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004 苏月-2
M004苏月-2
1.
天气真冷！这个想法自苏月打娘胎里出来就从未有过，而且这并不是一个冰原流民应该有的想法。寒冷，这是一个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应该存在的词汇。
墓风低吼一声费力地攀上断崖，眼前无际的冰原一片惨白。苏月长出了一口气，现在他们离目的地更近了，她拂去身上的积雪双腿一夹，墓风抖动四肢大步奔跑起来。
怎么会这么冷？苏月诅咒起来。放逐之地的寒风对她们并不友好，苏月嘴里吐出的白气越发厚重，寒风拂过赤><裸的肌肤令她身上的汗毛根根耸立起来，如同钢刷上面的钉子，骤降的气温让她不仅哆嗦起来，冰霜开始在眉目上凝结成霜。
苏月赶紧擦去脸上的冰块，就算冰原最戾的寒冬都未能令自己抖动半分，但今天却让她感到寒冰刺骨，如同锤子戳刺她的骨髓。这种情况是从未有过的。怎么会这样？
原本熟悉的冰原此时已撩开那熟悉的面纱，瞬间变的异常的陌生可怖，它似乎反客为主正在撕咬驱逐着她们。现在只有胯下与墓风皮毛接触的部分还有些暖意，这让苏月不仅羡慕起墓风那一身厚重的毛发，她穿的实在太少了，完全就算是赤身>>裸><体。她现在也希望能有一些御寒的衣物。就像威廉和牙牙那样。
混蛋！这一切不都是因他们而起的么？苏月心中暗骂道。部落的其他人怎么样了？苏月小心从怀里掏出食物塞进嘴里，这多少稍微缓解了那种恐怖的寒意。
细雪落下，瞬间迷了苏月的眼睛，在她恢复视觉后惊悚的发现身体上成了一层薄薄的冰壳。原本稍微恢复一些的身体再次陷入冰冷的狱窖，她能感觉到某种黏腻东西糊在身上，它们蠕动着如同血蛭一样正在吸允身体的力量，苏月赶紧敲碎冰壳拂去墓风身上的冰块。
原本是地上的积雪，现在轮到新雪了吗？苏月不敢多看周围的雪色，一种死亡的脚步似乎正隐藏在这片白色之下，它正卷着雪花狂奔地追了过来。
“快跑啊！墓风！”苏月惊慌的大叫。墓风也低吼一声拼命奔跑起来。
2.
雪涩山的景色仍如苏月记忆中的那样，寂寞的山峰仍然显的那么的无助。这里是冰原的流放之地，山外一根根的巨大的冰柱拔地而起，如同一根根尖牙将雪涩山围成一座冰牢，苏月不想回忆曾祖母被流放的的事情，那对整个部落来说都是个灾难。
墓风大口喘着气，迈动步伐小心地从冰柱的间隙见穿过。苏月骑在豹子上低着头，她试着不去看冰柱里面被封在里面的尸体，冰原上的人民认为被流放的罪人死后也不能被冰原宽恕，他们的尸体将封入冰柱里警戒后人。
穿过冰柱苏月抬起头，但她还是无意识地向那记忆中的冰柱望去，那东西还在那里。苏月狠狠咬了咬嘴唇，双腿一夹催促墓风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山腰处搭着一个简陋的窝棚，上面落满了雪，将这可怜的居所伪装的格外的隐蔽。两位年迈的老者居住在这里，两个人一动不动地对坐着，身上披着厚重的皮毛，将他们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仿佛两只野兽端坐着，两人面前的地面上画着一些奇怪的符文，微微闪着淡蓝色的光芒。
外面的声音让莫娜.波轮图默默地抬起头，“有人来了。”苍老的声音格外的沙哑，“这里也藏不住了么？”话语平淡无味，即无惊恐也无悲伤，她说完把头转向另一个人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而那个人连动也没动，仍然是低着头，毫无生气，显然已经死去多日了。
“哎，原来是给你收尸的。”她长叹了一声，摇摇头暗自怪罪自己这么久都没有察觉道，不过这也难怪在她被放逐之日起，她的双眼就被挖掉埋入冰柱之内了。
“你就连死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么，还要连累我。”老人假装责怪道，随后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算了，过不了多久我也会过去陪你了。”说着她抬起手臂拂过地面的上空，符文慢慢地暗淡下去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显得格外的焦急，而且听上去并不像战士的脚步声。“怎么回事？”她侧起耳朵仔细听着。
一只豹子，一位战士？踉跄的脚步充满了惊恐。不，一个女人。会是谁呢？正在老人感到奇怪的时候，苏月慌张地闯了起来。
“曾祖母！”
“苏月！哦，我的天啊！”欢乐的笑容瞬间爬上莫娜老人的面庞，她欢喜地站起身来迎接这位许久不见的增外孙女，“你，你怎么来了。”欢乐之余老人又突然陷入惊异之中，她察觉到苏月的状态很差，她的身体抖个不停。站都站不稳了。
“这是，”苏月身上的冰晶让老人眉头猛地一皱。“赶快坐下！”老人把冰晶处理掉，然后从死者拨下毛皮赶紧给苏月裹上，苏月也没有拒绝，她实在是太冷了。老人挥手点亮地面上的符文，一股暖意从地面升腾而起，迅速温暖了这窄小的窝棚。
“外面怎么了，发生什么事？”老人立刻问道。
“冰原像发了疯一样，它正在夺取冰原上的生命。”苏月哆嗦着把路上的见闻断断续续地告诉老人。
老人听后冷冷一笑，说：“冰原每天都在夺取生命，只是多与少的问题，如果有什么古怪的话你应该向神官禀报。他知道这件事么？”
“不，他们已经死了。”苏月回答。
“死了？”老人感到有些震惊，她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等一下，你说，他们？”
“是的，包括冰翼、圣甲还有血纹的三大长老，他们都死了。”
“这！”老人长大了嘴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个消息确实有些意外。“这怎么可能，冰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内战么？”
苏月咬了咬牙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以及遇见威廉和牙牙，并把他们送到大神官居所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给曾祖母。老人在讲完前表情凝重不发一言。
沉默半晌老人抿了下嘴问道：“你是说那个女孩是冷囵部落的遗民，这点你确定么？”
“是的。”苏月肯定的说，看老人凝重的模样，她知道曾祖母肯定知道什么。“曾祖母，”苏月恳求道，“您能告诉我冰原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么？”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但那个女孩...”
老人打断苏月，说：“言吾主之语者，必为吾主之仆。这点毋庸置疑。”声音平淡但仍显严肃。
“没错，曾祖母，我们都是接受这样的教诲长大的，我相信就算其他人遇到他们，也会跟我同样的做法，都会把他们送去见大神官，但是神官大人却被杀了，是被言吾主之语的人杀了。”
老人低声哼哼一笑，说：“被杀？哈哈，我早就提醒过他，这算是他的报应，他死不要紧，还连带其他三个废物。”
苏月不敢接话，这可是大不敬之语。墓风在外面挨不住了，它狂躁地把它的大脑袋伸进窝棚，试着多吸收一些里面的热气。
“哦，把你忘了。”老人笑着弯腰抓起一把黑色的泥土，她摸索着来到豹子跟前，手指粘着黑泥在它头上画了一个类似于地面上的符文。随着符文亮起，墓风瞬间安静了下来。“现在好些了吧，乖乖出去守着吧。”老人掏出一块食物抛给豹子，墓风张口咬住食物顺从地出了窝棚。
苏月安静地看着没有说话，曾祖母的符文术在冰原无人能够匹敌，如果不是她冲撞惹的大神官震怒，她也不会沦为现在的处境异端，更不至于被强令解散她的部落，那样她们的部落仍会是冰原上实力最为强大的。
见曾祖母坐了回来，苏月挥去脑中勾勒出来的不实的烟云，她赶紧低声问道：“那两个人真的有那么大本事杀死那么多的精锐？还有…”苏月到现在仍不敢相信三大长老也死于他们之手。
“两个人？不，不，苏月，亲爱的孩子。虽然那个女孩外貌肤色改变了，但她是言吾主之语的人，单凭这点她就绝不可能动手。不过…”
“不过什么？曾祖母？”苏月赶紧问道。
“不过…她也不会阻止事情的发生。杀死他们的是那个男人。”
“仅凭一个人？这怎么可能呢？”
莫娜老人无奈的笑道：“当然可能喽，我的孩子。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强大昌盛的部落被取缔分解，伟大的战士们沦为蛆虫的保父。哦，亲爱的孩子，冰原的人民早已经不复当年之勇。那个老王八蛋固守戒律，不思进取，他脑袋里只装着历代神官交付给他的愚蠢执念只配和山底最深处的冻泥烂雪作伴，连愚昧和无知滥><交出来杂种都要比他聪明百倍，他令冰原的子民沦为无知的废人，让我们沦为这被遗忘的亡者之地的守墓人，而不自知地等待自己的死期。”
“死期？”苏月惊讶道。
老人沉默了下来，过了会她接着说：“是的，亲爱的孩子，我们早晚都要死，只不过看我们是死在那里，这里还是外面，长城内、长城外，或是…”说着这老人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对了，你刚才说外面的冰原正在夺取生命？”
“是的。”
“快跟我说说那些生命死时的样子。”
“它们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血肉。”
“抽干？”老人话音未落两人只感觉到外面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遥远的北方呼啸而来。空洞的眼窝和睁大的双眼立即望向那个，那里是连冰原人民都未曾到达过的地方。
“这...”老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只听到天空上方传来滚滚的轰隆声。“糟了！”老人猛然站起身一把抓起苏月跑出窝棚，“快！快带上你的豹子，到后面去，那里有个洞穴，你们快藏到里面，不管出什么事，千万不要出声。”
苏月不敢多问，她赶紧跨上墓风绕过窝棚，钻进几十米外的洞穴。苏月看了一下，洞穴不大也不是很深，不过藏她们两个还是绰绰有余。
“快进去！”苏月跳下豹子催促墓风进去，但豹子对这个洞穴显然并不满意，它有些抗拒。苏月用力地把墓风往洞穴里面推，
又一声巨大如同滚雷一样的声音从北方蔓延过来。这动静似乎吓到了墓风，它滋溜一下钻到洞穴的最里面，如一只小猫一样，将身体蜷的紧紧的，脑袋深深的埋着，它那又长又粗尾巴压在身子下面。它的身体战战兢兢地抖个不停，应该是被吓到了。
怎么会这样？苏月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冰原上最为凶悍强大的雪豹竟然被吓的如一只雪鼠一样。
“别怕，墓风，那只是...”又一声巨大的声音漫天而过，打断了苏月的话。
苏月吓的瞬间蹲下身，她抬起头惊恐而又无助地望着头顶这片无云的蓝色天空，她从未觉得天空是如此的惊悚恐怖，它似乎再蕴含一次无法估量的灾祸。苏月缓缓地站起身，正当她准备起身进入洞穴，但是紧跟着的巨大声音令她膝盖一软，彻底跪倒在地。虽然身体已经暖过，她还披着厚重的皮毛，但是身体仍然无法抗拒地激烈地颤动着。
苏月四肢并用狼狈地爬进了洞穴，她紧贴着石壁大口的呼吸对抗着心中的恐惧，而引发恐惧的并不是那震耳欲聋的声音，而是她竟然听懂了那声音在说什么，那熟悉又独特的音调激起了苏月的回忆，但而且那声音异常的愤怒。
“吾...主之...语...”苏月颤抖的嘴唇呢喃出的声音微弱无力，她小心的挪动着颤动不停的身体，脸紧贴着石壁，她小心地把目光移向曾祖母所居住的窝棚。
如果她听懂了那声音，那毫无疑问曾祖母也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