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路途

绝望的眼幕,一个日思夜想的脸庞浮现在她看得到的地方,她微微一笑,那个人已经满是涕泪。

她再也坚持不住了,闭上眼睛,就是无尽的黑夜,她从一开始就不抱希望,可不知不觉,她丧失了能力,因为那个人已经隔有一段时间不见他了。

她就这样睡着,饿了,也没人叫醒她,睡下去,再想起来,就剩下美伦美幻的梦。

“我是在做梦吗?”黄泿笙睁开眼睛,看到的人,是陈良。

是想过有这么一个人会来,想着想着,梦就出现了。

“你受苦了。”陈良温柔的在她的两鬓用手抚过,问她“疼吗?”

她流下泪,梦很真实,使上一点力气,左右摇摆着头。

感觉不到,心也无力,放弃挣扎,无欲所求。

“我……我现在就带你回去。”哭泣的声音,抽噎鼻腔,陈良把她抱起来。

黄泿笙咳了一下,软弱无力的瘫倒在陈良的怀抱,她感觉到了,这个人在抱着她走,看来,她是真的回家了,再难受,不论是伤痛还是饥饿,她都挤出一丝笑容挂在嘴上。

夜深了,月光凄寒,断尘虹脱下自己外衣,给黄泿笙披上。

说到了这,她看了一眼断尘虹,露出那时的一笑,多了点阴邪。看着满是复杂情绪的男人,听到了这,陷入寂静。

“是谁救了你?”断尘虹听她说,似是这个像是梦一样的人,救了她。

“不是梦。”黄泿笙再次说道“那不是梦。”

“我醒了,我躺在我的床上,觉得自己和陈良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她顿了顿,看向自己的腿“可当我想要下床时,滚了下来,那时我才意识到,不是梦。”

黄泿笙说道这,愈发难受的露苦脸。

“你没死,是他死了,对吗?”旁边是陈良的坟头,说到这,黄泿笙奇怪的神情,让断尘虹猜测。

“你说得没错,他死了,是被一个杀手杀死的。”黄泿笙沉静地继续说“那个杀手,就是毁我腿脚的人。”

“断尘虹。”故事里提到这个人的名字,听到这个熟悉的字语,断尘虹记起在陨星堂听过的描述。

“我梦见了……他。”黄泿笙沉吟“他的刀很快,快到让我与良最后的道别都没有。”

“我的梦,醒来却一点也不伤心。”黄泿笙的眼睛笑出了眼泪。

她闭上眼睛,舒缓一口气“送我回家吧。”

断尘虹看着这个怪异的人,一会儿伤一会儿喜,完全不自知,他看得清楚,但也感受得到她有难言的苦痛憋在心里,就是这样的痛苦久了,就有些癫狂的样子。

“好的!”断尘虹答应她。

断尘虹背着她,黄泿笙紧紧地搂住她的脖子,有些弄疼了那个男的,是断尘虹听了她这些伤心往事,尽管自己难受一些,也无所谓。

忽然提起去哪时,他抬起头,看着孤寒高月,他了一口热气。

回到了客栈,断尘虹悄悄放下她时,她正趴在他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可能是暖背的缘故,也可能是断尘虹无聊得紧,对他掏心肺那么久,不见他有所表态。

把美人放在床榻上,瞬间的记忆里,他感受到一种似曾有的经历。

他猛地惊醒,那个画面里的人,就像是一场噩梦,听了她说了那么多,也就这个杀手,恍若他有经历一般。

他沉住气,不自觉的紧张感,突如其来,但也是转眼即逝,他想的是一个叫断尘虹的人,这个神秘的杀手,与他牵连颇深。

等明天的太阳升起,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动弹不了,头颅沉重,浑身没有力气。

他艰难的抗争,还是用上全身力气,爬了起来。

他生病了,他什么时候如此弱不禁风,仅仅昨夜的寒行,令他记忆里第一次大病会是这副模样。

他行动迟缓,头晕目眩,站起来,又差点一个扑栽倒在地上,屋子里忽然一声哐啷响,一个铁盆不经意地被他打翻在地。

他告诉自己,没事,然而这个声音,引来了黄泿笙。

黄泿笙坐着轮椅,一手推开房门,见到的是他倒下的画面。

断尘虹好像又梦见了一个黑影,在他眼睛里挥之不去,就像鬼魅一般缠绕着他,昨夜里的梦,让他明明记得很清楚,却是因为醒来时的疼痛,也便是一场病,让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到底梦到了什么。

平静的眼睛有了动静,黄泿笙的脸映入他清澈的眼睛里。

“你有没有感觉好些。”黄泿笙关心的问他。

断尘虹全身乏力,他问“我,我这是怎么了?”

黄泿笙愧疚地回他“你受了风寒,生了病,都怪我,昨夜不应该让你跑山里去。”

“不过,你放心,我给你煎了药,好好休息些时日,就会好的。”黄泿笙向他保证。

“谢谢你!”断尘虹语气艰难地道谢说“你可以不用管我,我……还是……可以……”

他也只能说这么多了,疲倦的身体,让他只想睡去,一双玉手抚摸他的额头,满脸红涨的断尘虹,只觉得自己给人添了麻烦,他只好好躺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接着就感觉到有人喂他汤药。

病后的一场大汗,等他醒来,身子轻松了许多。

黄泿笙进了屋子,见他大好,舒口气。

“多谢!”断尘虹见她的第一句话。

黄泿笙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要病好了,人没事就是福气。

“要不要洗个澡,换身衣服。”她提醒说。

断尘虹这才发现,自己全身一股恶臭,难以形容是什么东西。

黄泿笙笑他,因为她的一句话,断尘虹闻了一遍又一遍。

耀城的巷子里,发现一摊血水,一个死人,静静的躺着,他睁着已经暗淡的眼睛,没了生机。

死了人,没找处凶手,没有人认识死者,死得也蹊跷。

城里进行了严查,夜里的巡夜人也增多了,专门防范城里再有不测,可寒冷的夜里,他们就扎堆生火,哪还想着去巡逻。

死人的事,弄得人心惶惶,自然会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城里就大半人得知这样的消息,死者未查明死因,也没有身份,他并非耀州城人,身边也没有朋友亲戚什么的,他死在了耀城的一处角落,没人见过他的踪迹。

白天之下,茶余饭后,馆子里讨论出了一个名号“归游子。”

不少人因为好奇这个归游子,四处探听,有知道的人,他们选择闭口不言,表露出恐惧的颜面,令人生畏。

“少说几句。”谈论的人,都会警示。

它被杜撰成为鬼,说了它事迹的人,没准就会霉头上来,丢了命。

黑夜里,一阵寂静,一个黑影注视着酒馆,映入明亮眼睛的是一个姑娘吹灭她窗台的蜡烛,看起来是准备入眠。

乌霜的云,遮住了月,漆黑一片,风意严寒。断尘虹心里在寻思着,他什么时候出发,他在耀州已经呆了一段时间了,他不可能一直在这里过下去,他想着如果没有马车带路,他自己就得走北路。

“啊!”忽然一声惨叫,断尘虹机警的天性,察觉到了微小的声音,他准确的判断出声音的位置,听着语气,这种声音,短暂而致命。

“不好。”断尘虹内心一惊,因为那个方向就是黄泿笙住处的地方。

他起身夺门而出,以最快的速度追赶微妙的时间,当来到黄泿笙屋前时,一个黑影瞬间沿着窗户逃奔,黑影也是机灵得很,察觉有人来,第一想到的就是离开。

断尘虹用夜眼看得很清楚,那个身形看起来像个男人,他闯进了黄泿笙的房间,那一声惨叫,是对外界的求救,她已经身陷险境。

没想着要追,屋子透出一股凉意,他破门进去,看到了黄泿笙正在抽搐着身子,已经很不妙。

她的眼睛里带着惊恐,没有多余的表情,她的脖子处,一个血口正在喷射血液。

断尘虹屏住呼吸,冲上前摁住她的脖子,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脖子是很锋利的利器割开的,黄泿笙原本要阻止,可她的身体不听使唤,任由脖子的血口打开。

很快一滩血水就浸湿地板,断尘虹使出浑身救数,催动自己内力,让黄泿笙挺住加速跳动的心。

由于动静破门太大,店老板闻声而来,在漆黑的夜里,他什么也瞧不见,只听见断尘虹的声音,不停的喊着“挺住,一定要挺住。”

“发生了什么,笙儿她怎么了。”店老板觉得心里慌,他心切问向黑处,他自己却不敢进来。

“快去找药,止血的药。”

“药?”店老板先是疑问,但也没多想,转身离开“好!好。”

黄泿笙像是着魔一般,她的眼睛狰狞万分,尽管断尘虹如何用内力压制她的心脉,都显得无济于事。

“坚持住,坚持住。”断尘虹的眼睛哭红,他知道自己在瞎折腾,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力得到效果。

黄泿笙的动作癫狂,断尘虹紧紧地抱着她,让他平静下来。

他的力气很大,真的让黄泿笙停了下来,然而他也僵住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寒冷的气息,这种气味让他陷入沉眠中。

一睡,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条蓝色阴森的桥,桥下是无数鬼哭哀嚎,桥上起了浓浓的雾气,一个隐约的声音在雾中撩拨。

他冲了过去,渐渐地看清了一个人的身影,这个身影是黄泿笙,此时的她背对着他。

“别过去。”断尘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出这样一句话。

“停下,停下。”背影继续前行。

断尘虹边喊边朝着背影冲去,忽然背影停下了,断尘虹也跟着停下。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满面的泪痕,伤心欲绝地呼喊着背对他的人。

云雾间,黄泿笙转身看向他,两人相互对视,一个哭红了眼,另一个却露出了微笑。

黄泿笙没有说话,看着断尘虹,慢慢地向他走来。

断尘虹也向她走去,两人刚要靠近时,忽然山崩地裂,桥梁抖动,黄泿笙见势不妙,挥一挥她如仙一般的衣袖,随着这一挥,一股雾气从中而来,直接将断尘虹扑倒在地。

他再也没有机会,大地的抖动,桥梁坍塌,也只看到断尘虹所在的桥一边,直接断裂,掉入了无尽的深渊,伴随着他的背后是无数鬼哭。

黄泿笙伸手向他抓去,可相距太远,任由两两相望,掉进深渊的断尘虹,越远越看不见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他坠落下去,云雾变得更加的浓厚,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一惊地醒了过来,意犹未尽地呆了一会,身边没有一个人。

“这里是哪里?”他心里疑问。

他四周观望,这个房间,让他很陌生,他记不得他是怎么躺在这床上的。

掀开被子,整理了一下思绪,他想起了一个人,忽然又感到了心慌。

玖儿,也就是他的小玖,他紧紧地握住拳头,记忆中,那个女孩坠下悬崖,凄厉的面容,还向他伸手。

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们,原想着,拥有天字令,就可以摆脱,然而他的自由,根本没有。

因为他的争取,他失去了自己的最爱,违背了诺言。

没了小玖,他就没了动力,要他再去杀人,他再也下不去手。

陈良是他杀的最后一个人,他也忘不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受尽他的折磨,竟还甘愿。

夫人曾经对他说过,带上玖儿离开,去一个可以安生的地方,做一个平平常常的人。

他答应得很爽快,可到最后,终究是负了。

答应过很多事,也努力地去杀人,一个个倒下的身影,他的杀绩,最年轻,最成功。

可如何规矩,一句“就你不可以。”彻底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一个杀人工具还妄想自由,多么可笑,他如今想起来,觉得那是小儿心性。

一望无际地原野,他无数次梦见这样的场景,疑问那是他所向往的自由吗?显然不是,他转头看着一个方向,那里什么也没有,这番宽广的天地,就是牢笼。

他冷冷地眼神,能够让见过的人一眼认出,他回来了。

走出了房门,根本没有想要逗留,他记得自己的仇人在哪,也知道了自己现如今的处境。

他最近越来越混浊了,混乱的记忆,他难以拎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杀了须东,还有一个妇人,那大概是须景云的生母,然后所到之处皆是杀戮,就这样,虹阳宗灭门了。

他假扮须景云,准备混入陨星堂,计谋未成,反而被玉霄楼的人重伤,之后潜入陨星堂,却落败在了小毒神手中。

他现在想想,也明白为何当时他没有想起来自己是谁,这一切都归咎于一样东西,毒神的离魂丹。

吞下离魂丹之时,他不知是何物,也不知是何效,等他认为吃下后就能离开,也就不记得那些过往。

因为离魂丹的缘故,那些不是他身为杀手的东西,都会忘得干干净净,只有仇恨,让他一次次激励自己要寻仇。

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是可信的,小久的离世,他恨透了断幽阁,他发誓,再也不会为组织杀人。

离魂丹的药效似乎是可以掌控,小毒神能让他忘掉他断尘虹这个名字,说明这控制他记忆的东西,与毒有关,这毒是毒神所制,一家的用法也近无几。

他又为什么醒来,而这一次的苏醒与之前不一样,他把所有的来龙去脉都回想了起来,恍若离魂丹的毒,阴差阳错的被解开了。

还记得屋子里那股阴寒的气息,身为杀手,偶尔也会用毒,可这样的毒,他从未见过,要说出自毒神之手,他思量着觉得必然不是。

那解他毒的,究竟是何物?

来到黄泿笙的房间里,木板上被石灰清过血迹,暗湿的一层还未干散,空气的阴寒早已经被阳光温热过,没了痕迹。

再遥远的迹象,现场看来,他杀手生涯的经验,推敲出了昨夜的一些遗漏。

那个杀手为何要杀黄泿笙,与黄泿笙相处时,他定论她不会有仇人,可就是这样,也难免杀身之祸。

难道杀她的人,与他缘由一样?

黄泿笙是一个可怜人,爱一个人,爱而不得也就罢了,她没得罪任何人,却也惹来小久的杀心。

可悲李雪婧,最终还是死在了陈良的手中,不过对于断尘虹来说,李雪婧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所有的杀生之权都在小久那,她只要一声令下,断尘虹能杀得了谁,谁就得为白事做准备。

十岁那年,断尘虹与小久分开,小久跟着她的爹爹入了世,没了断幽阁的护佑,他们的身份,在皇室的追踪之下,难逃劫数。

断尘虹成了杀手,他一人为了保护小久,在断幽阁没少吃苦,严格的训练,他只会更加苛求自己的杀术。

习惯了杀伐,对于保护一个人,他的能力远远不够,断幽阁没人敢沾这趟浑水,对于皇室要追杀的人,会得罪九尊中的龙主,秦灭已经无力回天,断幽阁阴险之至,不倒一耙已是微义。

龙主乃尊首,以天下之大,容天下之人,恶盈满贯之人也容,但偏偏不放过赢氏的小久,小久的爹爹死了,才知道小久的亲生父母,明白身世,她的父亲并不是儿时那个和蔼可亲的人。

自秦灭后,赢氏被各路追杀,杀他们的人,都只为了赏金,断幽阁本就是以此谋生,与赢氏有交情,但不至于为此引火烧身。

一次追杀,小久身受重伤,失去了爹爹,流落于街头,一具同她大小的身子,随着她的身份死去,那时她十三岁,一个人孤苦伶仃,坐在一屋檐下,一只推开大门的手,瞧着是哪位小姑娘在哭泣,一双同情的眼睛看着她,造就了如今的主仆。

五年时间,断尘虹后悔自己没能保护好小久,那时的小久也懂得小心翼翼地活下去,直到李雪婧遭遇了陈业。

陈业得尝取了李雪婧,因为愤恨李雪婧的心一刻也不属于他,暗地里差人跟踪陈良,派了打手,将他痛打并抛尸河水。

陈良的死当时就已经是定局,李雪婧也该死心了,谁想没多久,李雪婧有了身孕,没了陈良,还有孩子,这最后的希望支撑着她活着。

陈业不会让孩子顺利安胎,他的父母对此事也半认不认,让他放宽心,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他命人害了陈良,李雪婧肚中的孩儿,陈良的父母也是希望能留下。

触碰了李雪婧的底线,陈业还是下了狠手,小久急事求了医,才保住了李雪婧,小久心疼自己的恩人,愿意为奴侍奉后生,那一次,她差点失去。

小久眼里,陈良和陈业都不是什么好人,只有雪婧,她心肠慈软,为保全大局,愿意身受,陈业在害李雪婧的时候,小久就起了杀心。

时隔多年,小久来到了断幽阁,来找自己的弟弟,得知她还活着的断尘虹,从一个杀人机器,心里生出了一缕温气。

十岁的童年欢笑,断尘虹头一回心里藏着一个人,小久出落得亭亭玉立,打小就玩笑着要成为他的娘子,久别重逢,断尘虹的刀,落在了地上。

断尘虹用给毒药每日掺在陈业的饮食,从不能远行,到精神恍惚,最后大病一场,一种慢性毒药,持续半月之久,无声无息,毫无迹象,陈业的死,从没有被怀疑是毒杀。

原本一切都过去了,忽然得知了陈良还没有死的消息,原来李雪婧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这个人,也只有见到死尸才死心的那一种。

日伴夜同眠的两人,小久最是清楚李雪婧是有多爱陈良,她有了执念,就是一定要让两个天各一方的人永远在一起,她不喜欢陈良,可只要让雪婧她重新笑,她都能接受。

然而黄泿笙的介入,让雪婧有了放弃的念头,也许是肚子里的孩子,她只奢求这么一点就足够了,可小久不愿意。

日思夜思的人,怎就拱手相让,小久再次为李雪婧做了决定,她要让黄泿笙消失在这个世上,她再次叫上了断尘虹。

小久怎么也没想到,陈良一直暗中在调查这件事,在一次疏忽众,陈良盯上了小久,调查了他大哥的事,发现了诡异之处,他的大哥是一个走南闯北,身体力行的健魄,怎因为一场大病就死了。

他调查出了一种慢性毒药,折血散,这种毒药难以察觉,是特殊之物所制,恰巧小久的院子里养着一株血医草,平时外伤用药的东西,内服长久就是最致命的毒药。

断尘虹叶不曾感想,陈良看起来懦弱的体质,细心起来,蛛丝马迹也能寻到。

由此他怀疑到了小久绑走了黄泿笙,而这个时候,李雪婧也生下了孩子,她得知了小久为她杀了陈业,还绑走了黄泿笙,她没有责怪小久,反而为她扛下所有罪孽。

小久只是她的一介丫鬟,所有的事都是她李雪婧的命令,夜深人静时,她望着小久,问她怕不怕死,小久看着她,眼睛里的感激之情,说着不怕。

那是李雪婧第一次对小久下手,在小久的水里下毒,引出了断尘虹,并用解药与黄泿笙的下落作为交换。

断尘虹最是不明白,李雪婧到底还是选择了陈良,故事的结局是,他所想不到的。

黄泿笙被陈良救出,李雪婧被压入了大牢,她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一件衣服,在狱中受到凌辱而死。

没有人管她,没有人理解她,等到小久的毒被解开,从昏沉的睡意中醒来,她的世界产生了变化。

拆开断尘虹要等小久醒来才能看的信,里面的文语里,写满了祝福,并把小久托付给断尘虹,让他们好生平淡。

断尘虹弄清楚了原委,他错怪了李雪婧,对小久下毒手,不过是她为了保护小久的一种方式。李雪婧死了,那最该死的人,在断尘虹眼里应该是那个害她入狱的人。

黄泿笙之所以不提陈良怎么死的,也是了了几句,她的心思里,可能也是因为李雪婧。他死了,可以想象,他死在了那个杀手手里,在梦里,也许在梦里死去的他,才最是完美。

已经残废的黄泿笙,令人生怜,但断尘虹却没曾想过罢手,害死李雪婧,黄泿笙脱不了干系。在一场夜里,他动身前往杀黄泿笙,可在那时,小久却出身制止了。

李雪婧的死,小久感悟颇深,没了照顾她的人,死再多的人,又有何用,她换位着想,要是雪婧还在,大概不希望断尘虹这样做。

他们选择离开了耀城,带着李雪婧的祝福,从此游历万水千山。好景不长,断幽阁找上了断尘虹,他知道断幽阁的规矩,只要不停的杀人,将自身提升至天字令,也许就能自由。

他安顿好小久,一边与她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就像以前那样,在山林里欢声笑语。在背地里,夜深人静时,断尘虹就会打好自己的装束,一袭黑衣,行走与夜间,一次次杀人。

他把得来的钱放在一处山洞,想着他金盆洗手时,就不会为财物困扰,他为自己和小久的未来周密计划着。可他背地里的行径,小久怎会不知,夜里她孤身一个人被噩梦吵醒,断尘虹不在身边,她只不过不想让他知道,那种微弱药性的迷香,断尘虹定是不舍得对她有伤害。

终于有一天,断尘虹的杀绩拿到了天字令,他等来的那一天,终于到了,他向断绝提出了他想要的自由,断绝愣愣一笑说“这断幽阁的所有杀手,都有属于自己自由的资格,就你没有。”

他问为什么,断绝回他说“你是断幽阁的少主,将来要执掌断幽阁。”

可这一切都不是断尘虹所想的那样,他拼了命的杀人,为的就是能和小久远走天涯。断幽阁的束缚,令他一辈子也逃脱不了,什么断幽阁的继承人,什么天字令杀手,有人羡慕他年少轻狂,他能有高高在上的位置,他的优秀,是所有断幽阁的榜样。

但这都不是他想要的,他隐隐愤恨,一声不响的逃离那个地方,即便知道无济于事,但他就是要与天斗。

接下来的生活,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断幽阁所有杀手接到密令,擒拿断尘虹。一路上鲜血淋漓,他拖着满是重伤的身子,倒在血泊中,他记得与小久的承诺,浑身疲惫,闭眼睡下。

小久不知道他到底在经历什么,每次看到他来,总是面带笑容,小久想也知道,他们又得换地方了,那样的生活一点也不平静,一点也不像在活着,而是在逃命。

断尘虹将这一切掩盖得毫无痕迹,在夜里睡下时,他不愿脱下衣服,小久也没有强制他做什么,在他黑色衣物的里面,还有未干的血迹,那种迷香可以转变气息,衣物下断尘虹的躯体,还流淌着血。

他刚杀了一个人,那是断幽阁的杀手,因为那个人不择手段的把目标盯向小久,断尘虹的心也是狠的,他可以承受所有,但唯独不能让小久有半分惊吓。

小久惬意的入眠,他看着小久的面容发笑,他选择背叛断幽阁,为了小久,他无怨无悔。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每一天都在不同的地方入眠,小久完全没感觉到自己有生命危险,她当做自己在周游世界,而在断尘虹看来,他躲过了十七次追踪,面对了二十五次屠杀,他答应过一个人,要给小久一个安生,他努力在做,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小久终于忍不住了,在断尘虹不经意间,像一个女流氓一样的,扒开了断尘虹的衣服。

新伤旧伤,满身横竖不一,她心疼得落泪,趴在他的胸口,断尘虹愣住,憨笑着解释。刀口里舔血,哪有不挨刀,但有很多不必要的刀口,原本是可以避免地,小久知道,是自己奢求着,等待着,迟早有一天,断尘虹在她面前,不再是挺立的样子。

每日夜里,一个人忍受着痛苦,小久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还要一副自然模样来让他有所欣慰。每一天都过得不容易,看起来平平淡淡,可是担心永远也体味不到原有的那份安祥。

“不要一个人面对了,好吗?”

“你在说什么呢?”断尘虹嬉笑着。

“不要再杀人了,谁都不可以。”小久搂着他“要保护好自己。”

“小久,这些伤于我而言,实为常事,你别多想。”

“答应我。”小久狠狠地勒住他。

断尘虹感觉到疼痛,是因为小久用力勒到了他的骨伤,他满不在意的笑了一下“好,都听你的。”

所有的回报,不及这一拥抱,小久关心他,这让他知道后,无非更加坚定自己要斩断杀手之路的决心。

断绝亲自出手,他和其他杀手不一样,在小久的印象里,断绝叔叔是一个特别疼爱小孩的一个人,那时候他们还小,断绝时常来看望他们两个,时隔多年,那个人已经带上了面具,恍若另一个人。

“他又去了?”断绝出现在小久跟前。

“你们不会伤害他的,对吗?”小久说“他是断幽阁未来的主人,断幽阁需要他。”

断绝冷冷笑“赢的子孙果真一个个不凡,可惜了这不凡之物,生来就要承受非凡的路途。”

“我派断幽阁杀士,为的不是要让他妥协,小久,你应该明白,你的存在,会给断幽阁带来什么,给他又带来什么。”

“五年前你金蝉脱壳,而我也已经密信龙主,你还尚在人世,你觉得没有我断幽阁,这天下人会放过你吗?”

“你……”小久难以想象,当年与断幽阁的情义,如今看来如此不堪,这样做,无非就是置她于死地。

“我今天来就是给你带个话,你的聪明,应该知道自己要该怎么做。”断绝的笑言扬长而去,他没有伤害小久,而是想了一出借刀杀人的好计策。

小久明白,龙主要是在意自己,断尘虹断然不会任由多年前的事再次发生,他懊悔过曾经的无力,现在他长大了,即便是龙主本人亲至,他也会护佑小久到最后一刻。

断尘虹并没有去杀人,他在一旁聆听到了他父亲和小久的对话,看着小久忧心的面容,他从未忘记过小久对他说过的话,他不会再杀人了。

“断绝,不仁不义,你竟逼小久。”断尘虹再怎么恨,如今他两面受敌,他已经顾不了太多。

频于奔命,只能带着小久四处游动。断绝一掌杀死了办事不利的手下,断尘虹护着小久,无形中就是将自身置于死地,抱着死决心,苟且于世,他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

追捕断尘虹的密令改成了追杀,痛下杀手的昔日之伴,一次次刀影相见,就算断尘虹不杀他们,没能完成任务,他们也会自行了断。不断的被追杀,龙主也派出了许多高手,一个个倒在断尘虹跟前,断尘虹始终铭记,他不杀人,被他打败的人,都会被他废去功法,无法运功。

这是最仁慈的手段,他同样记得小久的嘱托,要保护好自己。所以每一次战斗,他都会用最决绝的手段,不留一丝余地,不顾来者何人,挡住他们去路的,都必须趴在地上,用脚踩过去。

龙主很有耐心,他喜欢看着被惊醒的老鼠在猫面前耗尽精力,最终的结局谁都无法改变。断幽阁的不断施压,断尘虹最后还是被围堵在了悬崖边上,他们无处可逃,所幸的是,只有断幽阁的人在。

断绝再一次出面,良心发现,这两人是如何般配,经受了那么多的考验,感动到了天地,断绝一副于心不忍的模样,看着凄惨的两人,声声叹息。

“吃了这颗药,你与断幽阁便再无瓜葛,今日我也放你离去,放你们生路。龙主那,你们能逍遥几日就看你们的造化,为父的,到了这个地步,逼得你们,甚是无趣。”

断尘虹想都没想,只要能求得一段出路,要他吃颗药,那能算得了什么。接过药后,就算是死,他也认了。

小久笑了,见到断尘虹吃下药,她很欣慰,原来这次围杀,不过是一场戏,断尘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转身就看到小久向他伸手,身体后仰,坠下了悬崖。

骗他吃离魂丹,小久也这样认为,对他来说,忘记她,就是彻底解脱,断尘虹再也不用受到龙主的追杀,她自己也可以安然离世。

离魂丹的作用下,断尘虹忘记了所有关于小久的记忆,也只有身受重伤或者大病时,他才会想起一些虚影。等一场梦醒来,他也都什么也记不得了。小毒神的天火流荧拿他没办法,多半是离魂丹的功效,可为什么,小毒神会选择让他忘记自己断尘虹的记忆成为了须景云?

小毒神在陨星堂德高望重,他说他是须景云,就没人敢怀疑,至于与唐欣儿的婚约,如今想来,是多么的可笑。

他还傻傻地觉得自己不应该误了人家,殊不知,真相是两人压根没有任何关系,他心里只有小久,可小久最后还是身死。

小久的结,他解不了,不止是弱小,面对敌手是龙主,断幽阁都畏惧,他一个少主,算不得什么。想到了这一切,他始终在意的是,小久为什么要欺骗他,在悬崖上,他大可以命相搏,就是死也要在一起,如若那样,岂不更好。

可终究他忘掉了这一切,三四年过去了,曾经的过往,也就淡了,他忘掉诸多之事,其中是非,如今看来,他比以往沉稳许多。

他该对须景云说声对不起,因为他与须家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自小出生在有小久的地方,所谓的大仇,无非是断绝捏造的假象。他如约寻仇,带着属于宋家的霸行,斩杀了虹阳宗主,最终为的,也就是一把刀的踪迹。

回想起来,断尘虹脑子里更加清明,眼看着现在情势,他眼前的迷局,更让他看不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黄泿笙是否安好,伤势又如何,他只记得字迹为她制止血液喷张,无意中也中了奇怪的毒,当时就昏睡了。醒来时复杂情绪,想了很多,最先想弄清楚的,还是昨天晚上,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