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同床共枕
夕阳已经藏在天边看不见踪影，天色渐渐暗下来，一阵风吹过苏卿卿打了个抖。搓了搓胳膊，考虑着给她和舒墨添些棉衣。
陈耀祖心中很不是滋味，沉默寡言的帮苏卿卿抱起了被子。知道是要给王爷送去也不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一步一随的跟着苏卿卿走。
苏卿卿肩膀和胳膊上的伤本来就没好，强撑着把被子背回来，伤口恐怕又肿起来了，再加上后期那一番混战。她现在从肩膀到胳膊都是木木的疼，动都不敢动一下。陈耀祖乐意帮忙，苏卿卿也就随他去了，只是坚持自己拎着食盒。
幸亏一开始她就悄悄把食盒放远一点，食盒完好无损，她和舒墨的晚饭保住了。
这一路安静的诡异，可这俩人心里都有事，倒也谁都没察觉出不对劲。到了竹林口，再穿过短短一条小路就到竹屋了。苏卿卿示意陈耀祖送到这就行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让舒墨看见她和另一个男人同时出现。
陈耀祖看了看不远处的竹屋再看看苏卿卿，眼神从她的肩膀淡淡的滑到她的脸颊，顿了顿到底还是把被子交到苏卿卿手里：“那，卿卿妹子，耀祖哥走了，你要是再遇到人欺负你，耀祖哥……”
陈耀祖不知怎么有点说不下去，苏卿卿却依旧笑颜如花的点点头：“好，陈大哥，我知道的。没关系，谢谢你。”
“嗯。”
陈耀祖高大健壮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路口，苏卿卿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撤了下来，有些艰难的一步步走到竹屋门口。眨眨眼睛，她抿弄了一下唇，到底还是再度扯出一个笑容。半侧着身撞开了门。
“我回来了。”
“嗯。”舒墨直起身，放下刚刚点燃蜡烛的手，微微笑了起来：“你回来了。”
烛火之下，舒墨坐在桌子旁看着她，嘴角勾起清浅的笑容，眸光又平和又温柔，嗓音带点哑。整个人安静又舒缓，像是已经这样点着蜡烛等了她无数个日夜，然后跟她说句，你回来了。
苏卿卿抓着被子的手紧了紧，嘴角硬是笑起来，嗓音和眼神一起抖：“啊，你，你醒了？饿，饿了吧？”
舒墨的头发没有系起来，肩膀上披着外衫，冲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苏卿卿心里涌起一阵温暖又一阵酸涩，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回到家，不是一个空荡荡的黑暗屋子。沉寂，黑暗，只有她一个人的回音。这里有人在等她，有人点着蜡烛等着她回家。说真的她不适应这样的场面，但是，很温暖。
竹屋并不华丽，甚至可以说遮风避雨都勉强。蜡烛立在一个破了口的小碟子上，她和舒墨穿着泛旧的衣衫，环境可以说简陋。但苏卿卿看到舒墨坐在那里，一双凌然如墨的眼睛看着她，她的心就安定下来，充斥着一种淡淡的归属感。
看到舒墨穿的单薄，苏卿卿有些急了，上前一步，肩膀和胳膊却到了极限，被子砰的一声掉在地上。苏卿卿捂住胳膊，呲牙咧嘴的直抽气。
舒墨腾的一下站起来，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来：“你怎么了？”却因为起的太猛，不得不扶住桌子，稳了稳身形。
“没，没！坐下，快坐下！”苏卿卿摆摆手，见舒墨不动，一咬牙把被子抱起来快走几步放到床上，背对着舒墨又是一阵呲牙咧嘴。
听见背后椅子的动静，苏卿卿才放心的揉揉胳膊，然后手脚麻利的铺起了床。当苏卿卿直起身子时，明显听到一个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在她耳边越靠越近，条件反射的回过头。正好被舒墨按住肩膀，嘴唇与舒墨的嘴唇轻轻擦过。
带点冰凉，薄软，微微的桃花色。
苏卿卿一下愣住了，瞳孔猛缩。下一秒却反应过来，感受到舒墨粗重的呼吸，连忙反手揽住舒墨的肩膀，借力两人跌坐在绵软的床铺上。因为姿势的关系，苏卿卿整个被半抱在舒墨的怀里，左脸颊靠在少年单薄的胸膛。
咚咚，咚咚。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越来越急。
“我——”苏卿卿伸手欲推开舒墨。舒墨的手却移到她另一个肩膀上，胳膊一揽，把苏卿卿彻彻底底整个抱在怀里。
舒墨明明没使多大力气，苏卿卿却觉得整个人软的厉害，眉眼隔着衣衫磕在舒墨的锁骨上，少年微重的呼吸轻轻地吹在她的头发上。
舒墨的胳膊紧了紧，不自觉流露出一些气势，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按在她肩膀的手不自觉的微微加重，苏卿卿疼的抖了一下。舒墨一愣，随即手往下滑到苏卿卿的腰上，再往怀里带了带。
舒墨低下头，靠的这么近他明显能看到苏卿卿肿起来的肩膀，想起昨晚那两桶比苏卿卿腰粗的多的木桶。他下意识把怀中瘦弱的躯体抱得更紧。
舒墨很瘦，骨头咯得她发疼。苏卿卿的脑袋晕乎乎的，手指不自觉的拽住舒墨的衣领，整个人在舒墨的怀里缩了缩。苏卿卿低下头，本就一直凌乱的头发直接盖住了她的脸颊。
她知道她现在这狼狈样瞒不过舒墨，她和他朝夕相处，根本瞒不住。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的露出来，这样还不至于太难看。可她从没想过，一向淡泊柔和的舒墨一反常态，甚至是像现在这样略带强硬的抱住她。
穿越过来的迷茫，生活的困难，局势的不利，还有舒墨的身体。这些一直压在她的心底。她不是不能吃这些苦遭这些罪，她也不是不能承担这些，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很多事情她不是不在乎，不是不难过，不是不害怕，但她只能一个人扛着。
但这个少年却意外的强硬的伸出手，愿意给她一个或许还比较单薄的依靠。
尽管他什么都没有说，但她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卿卿开了口，刚开始几乎发不出声音，一直到后来声音也很小。她的声线是抖的，像是不习惯这样的敞露心扉。她讲清槐，讲卖字，讲黑市，讲西夏，讲打架……
能撒娇能告状，能有个依靠，甚至是能有个倾诉对象，对于前世今生都是个孤儿的苏卿卿是头一次。当放弃伪装，当不去逞强，她也不过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小女人。
听着少年随着她的讲述偶尔会加重的呼吸和心跳，她都能想象出他蹙着眉的样子，苏卿卿的心湖中泛起一阵阵涟漪。她慢慢叨叨的讲，不知何时，却已经停下。
少年伸出右手，轻轻的拨开她的头发，帮她揽到耳后，指尖轻轻的落在她脸颊上的刮痕。舒墨低下头，苏卿卿的下巴绷成一道弧线，嘴唇抿着。他看着她倔强的睁大眼睛，眼圈却早已经红透。而她一直紧拽着他衣领的手指也用力到发白。
叹息一声，舒墨伸出手掌盖住苏卿卿红透的眼睛，轻轻的闭上眼：“没关系，别怕。你可以不用那么坚强。”
苏卿卿在他怀里动了动，手掌下有睫毛颤抖的痕迹，舒墨如玉般微凉的指尖感受到一股潮湿的温热，细细的水痕从指缝划过苏卿卿的脸颊。
舒墨放下手，体贴的把她的脸藏在怀里，少年尖细的下巴搁在苏卿卿的发顶，双手环抱住她的腰把她紧搂在他的怀里。苏卿卿拽紧了舒墨的衣领，少年身上有着淡淡的竹叶味道，充斥在她身旁。苏卿卿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蜷缩在舒墨的怀抱。
这一刻，苏卿卿的心底开始有一个如兰草般身影的人出现，舒墨也第一次开始得到她的信任和依赖。
外面的天早已黑透，在这墨色如染的夜里，冷风萧萧的吹过，室内烛火飘摇。但至少还有那么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彼此心脏紧贴，寒夜温暖。
苏卿卿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舒墨的胳膊也已经发麻，但他还是一动不动。凛然如墨的眉眼中褪去往日的温润，眼中一片风云变幻。
一个熟悉的黑影单膝跪在舒墨的不远处，恭敬的低下头：“主上，请允许属下代劳把苏卿卿送回……”
“不用。”
舒墨的声音又低又哑。
“可是，主上……”
流风站起身，担忧的看着舒墨，情不自禁的伸出手。
“我说不用！不许碰她！”
舒墨猛的转过头，眼眸一下黑不见底，似乎连瞳孔都看不见了，声势骤然压迫。流风扑通一声双膝跪下，手指微微颤抖：“是，属下知错。”
舒墨偏回头，尽量轻的松开苏卿卿的腰肢。两只胳膊传来一阵麻胀感，僵直的悬在半空，虚抱着她。然后以腰为轴慢慢的往后倾斜，让苏卿卿上半身的重量完全靠在他身上。
苏卿卿在舒墨的胸膛静静睡着，然而随着倾斜舒墨胸前湿润的衣衫也显露在烛火下。见状舒墨再度轻轻的叹口气。
过了一会儿，握了握拳，舒墨的胳膊慢慢恢复了知觉。随即半揽着苏卿卿，把她轻轻的挪到床上。竹枕很硬，苏卿卿咕哝着不老实起来。舒墨的指尖停滞了一下，然后扶住她的脖颈，把竹枕轻轻的抽出来。舒墨半撑着上了床，用自己的胳膊代替竹枕的位置。
舒墨扯过苏卿卿新买的被子，然后他也躺下，小心的不弄醒苏卿卿，至于竹枕则被舒墨自己枕着了。苏卿卿已经重新铺过床了，舒墨原来的被子被铺在身下当了褥子，床软了一些，但还是冷。
睡梦中苏卿卿自然的寻找热源，就在舒墨侧着身子给苏卿卿盖被子时，她翻了个身侧卧着，手臂自然的搭在他的腰上，脸颊枕着他的胸膛，苏卿卿觉得暖乎了很多，蹭了蹭也就不动了。
舒墨的身体先是一僵，然后慢慢放软，手臂自然的回拢。他学着苏卿卿以往的样子，给她掖了掖被角。指尖落在她睡眠中依旧皱紧的眉间，轻轻的揉开。舒墨低垂着看她的眼眸，慢慢的溢回苏卿卿熟悉的温润，但开口的声音依旧又低又哑。
“欺负她的那两个人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是，属下明白。”
“告诉他，近日我要与他见一面。”
“是……属下明白。”
“把蜡烛熄灭。下去吧。”
流风低下头更加恭谨，然后站起身熄灭了蜡烛。室内一片漆黑，然后流风第一次没有骤然消失，而是拉开门悄无声息的走出去。
舒墨静静的摸着手下的被子，布料不错，绵软厚实，他一上手就知道她花了多少心思。轻轻的避开苏卿卿苏卿卿的胳膊和肩膀，舒墨把她更紧的抱进怀里，少女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胸膛，手脚热乎乎的贴在他的身上。
舒墨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具冰凉的身躯开始有了热度，舒墨无声的笑起来，还真是个小太阳。
舒墨的夜视能力极好，借着月光他低下头看着少女泛着红的眼角和尚且青涩的脸庞。眸光晦涩不明，却一点一点染上缱绻。
一直到，夜尽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