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八章:山上走下来的人
商陆见桃儿跟童知唤的次数很少,了解的也少,知晓的也仅是童知唤是先生的弟子。他们二人不时常回来。偶尔会回来两日,但隔不了多久就会离去。老道士说道:“听童医师说,此处没有多少牵挂了,久待反倒会徒增伤悲,偶尔回来一次便挺好。”陈长生听后思索了片刻,他微微点头,却是叹了口气。“算算年月,他如今也是个老头子了。”陈长生说道。老道士点了点头,说道:“上次见他的时候,头发都白了,说起话来都有些沙哑了,是老了。”“终有这么个时候的。”陈长生说道。老道士也很认同这句话,说道:“人终有寿,生老病死本就是常态,此为自然,亦为人生之道理。”木居士听到此言认同道:“道长此言甚是,当放宽心。”他心态乐观,这点倒是不谋而合。陈长生看向老道士,问道:“听你说话,怎么总是有种不想活的样子。”木居士听到这话一愣,目光随即落在了老道长的身上。老道士无奈一笑,低头道了一句:“瞒不过先生。”他也知道,自己早该死了。陈长生看着他,说道:“上苍给的福运,你还嫌弃了不成?”“嫌弃。”老道士直言不讳,说道:“多活那么些年又没什么用处,在这山上待着,无外乎是为了图个晚年清净,但什么最清净?自然是死了最清净。”他轻叹了一声,反倒是显得有些无奈。木居士也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微微一愣,问道:“道长这是为何?活的好好的,怎么念叨着死来了。”陈长生笑了笑,看向他道:“你不懂他,他这辈子就是什么都见惯了,如今老了,才觉得什么都没意思了,越是无趣,便越不想活,老了是这样的。”木居士完全不明白,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说,修行修行,却也不必修的这般通透吧,道长你也想的太开了些吧,这却不是什么好事啊。”“对他而言是好事。”陈长生笑道。老道士也不反驳,抚了抚胡子,笑了起来,点头道:“先生说的没错,若非心里面总惦记些事情,估计我也早就去了。”“惦记些什么事?”木居士好奇问道。老道士想了想,却是摇头道:“说不出来,总是觉得少有欠缺,具体是因为什么,却又说不明白。”他看向了陈长生,问道:“陈先生大概明白这样的感觉。”陈长生听后却是摇了摇头,说道:“陈某却非想死之人,又怎能明白。”老道士笑了笑,点头道:“也是。”一个人一辈子,存在于这世间总是会有自己想去做的事情的。如今的老道士,曾经的商陆。跌进过泥泞里,又从泥泞中爬起来,稀里糊涂的便坐上了皇位,成了西萧的皇帝。于他而言,一凡人能够体验到的东西,他无一例外的都体验过了,这是一件好事,但同样也是悲哀。如今的他,身处这山中,专心于道法。不是因为他心念向道,而是他不明白自己还能做什么。好像对于世间的一切,都有些提不起兴趣了。隐约间,好像能做许多事情,但真的动身了过后,却又觉得无趣了,这十分纠结,却又是他真实的写照。就好似孩童想吃那街边的糖果,可长大以后,再吃那糖果,却是觉得索然无味,甚至觉得不好吃了,也不会再吃了。也是因此,才是悲哀。木居士左右思索,他忽的发现自己有些听不懂这二人在说些什么。大抵也是因为他不太了解这位道长的过往。嗯,理应是如此的。木居士问道:“道长似乎从来没跟我提过过往的事情。”老道士听后愣了愣,随即却是笑道:“老道没有过往。”“昂?”木居士道:“道长是不愿提吧。”老道士笑道:“过去许久的事了,提了有什么意思,木居士回顾年少,不也一样不愿意提吗。”“我那是……”木居士话至一半,却是化作了一声叹息,说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陈长生看了一眼老道士,又看了一眼这位‘木居士’。他不禁觉得有趣。这世上的事情,就这般巧合?陈长生却是不信有这样巧的事情。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让这两人相识。陈长生也没说任何,随即便聊起了别的事情。至于木居士,却也没待多久,最后捐了些许香火钱后就下了山。他穿的很是朴素,脚踩着一双草鞋,与这坊间寻常的百姓并无一二。这却让人很是难以相信。陈长生看着这位木居士离去的身影,不禁说道:“他与陈某料想中的,大不一样……”老道士目光望去,问道:“先生认得木居士?”“你没认出来?”老道士摇了摇头,随即又凝视了木居士的背影许久。他仍旧是没回想起了什么来。只觉得奇怪。陈先生这样说,那这人定是与自己有关系的。会是谁呢?商陆怎么都想不明白。不对,如今也不能叫商陆了,而是浮云道人,一个老道士。老道士问道:“是故人?”陈长生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却又话语一转,笑道:“是…不告诉你。”这便说了,却不是一件好玩的事。老道士见陈先生脸上带着笑意,他不禁无奈一笑。可随即却有些愣神,说道:“先生比起以往时,心中似乎开阔了许多。”陈长生笑了笑,说道:“人与事总是无奈,但也总会治愈一些陈年的伤痛,有好有坏,有坏有好。”老道士点了点头,笑道:“恭喜先生了。”陈长生起身道:“不聊了,回去怕是赶不上饭点了,若有下次,陈某再与你闲聊。”“我送陈先生。”陈长生摆了摆手,却没要他送。他大摇大摆的走下了山。陈长生的脚力倒是不错,于山脚下时遇到了那木居士。木居士见陈长生追上了自己,不禁笑道:“想来先生平日里没少登过山。”陈长生想了想,说道:“早年时常走,如今不爱动了,不像你这般,是从山上走下来的人。”“昂?”木居士微微一愣。随即却见陈长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笑了笑后便往前走去了。木居士回过神来,瞧着此人的身影,他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