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过往
一身白衣,头戴帷帽的男子,正是云楼!
不过他可不是百姓所认为的民间道士,而是修仙者!
一年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有仙缘的孩童消失在季国西欢城外的仙师!
此刻的云楼,看着土匪口中妹妹最后消失的地方,隐在黑色垂纱下的星目盛满痛苦与自责,内心被深深的无力感交织占据。
他终究,还是回来晚了。
时间回到九年前。
彼时,十三岁的云楼从剥皮抽筋般的疼痛中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蒸腾缭绕的白色雾气,他整个身体也都浸泡在一个装满墨绿色汁液大桶中。
无边的痛楚如无数只爬虫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汗珠从额头及脸颊簌簌滚落,鼻尖却充斥着沁人心脾的药香。
他疼得将牙咬得咯咯直响,不住地想扭身挣扎,可身体似乎是被一股温和而又强劲的力量所束缚,任他如何费力,也始终不得动弹半分。
我是生是死?
挣扎无果,云楼脑海中随之冒出第一个疑问。
虽然被疼痛折磨得厉害,可他记得:在书房中,他心疾再次发作,还来不及用药,便失去了意识。
而后,他置身一片灰蒙空间,朦朦胧胧间,似乎看到一黑一白两个长影向他抛来长长的铁链,就在那泛着森寒之气的粗链即将触碰到身体之时,他又瞬间被一股力量拉回。
黑白长影了无踪迹,他也被禁锢在一处漆黑的四方空间中。
他放声叫喊,努力拍打无形壁垒,不断寻找冲破之法……可回应他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黑暗无穷,时间无尽,不知磋磨了多少时光,他复又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再次醒来,就是眼前这番景象。
云楼有些不敢确定,他这是在人间醒来?还是在无间受难?亦或是又陷入了某种不知名的禁锢中。
“有…有人吗?”他试探性地出声询问。
许是很久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从他喉咙中发出的声音嘶哑无比。
“醒了?”
话音刚落,一个男声穿透层层雾气,直达他的耳畔。这声音如山间泉流拍打溪石般,清亮好听。却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声音。
人…是人…是人的声音!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活着!
云楼瞬间激动起来,呼吸变得急促,就连全身的疼痛仿佛都减轻了几分。
他眼神迅速扫视四周,想看看答话之人身在何方,是何模样,无奈周身依旧白雾弥漫,什么也看不清,寻不见。
只得再次询问。
“在下云楼,云楼冒昧,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以及…在下如今置身何处?”
“陆钰,修仙界,万剑宗。”
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任何冗余长赘,清楚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可男子的回答,却让云楼胸口起伏得更为剧烈。
修仙界,万剑宗,修仙……修仙……仙!
这些内容,使云楼原本就有些发懵的脑袋冒出更多的疑问。
正当他思考着该从何处问起时,名唤陆钰的男子接着道:
“排除杂念,放松心神。诸多疑问,等药浴结束后再与你细说。”
闻言,云楼当下收了继续探寻的心思,照男子说的做。
又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渐消,取而代之的,一股暖流缓缓淌过他的身体,暖流流淌过的每一寸,都给他一种说不出的舒服之感。
慢慢地,汁液冷却,白雾消散。
云楼眼前,赫然出现一白衣墨发的出尘男子,那就是先前与他交谈之人,陆钰。
从陆钰口中,他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真正知晓自己所处的,是怎样一个世界!
原来,这世间真的存在可以问道寻长生的地方。
他脚下的土地,也远远不限于先前所知的几个世俗国度。季国及周边列国,仅仅只是苍梧界南域多个绝灵之地中的一处。
幸运的,云楼身具灵根,且是灵根值极高的单一金灵根,修仙资质极佳。
他也知晓了,自己一直以来所修习的修仙功法没有任何问题,全因季国所处为绝灵之地,不存在丝毫灵气,才会没有成效。
而后,他因极好的资质,成为万剑宗一名内门弟子。
潜心修炼数年,云楼终于在炼气期内门大比中夺得第一,正式成为师父的关门弟子,而当初带他来到修仙界的陆钰,也成为了他的八师兄。
可即使在修仙界,心疾也不可一次治愈,且因他治疗得迟,需要耗费更多的珍贵灵药以及更长时间的治疗。
所以,他常需药浴,每月一次,直到筑基。
也正因如此,他才迟迟没有回家。
历时七年多,云楼终于成功筑基。
甫一筑基,他便想马上赶回季国看看,恰好当时宗门有一个前往绝灵之地收徒的任务,他便与几位同门接下任务,满怀期待地赶回季国。
他迫切地想要见到自己阔别多年的父母亲人,想要赶在洛洛十五岁之前,为她测试灵根。
却不曾想,迎接他的,除了季国民众震惊艳羡的目光,父母兄嫂欣喜激动的模样,还有......洛洛失踪数月的消息。
从母亲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的。
那个他一手从长青湖捡回来的妹妹,那个他一天天看着长大的妹妹,那个学什么东西都特别快妹妹,那个总是眨巴着杏眸冲他笑的妹妹......她失踪了。
怎么可能?
这里是绝灵之地,实实在在的绝灵之地。不仅空气中不含一丝一毫的灵气,就连修士到了这里,也不能调动体内的灵气,一切修仙界需要灵气的东西,均无法使用。
除非炼体,不然就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甚至连凡间猛兽都斗不过,就像当初他重伤误入此境,差点葬身狼口的八师兄一样。
在绝灵之地,修士手段无法施展,一个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不可能!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当即,他大脑一片空白,眸光一遍遍从家人面上扫过,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中寻找出一丝丝玩笑得逞后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