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妒魔女·捌 傍着我苍白的脸(下)

邦尼·科芬沿着走廊行走,走廊上只有忙碌的护士,还有踱步的医生,在经过科芬先生的时候,那些人都会对着他颔首一下,科芬先生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自己被尊敬的感觉,他经常会来纽加哥第二医院这边,他不仅是科芬家族的族长,也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更是一个专业的医生,他拥有纽加哥大学的医学博士学位,并且在接任科芬家族族长这个职位之前他已经在医院当了好几年的医生。

这么说来也挺有意思,当初还是一个医生的科芬先生,就是现在这副模样,在成为医生之后,再成为科芬家族族长之后,这么多年来,科芬先生的外表都没有多少变化,因此在纽加哥第二医院的护士医生们基本都能够一眼认出来,对于这些医生护士而言,科芬先生不仅是他们的上司,也是他们的前辈,自然也会对他抱有尊敬。

“科芬医生!科芬医生!”

这时候,科芬听见有人在喊他,他朝着声音的来源处,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朝着他跑了过来,那位男人很激动,他一把抓住科芬的手,上下摇晃:“成功了……成功了……”

男人说着说着开始抽噎,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科芬先生把手挣脱出来,撑着男人的肩膀,让男人不至于倒下去,只见那个中年男人开始流泪,男人抬起手抹了抹泪水,平复了一下心情,撑住膝盖站了起来。

“我的妻子……手术成功了,谢谢……谢谢……你……你……还有他……等一下,我理一理……”

男人语无伦次,强烈的情绪波动让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把自己脑海之中的信息通过语言这个方式来表达,他只好紧不断重复着鞠躬这个动作,却又觉得自己尴尬,为什么这个时候就不能够好好说出来呢?他不断询问着自己,为什么现在就不能够好好说出来?

“手术成功了,对吧?”最后还是科芬先生打破了僵局,“您的妻子脱离危险了,在她体内的病变部分已经被完好切除,并且将损害降低到了最小,对吧?”

“对,对对对,是这样的,主刀医生说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谢谢……谢谢,我本以为……以为……真的很感谢……”

“冷静一些,都过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您的治疗方案是正确的,科芬医生……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谢谢,谢谢……我的妻子在我最困难的时间一直都在支持我,我实在是不敢想象没有她的生活我该怎么办……听到她病情消息的时候我本以为……我本以为……”

男人还是没有坚持下去,哭了出来,他一边哭一边笑,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情绪,不过科芬先生知道,这个男人在妻子重病的这段时间依旧不离不弃,每一天都守在病床前照顾着他的妻子,在科芬先生的眼中看来,这个男人是一个好丈夫,妻子病情给他的压力太大了,而现在,这一份压力散去了,这几日紧绷的神经猛然放松下来,男人的情绪自然也就压抑不住,科芬先生没有任何不适,这样的场景他几乎每一天都能够看见。

想到这里,他又看向了属于老先生的那个病房,现在老先生已经被盖上白布推了出来,按照程序,接下来护士要去联系老先生的家里人,不过希望渺茫,那位老先生在被送进医院之后直到现在,他的亲属都没有来看过他,根据老先生的说法,他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面了,就连住院的费用都是老先生自己的给的,老先生对死亡没有任何抗拒,按照他的说法,他也该去找自己的妻子了。

又把视线投到这个男人身上,男人依旧在哭着,他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滑稽,不过没有人会去笑话他,正相反,四周的人可能会羡慕他,因为这里是重症楼层,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重病缠身,希望渺茫,男人的妻子在今天之前也是他们这些重症病人的一员,不过现在,手术成功了,男人的妻子没有被送回到这个楼层,想来是已经转移到普通病房了,这如何不叫他们羡慕?若是能够痊愈,稍微失态就失态吧。

过去了好一段时间,男人的抽噎声才变小了,他抹了几把眼泪,整的袖子上都是泪水的痕迹,好像还有一点鼻涕,科芬先生从口袋之中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了男人:“擦一擦吧?”

“谢谢……”男人接过纸巾,慌乱地擦拭着自己脸上残留的泪水。

“既然手术已经成功了,就去陪着你的妻子吧,她刚刚脱离危险,还需要观察,如果有什么变化就联系护士就好,也可以直接找我。”科芬先生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不会恶化的,最多就是一切小的排斥或者不适,这个手术成功了就意味着影响你妻子的那些病变部分被完全切除,不会复发。”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谢谢科芬医生!”男人再次对着科芬先生鞠了一躬,朝着电梯小跑了过去,他现在要去下面几层,要去找自己的妻子,男人的心中有不少的喜悦还想要和自己的妻子一同分享,这一次的经历或许会让男人永生难忘,更会让他知道纽加哥第二医院的医学技术确实是顶尖水平,就连妻子的那种病状都能够治好,如果将来他有认识的人也生病了,男人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推荐纽加哥第二医院。

在目送着男人离开之后,科芬先生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再拿出一副新的口罩戴上,口罩很普通,没有什么起眼的地方,现在已经快要到晚饭时间了,今天就在医院里面解决就好了,医院是有饭堂的,而且员工也会在那里吃,科芬先生作为家族族长,却不会去讲什么地位差距,他不会介意和任何人在同一个地方一同品尝晚饭,和别的家族不同,科芬家族可以说是最不像家族的家族了,或许就是受了科芬先生的影响,就连路边的街头汉堡摊他们都会去光顾一下。

在医院的一楼之外,去往饭堂的路上,还有一个小公园,布满了绿色的植物,在这里,那些消毒水的味道总算是淡了下来,充斥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这里是纽加哥第二医院少见的绿色,脱离了病房那些标志的白色,为这里带来了生机,科芬先生很喜欢这个颜色,每当经过这里的时候,他都会感受到一种希望,一种由生命创造出来的希望。

“那个就是科芬家族的族长?”远处,李端着一杯咖啡,在这个寒冷的季节,温热的咖啡散发着白色的雾气,咖啡里面没有放糖或者牛奶,只是一杯咖啡,“看不出来已经四五十岁啊,你说他二十五我都信。”

李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只有站在她身旁的二阶堂野野才能够听清楚,二阶堂野野正准备回答,却又收了声,或许是看见了什么别的东西,她拉了拉李的衣袖,在后者的疑惑目光之中,野野摇了摇头。

李并不清楚野野为什么会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但在这个时候,她还是对野野抱有信任,索性就不出声了。

野野悄悄比了个手势,那个手势代表着一个方向。

顺着野野所表达的那个方向望去,李看见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很普通,男的大概三十岁,碧绿的瞳眸,没有多少头发,身材高大挺拔,看起来倒是很硬朗,女人和男人差不多的年龄,一头雪白的长发,一直到后背,也是碧绿色的瞳眸,比男人矮了一个头,身材只能说是较为贫瘠。

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李并没有感受到那两人有什么问题,在这里能看见的人太多了,这么两个毫无特点的人埋没在人群之中,直接就泯然众人,也不知道那两人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以至于野野都有点忌惮。

李看向野野,后者对着她比了个口型。

——摩门。

这里二阶堂野野的嘴比出的文字,摩,门,就这两个字,但就是这两个字,让李的心加速跳动了一下,在现在的李的脑海之中,只存在一个想法,摩门的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自己和野野的身份目的被发现了?随后这个猜测就被否决了,毕竟现在她们都不属于瓷,也没有任何和瓷有关联的信息,因此,这两个人应该和她们无关。

那也就是说……

李看着远处那位浑然不自知的科芬先生,忽然觉得事情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要麻烦了不少,那位在外界说是医者仁心的邦尼·科芬,似乎并不像是传闻中那样正直,不过李不会对此做出任何评价,人的两面性是一定会存在的,重点不是看人说什么,而是人做了什么,一个做出实际行动的人永远比那些侃侃而谈的君子要好得多。

“那就等。”李说,“现在有人比我们急,那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