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访客
次日清晨
蚂蚱街
小露大排档
“又让混混给打了？”
老板娘赵露此刻双手叉腰，一双着浓妆的眼睛对着白野上下打量。
白野挠挠头，贴着好几张创口贴的脸上扯出一抹干巴巴的笑容，面对老板娘狐疑的眼神，心里略有点不安。
“这幅样子就不要端盘子了，客人都要被你吓走了，这几天就在伙房里洗碗帮厨吧。”
“不好意思，小露姐。”白野轻轻顿首。
“有什么不好意思，不管在哪都得给我卖力地干，老娘的钱不是这么好拿的！”
赵露说完便踢踏着拖鞋进了厨房，一副司空见惯不甚关心的模样。
其实小露姐是个好心人，白野看着她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心想。
正午的太阳开始向西边斜去，店里的生意才慢慢热乎起来，后厨里忙的热火朝天，烟熏火燎人影交错，碗筷碟盘噼里啪啦一阵脆响。
一叠叠饭菜上桌，香料与油烟的味道弥漫，客人们连连叫好，直呼炒菜师傅手艺老辣。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最后一批客人离店，白野片刻不停的抹桌扫地洗盘子，看似瘦弱的身体里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一个人几乎做了三个人的工作量，好几个店员手里没事做，争先恐后的去抢那最后几个碟子。
老板娘赵露倚靠在门框上，面对着夜色，只给屋内的人们留下一个背影。
她嗦了一口手里的那只细长秀气的烟壶，灯光下顿时一片烟雾缭绕。这幅光景配着她那保养的还算好的身段，颇有一副乱世美人的韵儿。
假如不看那张老脸的话。
店子里被擦拖得窗明几净，一伙人搬了凳子围坐在大厅的电视旁，准备吃晚饭。
白野端着脸盆大小的饭碗，野猪拱食般地扒拉着碗里的饭。
只见他的筷子在杂烩菜锅与脸盆饭碗间来回闪烁，饭菜不断减少，他的肚子倒是纹丝不动，只是几乎肉眼难见的涨了一丢丢，着实让人称奇。
周围人时不时用余光瞟一瞟白野，倒不是嫌弃，只是怕他撑坏了，虽然这幅光景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联邦政府巡卫部队抵达边境，目前联邦与异族的局部冲突处于可控范围，总司令弗朗茨对此发表讲话…….”
电视机的荧光照亮了一圈人的脸，画面中面庞刚毅的老人嗓音低沉。
“真不希望和那个怪物国家打仗，天晓得那究竟是些什么东西，老天保佑……”
一个中年女店员说，声音竟然有些哆嗦。
“要相信弗朗茨司令，他是军神，联盟前所未有的军事首脑，没有他打不赢的仗！”白野旁边的一个青年说，神色和语气都十分坚定。
“诶，什么时候是个头…….”
原本还安闲惬意的小店里一时间议论纷纷，一则新闻扰乱了这里的氛围。对于电视里有关前线战事的消息，大家虽习以为常，但仍旧不安。
总司令的讲话非常符合官方用语，大意总结一下就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民众不必担心。
白野拿牙签剔了剔牙。
“下面播报下一则消息。”
电视中画面切换。
“原昆东帝国，现3号堡垒城市昆东市，新任皇帝加冕仪式在昨日于市内举行，教皇安德烈与全体红衣主教团出席仪式，教廷圣女特蕾西娅传授皇帝权杖……”
画面中，巨大的广场上锣鼓喧天，旗罗伞扇，一片歌舞升平。漫天飘洒的金粉与彩带中，教皇为年轻皇帝穿戴绛红披风，璀璨的皇冠稳稳的落在皇帝的头上。
镜头前，皇帝年轻的脸庞古井无波。
“咱们这个时代居然还有皇帝，真不知道是先进还是落后，皇帝能干什么？更何况还是那群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佬选出来的外国皇帝，我看他的话在这儿还不如警署队长的管用。”有人嘟囔道。
“管他什么皇帝，如今没有什么比团结更重要，要联合起来对抗妖国，你懂个屁......”旁边人反驳。
事实上，人们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随后登场的圣女身上。
浑身上下只有金色和白色的修长身影沿着红毯向台上走去。
那头在人们记忆中披散着的，如金色瀑布般流泄而下的长发今日则织成发辫盘在脑后，一身素白而繁复的天鹅绒蕾丝长裙把她衬托的仿佛出尘的天上人。
皇帝在她面前似乎都矮了一个身位。
特蕾西娅双手持着嵌满宝石的权杖，带着淡淡的笑容，把权杖交给年轻英俊的皇帝。
广场上传来山呼海啸般的人声。
教廷圣女特蕾西娅，那是让整个联邦都为之惊叹的传奇女人。
方才还议论纷纷的小空间里，此刻无论是大妈还是小伙，都只剩下了“啧啧”的赞叹。
白野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好了搬到后厨洗刷，电视里内容他不甚关心，那里面是与他这样的平民无关的世界。
妹妹的学费还没凑够，要为下一场比赛早做准备，白野心里盘算着，手中的盘子快速堆叠，一个个都擦洗的光可鉴人。
除此之外，还有……
想到另一个和他关系密切的女人，白野忍不住心头一紧。
“你好。”
低沉的男音从夜色中传来。
白野刚从后厨中走出来，他顺着声音望去。
一身漆黑装束的高大男人立在屋外，帽檐下露出剃得十分干净的面颊，路灯照在他的身上，像是照着一堵黑色的墙。
“这位先生，请问有何贵干？”
老板娘磕了磕烟壶里的灰烬，不回头地递给身后迎上来的众店员中的一个。
“别紧张。”男人伸出双手比在胸前，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漆黑夜里突然造访的高大陌生男人，论谁都得心里发怵，更惶论在这个时代。
“小店已经打烊了，吃饭只能明天再来。”赵露双手叉腰，身后站着众人，像是护着鸡仔的母鸡。
“我只是来打听一个人。”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赵露，耸了耸肩。
“你们见过她吗？”
白野隔着一堆头顶，看见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孩，面容姣好，不施粉黛却依旧动人。
众人互相瞅了瞅，都表示从未见过此人。
“不好意思。”赵露把照片还了回去。“似乎帮不到你。”
“啊，没关系，意料之中，我再去别处问问。”男人摘帽致意，露出一双神色柔和的眼睛。
“打扰各位的晚餐了，实在抱歉，谢谢各位。”男人笑了笑。
“不客气。”赵露也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都这么晚了，这一带的治安可不太好。”赵露补充了一句。
“多谢提醒，祝您生意兴隆。”男人转身离去，皮鞋碰地的声音哒哒作响，众人目送着他消失在黑暗里。
“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长得也不像，应该是从西边来的，人倒是还挺有礼貌。”
“刚看见的时候吓我一跳……”
“小露姐，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白野收拾好东西走到赵露身边。
赵露点了点头。
“明天见啊小露姐。”白野小跑着，身后的女人渐渐模糊了。
“你也注意安全。”
“好的，谢谢小露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