔两人相视一眼,却都是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是啊,这下子,逗逗总算有救了!

终于松了一口气的两人也不打算多作停留,就要回房收拾东西,迅速下山。

来这雪山天池之前,玉蟾宫中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逗逗中蛊需要医治,雨花剑剑魂不知所踪;缃菱身份有异,实为魔教黑心虎之女;跳跳易容缩骨,带着缃菱准备前往魔教打探消息;大奔莎丽无处可寻,了无音讯;达达重出十里画廊,路途艰险……

此时的虹猫蓝兔恨不得立刻插上一双翅膀,飞回玉蟾宫,看看众人现在是否都安好。

正当虹猫蓝兔走出草庐,许久未见的灵鸽突然出现在这茫茫的雪山之中。

“虹猫你看,是小一。”苍茫的雪山上空,那头上飘动着黄色羽毛的灵鸽,正是旋风剑剑主达达的灵鸽小一无疑。

风雪中,小一扑棱着翅膀,飞得明显有些吃力。虹猫见状,足尖迅速在雪地上运气一点,身子已经斜斜飞向小一。

轻轻一拂,将小一抓在手心里,一个旋转,白衣少年翩然从半空中飘落,衣袂翻飞,卷起片片晶莹的雪花。

“虹猫,信上写了什么?是不是达达他们出什么事情了?还是逗逗……”看着虹猫打开信件查看,将笑不笑,抿着唇角,皱眉却又展颜,若有所思。这般模样,倒是让一旁的蓝兔捉摸不透。

“逗逗病情稳定,应当是没什么大碍。现在正在达达和仙儿姑娘的陪同下一起前往天狼门,准备取回雨花剑剑魂。”虹猫缓缓将看完的信纸握在手心,再次张开手掌只剩下片片雪白的纸屑随风飘散。

“雨花剑剑魂在天狼门?!”面对这样一个消息,蓝兔有些吃惊。

“嗯,应该是他们发现了什么有关雨花剑剑魂的线索。逗逗身边有达达和仙儿姑娘我倒是不担心,只不过……”说到这里,虹猫突然停顿了一下,眸色沉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话说到一半,却不说下一半,最是让人着急,蓝兔不由开口询问:“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达达在信上说冷翊突然举行武林大会。并向武林各派,江湖侠士广发英雄帖,就连我们七侠也送了一份过来,而且特别说明邀请七侠赏脸,准时到场。”虹猫缓缓说着,他说的很慢,似乎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细细思考,慢慢推敲。

蓝兔听了虹猫所言,不由微微颦眉。江湖众人皆知七侠淡泊名利,尤其是七剑之首虹猫,更是拒名利权势于千里之外,这样的武林大会,很多时候七侠都会婉言谢绝。久而久之,江湖各大门派甚至是盟主府,在举行宴会庆典的时候,也都是礼节性的向七侠发帖,意思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如今,这样带着强制性的邀请,还是头一次收到。

“这冷翊刚刚当上武林盟主不久,怎么会突然想要召开武林大会?”蓝兔看到虹猫沉思的模样,脑海中浮现起从前和冷翊相遇的情景。停顿后,继续出声:“不过,这个冷翊似乎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否则……”

“呵呵,那是自然,否则,他今天也不会坐到武林盟主这个位子。”虹猫微微一笑,冲着蓝兔说道:“最近武林之中有些动荡,据说有高手在江湖各大门派中杀人作案。在我们上山之前还听说东边的莲华阁有几位师姐突然暴毙而亡,更不消说之前大理无量山逍遥派的灭门惨案。冷翊这个时候召开武林大会,想必更多的是用来笼络人心,同时施威震慑江湖中的各大门派。”

恩威并重,才是为君用人之道。冷翊城府极深,自然也知道其中的道理。

虹猫这番话是很多武林人士心目中的共识,只不过人在江湖,终究走不出这个圈,有些事情也只可意会,若是拿到明面上,倒落得大家都不好看的下场。

“我们七侠向来不参与这些门派之间的争斗,如今冷翊却如此‘厚待’,想必这背后恐怕另有蹊跷。”蓝兔聪慧过人,虹猫的话同时也引发了她内心的共鸣。

“嗯,不过,不管怎样,现在我们还是先下山,协助逗荼解了逗逗种的‘天煞孤星’才是。”虹猫自然也知道冷翊此次邀请定有暗招,不过如今逗逗的性命是最为重要的。

“那这武林大会?”蓝兔迟疑着开口,这次冷翊带着强制性邀请的英雄帖已经发到了七侠的手上。若是处理不当,难免落得个功高娇恃之名。

“哈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于蓝兔之言,虹猫也不慌张,哈哈一笑,开口说道:“大奔莎丽这么些个日子想必寻找奔雷剑剑魂也已经有了线索,先让灵鸽传书,让他们去探探这武林大会的深浅吧。

“大奔莎丽?他们……”想到大奔莎丽,蓝兔不禁有些担忧。这些时日,他们在这雪山之上通信不便,大奔莎丽的消息更是不见一丝一毫。只是见到虹猫信心满满的样子,蓝兔也不由心头一热。是啊,他们应该相信大奔莎丽,比信任自己还要信任!

虹猫说完话,将食指和拇指放在唇边,吹响了一声清脆的哨音。片刻之后,红色头羽的小七便出现在了这风雪交加的雪山上空。

“呵呵,小七,好久不见啊!”伸出手掌让小七停留在掌心,虹猫爱恋的抚摸着小七光滑柔亮的羽毛。

七侠的灵鸽皆是通灵的灵兽,除了平日奔走在传递信息的过程中,一般都会守护在主人的身边,以便随时等候主人的召唤。

虹猫蓝兔两人来到这雪山之上也有不少时日。但见这灵鸽小七依旧神采奕奕,便知道这灵兽非比寻常。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依旧能够生存下来,也足以担当起‘灵鸽’二字。

“小七,快快带着这封信件去找大奔和莎丽。”就在这须臾之间,虹猫已经撕下一片衣角,掏出炭笔写下要传达给大奔和莎丽的信息,随后将信件附于小七的脚上。

“拜托了,小七!”抬了抬手掌,虹猫蓝兔看着火红色的小小身影在洁白的雪山上空盘旋了几周,继而振翅高飞,遍寻不见。

“蓝兔,走,我们即刻下山!”虹猫动作自然的拉过蓝兔的手,按照逗荼所画的捷径朝着离开雪山的小路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