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妒魔女·贰佰伍拾壹 高贵的死亡比生还神圣(上)

【五十星·纽加哥】

【时间不明】

【十一月的休止符·E大调摇篮曲·其二】

二阶堂野野的左手手臂上有几道划痕,这些划痕代表着她‘还记得的’重复过的次数,重复过的十一月三十日,她还能够记得住的十一月三十日,上一次十一月三十日发生了什么,她已经有点混乱了,无法将每一次十一月三十日发生的事情区分开来,不同的三十日之中所做的事情已经杂糅在了一起。

没有办法,因为一切都太熟悉了,在没有被干涉的情况下,一切都是按照相同的轨迹进行运转,她会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看到同一个人,表情、动作、语言全部一成不变,唯有在二阶堂野野开始干涉到其中的时候,她才会感受到那仅有的变化,只是,即便是那点点变化也显得如此无用,是啊,无用,在这整个世界都一成不变的情况下,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又有多少呢?

但是她还是得在早晨醒来,下楼看见同样的蒜香烤面包,看着名为克里恩的少年出门,然后她也在差不多的时间点出发,在蒙特利安汽车旅馆那片地方等待片刻,取走十字架,接着就是来到港口。

在数次之前的十一月三十日之中,她按照自己的计划早早来到了港口的下水道之中,不过,出了点小意外,一个女性用一把钥匙锁住了什么,以至于她无法呼吸,于是,在短短的几十秒之中,她窒息了,眼前一黑,等到醒来的时候,就是新的一天。

调查那位女性花费了一点时间,在第二次的时候,她选择了跟踪,但紧接着,那位女性就迎面撞上了那个男人,十字架的原主人,也不知道是该说纽加哥真小,还是运气真不好,反正,有一次的重复被浪费了。

如果两个连续的三十日之中,她所经历的事情有所差别,那还能够区分出来,可这两次的三十日都结束在纽加哥的下水道之中,若是继续重复,说不定……说不定自己的记忆就会把这几次十一月三十日整合,让自己无法区分出每一次的变量。

她到底还有多少时间?

两次的十一月三十日都没有见到恶魔,一次是在昏迷之中度过,还有一次……那个男人依旧对这个十字架拥有绝对的掌控权,她无法使用这个十字架来对付那个男人,但是为什么,那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纽加哥的下水道之中?她想不明白,难不成那个男人能够感受到十字架的方向?还是因为别的因素?

旧的疑点还未散去,新的疑惑又跟了上来,这无限重复的十一月三十日几乎要扰乱她的理智,而且,伴随着每一次的醒来,她的大脑也会重归清醒,这也就意味着,她已经保持了几十个小时乃至上百个小时的清醒状态,即便是在港口那个恶魔的领域之中,她的身体也也是遵循着现有的时间,这也代表着,每一次的十一月三十日,她都维持着十几个小时的清醒。

如果在某一个十一月三十日尝试着睡一觉呢?二阶堂野野也试过了,她在睡着的那一个瞬间就醒了,在第二个十一月三十日苏醒过来,也就是说,想要通过睡眠来让自己的精神平复下来的想法是无效的,二阶堂野野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伴随着每一次十一月三十日的开始,自己的耐心也变得更加少,或者说,她变得更加暴躁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么长时间的亢奋,清醒,重复看见重复的人,她的大脑早已经在负荷运转,她没有多少时间了,等到理智崩溃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没有别的方法,是,每一次十一月三十日她都能够醒来,能够再次弥补上一个十一月三十日没有做到的事情,可是她能够承受住那么多个十一月三十日吗?

她不知道。

所以,每一个十一月三十日都显得如此珍贵,而到了现在,她唯一的线索还只是一个可能性,港口的恶魔真的能够给她带来帮助吗?她也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可除了个恶魔,她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蒙特利安的那个存在是她没有半点可能对抗的存在,名为子规的女性也不知道在哪里,这么看来,她好像只剩下这个选择了。

呼……呼……放轻松,放轻松,二阶堂野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当然,这种做法没有任何用处,她的大脑依旧亢奋,她的理智依旧在最激昂的状态,该死……这是第几次十一月三十日了?她真的忘记了,她真的已经忘记了,她已经想不起来这是第几次了,最初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在这长时间的清醒中,她的记忆变得不再清醒。

五十星,纽加哥,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三十日。

港口,下水道。

二阶堂野野捂住自己的额头,挥挥手,让藤蔓把钥匙交到自己的手中,没有记错的话,在数个十一月三十日之前,那个叫做玛丽·珍妮的人就是靠着这把钥匙锁住了空气,使她无法呼吸,人在下意识的呼吸没有吸收到氧气的时候,就会陷入到呼吸困难,甚至会直接猝死,根据自己在集装箱旁边听到过的内容,玛丽也是刚刚才开始接触到那个钥匙。

这也就意味着,哪怕到了现在,玛丽也没有弄清楚钥匙的作用。

玛丽·珍妮,二阶堂野野重复了一次这个名字,日出印象酒馆的主人,二阶堂野野在二零二二年是听过这个酒馆的名字的,只是,在二零二二年的时候,日出印象酒馆的主人并不是玛丽·珍妮,而从外表看来,玛丽·珍妮的年龄并不大,这就说明,在未来的一段时间,玛丽·珍妮就不再是日出印象酒馆的主人了,为什么呢?是没有钱继续做下去,还是玛丽这个人本身消失了?

她握着那把钥匙,很显然,这是一个‘恶魔的筹码’,一个钥匙形状的‘恶魔的筹码’,既然是钥匙,那肯定是要‘锁住’或者‘打开’什么东西的,在握住这把钥匙的时候,二阶堂野野更是确定了这一点,但是她并没有去尝试,根据自己的记忆,那个男人出现的时间差不多就是现在,因此,她要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离开这里。

不能使用十字架的力量,十字架和那个男人的联系比自己想象中要紧密得多,是的,紧密得多,如果那个男人出现在这里,她很可能会失去十字架的使用权,当然了,让那个男人去处理港口的恶魔也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这个恶魔必须死在她的手中,她需要的是那个恶魔析出的事物。

她需要时间的锚点。

一个不属于一九八九年的时间锚点。

但说到底,在一个时代找到历史的事物还是简单,但要从一个时代找到未来的事物,那又该怎么做?科学家们说,时光机是永远无法被发明出来的,不然祖父悖论也不会存在了,在这个时代,未来还没有出现,最为黑暗的日子还未曾到来,在这个时代,到底要如何才能够获得一个二零二二年的筹码?

她不知道。

“该死的……该死的,别再想这些事情了!”

二阶堂野野猛然发现自己又陷入了那种极度亢奋的状态,她想让自己疲惫起来,她已经无法感受到精神上的困乏了,她无法安然入睡,因为她是清醒的,她的理智还在告诉自己,自属于二零二二年,可是四周的景象无不在给她灌输古老的时间观念,让她的身体和当下的时代穿插更加紧密。

二阶堂野野把钥匙放入口袋,让藤蔓推动自己朝着下水道的另一方移动,现在藤蔓的速度可比双脚的速度快多了,而且,在借助藤蔓进行转移的时候,她需要遏制住自己的思维,更具体一点,她要遏制住自己对于这个时代的同化,你不属于这个时代,二阶堂野野,你不属于这里……

她无暇去理会那个叫做玛丽·珍妮的人还想做什么,这些都不重要,获得了钥匙,这已经足够,现在要转移到港口去,她已经做好了这一次十一月三十日的规划,她要尝试着把恶魔扼杀在摇篮之中,在恶魔未诞生之前就把恶魔杀死,或者说,杀死成为恶魔的人,这个方法能不能生效,她不知道。

但若是什么都不做,那才是失败。

若是不想让自己沉沦于此,那就让自己不要闲下来,充实自己的时间,充实自己的每一个可能,相信自己吧,毕竟除了相信自己,还有别的方法吗?

二阶堂野野站在街道上,她借着一旁商铺的玻璃看着倒映出来的自己,在那一面透明的玻璃之中,她看见了疲惫的自己,一个面容无比精神,但灵魂已经千疮百孔的,疲惫而无可奈何的自己,她对自己说着谎,希望在某一个将来,自己说的谎言能够成为现实,希望……

希望终有一日能够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