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大结局3
我掏出龙鳞,“宿引,宿引太子……”
蜃海幽女已被一汐化为雕像,已死得有模有样。.v.O宿引自背叛仙族后便盘踞蜃海,乃蜃海的新主人,如今能以最快速度潜入蜃海将那株海贝中的兰草带来寒冰涯的人,非他莫属。
一汐已停到我身边,凝澹眸底蕴了淡淡疲惫淡淡无可奈何,他道:“如今,欲拖住时间待宿引赶来,我们只得联手了。”
日前我同一汐曾厮杀过一场,他甚至打算于诛仙台上杀了我,可转眼间我们便要联手对战他人了,而这个他人便是被我亲手放出上古画壁的弟弟。
可见世事无常,思想亦无常,生与死,对与错,执着与释怀,一念之间。
但愿,这次我不再选错。
我同一汐本接近一级伤残,此时同意气正盛的月神对战,实在不是上策,奈何唯有这一条路将对方拖着,且能拖一时便是一时,能多护住一个生灵我便少一分罪恶。
连续接了月神两掌之后,我有些后悔将殇无虐迷晕。将他迷倒,一方面不忍心离别时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另一方面以防他阻止我前来赎罪。倘若他在,定不会看着我被自家弟弟欺负,殇无虐一旦加入这场战局,拖住月神应不会太难,唉,真是浪费资源。
许是月神还将我当做他姐姐,赏赐给我的掌力同赏赐于一汐的掌力威力小了许多,他下了决心杀死一汐,却始终狠不下心杀了我这个处处同他作对的姐姐。
他屡次对一汐使出致命袭击时,我便鼓足了尽头冲到一汐前面,月神不得不将掌力降了又降偏了又偏闪了又闪。
我一面连绵不绝吐着血一面于心底翻江倒海般愧疚,真是对不起我家弟弟。我自认为一生愧对很多人,到头来,欠的最多的人便是月神。
我以超乎寻常的毅力拖延下去,空中血月愈发微弱,祭月这档子事亦是需要天时地利的,今日恰巧乃七星连珠之日,相对月神来讲,是个毁天灭地的吉时,吉时过了,便不知再要等上多少个年头。
月神见血月颜色不再那么饱满透亮了,连为一条直线的七颗星子亦有错开的征兆,他发狠地掐住我肩膀,“皇姐,你若再不让开,便是我对不住皇姐了。”
我方要对月神表示个坚持破坏到底的决心,一道被风吹得有些破碎却不算陌生的声音遥遥传来。
“羽姑娘,你要的兰草我带来了。”
小虾米果然给力,为达速度已幻成威武龙神,金光一闪,落地化人。
月神只瞥了养在海贝中的兰草一眼,便再移不开视线,他松了我肩膀,微颤着步子靠近捧着海贝兰花的宿引。
若这世上有谁会一眼识得梵歌的气息,非月神莫属,任时光荒芜,任桑海桑田,任隔着了一场生死漫漫。
萦着幽幽光晕的枝叶,绽放了孤零零白花,月神将手掌顿于兰草之上,以灵力探了探,颇为小心翼翼,收了灵力,他将嬴弱兰草抱入怀中,眼角淌下的是泪,唇边扬起的是笑。
他轻轻呼唤着:梵歌……
兰草中却存了梵歌一缕残魂一缕神识。
硕大血月之下,暗风苍雪呼啸的寒冰涯边,月神将体内灵力渡入怀中兰草。七星连珠相汇于一瞬间,便又错开,所谓“吉时”终是错过了。空中血月愈发浅淡,血色缓缓褪尽,铺天盖地的灰色烟雾渐渐散去,皎洁月光于层层薄雾中现了出来,月神终将梵歌残魂修复完整,并以兰草为身,化作人形。
温润月光下,月神怀中,躺了一女子轮廓。女子容颜渐渐清晰,乃绝世之姿,气韵天成;眉目疏冷,却含了坚定。
她睁开眼睛,视线凝驻于那满头月白长发,淡淡一笑,“月神,我好像睡了好久。”缓缓抬指抚上月神面上的几缕皱纹,“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
月神抱着她,琉璃眸子闪了水雾,哽咽着,“梵歌……我这样子你会不会嫌我丑。”
怀中女子笑着摇摇头,“能再见到你,比什么都好。”
月神抱着梵歌离去,风雪回荡间,月色华袍摇曳翻涌,拖地长发像是覆了一场大雪,掩于满头华发下的是一张苍老的面容。
复生梵歌,月神已将灵力真源耗尽,一瞬苍老,弹指十万年,换一场白首。
宿引于一汐面前跪地,叩首。当初若非一汐施予援手将他收入门下,他不过是逃犯,日后于仙族反目,种种背弃,皆是无奈,只怪情深。
他叩首便离开,将这一方天地让出。
血月已散,阴霾褪去,天上地下,亦恢复了往日宁静,这场惊世浩劫终是过去了,月光淡去,天降大雪。
寒冰涯顶,我同一汐不过三步之遥。
终于,只剩我们两个了。
一汐静静站着,肩上扛了雪花,古袍挂了血色。他道:“小羽毛。”
其实,小羽毛这个名字我是很不待见的,听着有些单薄,视觉上轻浮,暗含着命苦,比小白菜小萝卜头这类名字好不到哪去。可从一汐嘴里说出来便不一样了,飘逸了,唯美了,娇柔了,甚是有意境美了。
以前总想着若能同一汐日夜相守,每日清晨便故意赖床,他不叫我名字一百遍便不起来,吃饭时要喊上我的名字几十遍,入睡前是要翻倍的。因一汐身份过于高贵,性子又清冷纯净,自然不会说些甜言蜜语给我听。殊不知,他口中的小羽毛便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情话。
他若能喊我一辈子就好了。
我对他笑笑,“桑铃花是不会开的,就好比我希望我们能在一起。”
一汐微颤了睫毛,雪花于他额间融化,似冰雪之神。受伤至此,丝毫不见落魄,单单这份清华之气,便叫人不敢生了一丝亵渎之心。我对他动心,是否是一种罪恶?或许他本不属于任何一人,他是天下的,至纯至净的,被众生膜拜仰望的,我生了将他占为己有的心,活该受了这一系列天罚。
若早一点悟出此理,我是否还任由心底情愫暗暗滋生,肆意蔓延,铺出这一场罪孽。
可我的心怎会乖乖听我的话,早再上古之时,它便情丝深重,无可救药。
涯底涌上的风雪将我的背吹得有些痛,忍了疼痛,我同他道:“我从不后悔爱你一场,这一切不过我一个人的痴心妄想……只是我明白的有些晚了。”
我将手中的焰莲神剑递过去,“这把剑刺入心口有多疼,你不会知晓。月魔已不在了,如今的月神不过最普通的凡人,已不能威胁到天下苍生了。这世间的祸害只剩我一个,能对付我的,唯有你手中的这把上古神剑了。”
我不会忘记体内的魔神之力,一汐不会忘,整个仙界亦不会忘,只要我存在,便是灾难,尽管我不会再造出任何灾难,可没有人会信我。
一汐接了神剑,垂眸打量,指尖力道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我见他实在为难,便同他建议道:“我杀了那么多仙将,又有那么多人因我丧命,恐怕是天理难容了,自知终究难逃一死,倘若你还对我留有一丝仁慈一点不忍,赐我一个别的死法,不要再用这把剑了……”
这世上我最怕的便是这柄上古神剑了,一剑穿心,毫无犹豫,其中滋味,怕是饮了孟婆汤都不会忘掉。
一汐缓缓抬起手中神剑,我不禁后退一步,他非要如此待我么?要求换种死法过分么?
咣的一声,神剑坠地,“从此以后,我再不会用此剑。”
我一下子觉得暖和许多,天上纷扬了皓雪,涯底亦有雪花翻涌着,我们彼此静静站在,如同两尊雪人。
“打算怎样处置我?”我问。
“同我一起回无虚幻境。”
我摇摇头,“回不去了。”
月魔将魔神之力发挥的不赖,六界被搅得血雨腥风,亿万生灵虽不曾被祭,然死了那么多无辜之人,天上地上恐怕再没有人对魔神之力生不出恐惧的。只要我还在,恐惧便在。即使我同一汐回了无虚幻境,亦难以给天下一个交代。
当天下众生皆抱了同一理想,将我杀死,那时,一汐会怎样抉择?
我仍抱了一丝期望,再问一句,“你会杀我么?倘若所有人都要我死,你会弃了天下保我性命么?”
倘若他说会,我便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可他终究不曾说话,抬睫望着空中雪花飘摇游荡,眸底隐了一丝不安。
罢了,不过又是我一个人的痴心妄想。我何苦为难他。
大雪纷纷扬扬,覆了我的长发,他的肩头……霜雪落满头,可惜不是白首。
我一个掌心向他挥去,他被我击得后退,一身古袍于空中翩跹如画,我仰身坠入寒冰涯。
耳边是被风吹得零散的呼喊声,他似乎再喊我的名字……
或许他心存一丝不忍一点不舍吧,可又如何呢?
我唯有一死可安,他安,天下亦安。
涯底的唳风如刀如锥,割破了皮肤,天地间风雪涌动,白茫茫一片,愈往下坠愈觉寒凉刺骨,不觉闭上眼睛,却再也睁不开了,寒冰涯的唳风回流果真霸道,我眼睛受不得如此重的戾气,我知道我已瞎了。
身子不停坠落却一直触碰不到涯底,脑中如死般空白。
我终究不再有什么期待,如同一片羽毛,飘然而来,飘然而逝,什么都不曾留下。
此生悲剧,不过爱错了人而已。
坦然接受死亡时,腰间一紧,似乎陷入一个拥抱,暖暖的,将周身如刀的暗风挡住,那人紧紧抱着我,同我一起坠入无穷无尽的涯底。
我已看不到对方的脸,耳边却听见他轻柔的声音。
他说:“丫头,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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