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湖心亭夜半释心 天然居晨时生惑
看到蓝兔不语,雪儿兀自笑了笑,似乎在自言自语:“还在灵山门的时候,我曾经听起灵山门主说起一件趣事。据说,是一位来自昆仑的侠客到铸剑城求剑时说起的一件事,说是他在昆仑雪山中闭关修行之时竟然看到了……”说道这里,雪儿却笑着止住了话语,反过来笑问蓝兔:“表姐,你猜猜,他说他看到了什么?”
自从听到昆仑这两个字后,蓝兔的额角便出现了细细的冷汗,已经三年过去了,难道他。蓝兔不愿多想,也不敢多想。每次午夜梦回,那黑衣的少年抓着她的手,俊美冷峻的侧脸是不畏世俗的霸气,柔声却又坚定的对她说:“蓝兔,我一定会救你上来的。”
可是,终究,我却没能救得了你!
“表姐猜不出?还是不想猜?不敢猜?呵呵,不错,那剑客竟然说自己在昆仑之上看到了之前的魔教少主——黑小虎!”雪儿冷清的声线带着一种扼人心魂的魔力,蓝兔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无风的湖面上月光洒落,亭下的荷叶间传来细细碎碎的流水声,又似乎还夹杂着其他什么声响。
“黑,黑……”那两个字隐匿在风中却是听不真切,蓝兔只觉得身子发凉,软了步子,身子重重的坐在了亭中的石凳上。
“表姐,若我没有猜错,那‘玉灵犀’之事,恐怕与这位魔教少主,脱不了干系吧。”这句话虽说是猜测可这语气和语调皆为肯定。
一时之间,蓝兔说不出任何话语。半晌,注视着眼前冰雪聪明的女孩,不,应该称为女人。“就算一切如同你说的那样,那今夜你邀我前来却是为何?”
“为何?”蓝兔的提问让雪儿自嘲的一笑。
自从那秋水庵桃花林外,艳丽夺目的八月飞红里,白衣的少年为了不让自己的同伴受伤,强行用银针提升自己的功力,最后却被内力反噬,经脉受损。
漫天桃花中,他苍白的脸颊却成为印入她眼中最美的风景。
好个有情有义的虹猫!
是呵,好个有情有义的虹猫,竟能让无情无义的人记挂这么多年。
“因为,我想释怀。所以也希望你能释怀。”沉思良久,雪儿终于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你是说……虹猫?!”似是出乎意料,却也是在情理之中。当年的雪儿虽说冷傲孤立,却独独对虹猫和莫将区别以待。如果说莫将是她的青梅竹马,那么虹猫呢?恐怕也唯有“心仪”这两个字可以解释。
“很长一段时间,包括和莫将成亲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对他释怀。甚至暗自猜测过他不来参加我和莫将的大婚,是不是也对我抱有别样的情感。事实上,这些都是我还带着少女情怀的想象。他的心中,从来,就只有你一个!后来的后来,我有了光明,很多事情才渐渐放下,今晚,就是我全部放下的时候。只是表姐,你能放得下吗?”雪儿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夏日的夜晚其实并没有多炎热,只是想要借此把过去从心中驱散。
看着这个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女子,蓝兔突然觉得自己的悲哀。是啊,自己何时才能够像雪儿这般放下?无论是虹猫还是黑小虎,还是不久前分开的寒天。对于他们,自己到底是抱有什么样的情感?到底,何时才能拿起的拿起,放下的放下。
“表姐,现如今我也言尽至此。虹猫,我无须多言,他是你这辈子都再难寻得的良人,而其他,你又要如何背负如何挣脱,这些你心中自然通透。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一下,失去保命丹,你最好小心自己的身体。还有,不要再见黑小虎。”说完最后一句话,雪儿起身离开。风扬起白衣的裙角,银发飞扬,这是一个如同冰雪精灵一般的女子,现在却渐渐被爱她的人融化。
雪儿,她真的是一个很幸福的人。
湛蓝的天空上挂着一弯残月,月的余晖照在湖面上,也照在她心上。夜凉如水,蓝衣的女子长长的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将近寅时,虹猫才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回房间。一身白衣却尽数湿透,黑发散乱,贴着俊美的脸颊滑落丝丝水滴,显得狼狈不堪。迈出的步子沉闷紊乱,丝毫不见平日里潇洒翩翩的长虹剑主。
“……黑小虎……蓝兔,你竟然……”湿淋淋的衣衫沿着结实的肌理缓缓滑落,却是满目的刀伤剑痕。
垂下的双臂因为紧握的双拳而肌肉喷张,双拳骤然松开,虹猫突然感到无尽的绝望和悲凉。
原以为你记住他,只是因为他霸道的用死亡来使他获得永生,却没有想到你却不惜用自己的生命让他重生。
呵呵,蓝兔,在你心里,他是可以用生命换取的人,那么,我呢?
次日清晨,莫将起了个大早,原因是因为夫人雪儿身体不适。
当郎中从内室走出来,却是将雪儿再次怀孕的消息告知莫将。一时之间,铸剑山庄内喜气洋洋,众人都欢庆着一个新的小生命的即将到来。
“虹猫,你们这就要走?”莫将正兴高采烈的吩咐着丫鬟家丁置办酒席,来到虹猫住的客房“天然居”却发现虹猫正在收拾来时的细软,准备离开。
“嗯,既然冰魄剑与火、雪玉佩并无联系,我们,咳咳,咳咳……”话还未说完,却是被咳嗽声打断。
“虹猫,你受了风寒?”看见虹猫感染的风寒,莫将更是不让他离开,一把夺下虹猫手中的包袱,倒是有几分铸剑山庄庄主的气势。
看着眼前的莫将,虹猫不由想到的是当年青灰布衣的瘦弱少年,那个连打雷下雨都怕的少年。
“我真的没事,而且其他兄弟现在都有要事在办,我也不放心,还是早日回去的好。”虹猫笑着从莫将手中夺回包袱。
“可是雪儿刚刚诊出喜脉,你和蓝兔在这里陪陪她,也能让她开心开心。”莫将看虹猫还是执意要走,想起了雪儿有孕的事,赶紧说了出来。
“哈哈,雪儿有了身孕,这是喜事啊!”虹猫笑着恭喜莫将,略一沉吟之后便说:“那我同蓝兔商量在这里多留两日,两日之后,我们是一定要离开的!”
莫将见虹猫相劝不住,留两日也是两日,遂也同意了虹猫的说法。
“虹天大哥!早啊!”出了客房看到的便是一身明黄的缃菱还有蹒跚学步的小光明。那孩子在缃菱怀中却是不安稳,这两个调皮鬼在虹猫看来都是孩子,也难怪一旁的嬷嬷,丫鬟看的心惊肉跳,深怕他们出了什么闪失。
“早安,缃菱,咳咳,咳咳……”虹猫伸手想要去逗弄可爱的小光明,却又咳嗽了起来,只得做罢。
“虹天大哥,你受了风寒吗?”缃菱看到虹猫生病不由心急,将怀中的小光明递给嬷嬷,一边说道:“虹天大哥,你稍等一会,我去给你煎药,我杏姨教的药方都是药到病除。”说完,人已经提着裙角跑远了,只听见叮叮当当的银铃声。
“你受了风寒?”身后传来熟悉的女声,伴随着淡淡的冷香,虹猫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嗯。”一时之间,善于言辞的虹猫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不回头,只是淡淡回了一声。
一旁的嬷嬷,丫鬟早就跟着学步的小光明走向他处,等虹猫回过神来才发现这庭院里,竟然只剩下他和蓝兔两个人而已。
“虹猫?”蓝兔带着些疑问叫了一声,莲步轻移便到了虹猫的身前。
白衣少年的脸色有些苍白,双颊上因为咳嗽染上了淡淡的潮红。剑眉微颦,似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虹猫,你发烧了?”看到虹猫十分难见的病容,蓝兔一时心急,竟然伸出素手去触碰虹猫的脸颊。
直到手下的肌肤传来光滑灼热的感触时,蓝兔才发现这动作是有多么的不妥。真是心慌则乱,蓝兔心中不由暗暗骂自己心急。
正待收回手时,却被一只大掌牢牢抓住。
“虹猫……”话只说出口,却是虹猫拉着她的手接力将她往怀中一带。
发烧之人异常灼热的手心渗出虚汗,将蓝兔的手濡湿。眼前的男子因为生病,眼底竟然带着一丝雾气,卸去了长虹剑主阳刚的虹猫,也只不过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大男孩。
只是,今天的虹猫,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虹猫,你……”如此近的距离,她已经能够感受到他鼻翼间呼出的灼热气息,心绪混乱间,身体竟然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虹天大哥!药熬好了!”暧昧的气息猛然间被缃菱的声音打破,蓝兔迅速挣脱虹猫的手,向后退了两步。
“哎,蓝儿姐姐,你也在这里啊!”大大咧咧的缃菱并没有看到之前虹猫蓝兔间的动作,只是笑开了嘴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给虹猫送来。
“虹天大哥,你快趁热喝了,药凉了就不好了。”缃菱热心的说着,这单纯的小妹妹着实让虹猫没有办法拒绝。
蓝兔看着眼前喝药的虹猫,眼神幽深,不知作何感想。
看到虹猫乖乖喝完了药,缃菱又牵着他的衣角撒娇:“虹天大哥,能不能陪我出去玩啊?这庄里好生无趣啊!”说是出去玩,只是缃菱想要和虹猫相处的借口,自从昨天一到这铸剑山庄,缃菱觉得虹猫和蓝兔似乎是有准备把自己丢在这里的打算,哼,她才不要呆在这里呢。早就听说中原很好玩,跟着虹天大哥和蓝儿姐姐,一定能够遇到很多好玩的事情。
“咳咳,咳咳。”听到缃菱这么说,虹猫下意识的就要拒绝,于是故意咳嗽出声。却听到身边的蓝衣美人说道:“缃菱,你虹天大哥伤寒未愈,应该尽量减少走动,等他伤寒好了再陪你出去吧。”
听闻蓝兔这样的说法,缃菱也自觉有理,只是有些闷闷不乐的低下了头。
瞥了眼蓝兔,虹猫看到的是她嘴角那抹温柔的笑意,突然一阵心烦涌上心头,却是开口说道:“这点小伤寒与我无妨,缃菱想要去哪里看看?”
“啊!真的可以陪我去玩吗?”缃菱着这一双大大的眼睛看向虹猫,想要再次确定他的话语。
“是啊,我可以陪小缃菱出去。”虹猫伸出手摸了摸缃菱梳着双髻的头顶,这十五岁的女孩还未及虹猫的肩膀,看起来倒真像小妹妹一样。“走,我们现在就出去。”
才踏出两三步,虹猫回头看向蓝兔,她依旧站在原地,嘴角上依旧是温柔淡然的笑容。虹猫突然觉得有些心虚了,那双似乎是看透一切的双眸让他下意识的想要逃开。
直到两人的影子消失在视线中,蓝兔站立的姿势却依旧未变。一阵夏风吹过,灼热干燥,蓝兔却身体一颤,狠狠的打了个寒颤。
终于,还是快来了吗?
昨晚她方才说过,没想到这么快就印验了。
心头传来的阵阵轻微的抽痛,淡淡的情绪漫上心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