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细思极恐


一路上坐在马车里的我感觉到难以名状的压抑.怀里的花小月仰着头睁着大大的眼睛道.“娘亲……我们是去哪.”

我紧搂小月.心中更是一片恐慌.这个孩子在我肚中不到半年便挣破羊水而出.刚一落地不哭不闹也不像新生儿紧闭双眼.他刚刚被我抱在怀中的第一句话便是.“景景娘亲……”

小月长得很像一个人.我忘记了那个人的长相.但却清楚记得他的声音.

我告诉筠之说小月会说话.每当此时他的手指会轻轻捋开我额头的碎发.“景景你太累了……”紧接着他皱起好看的眉眼.雪白的皮肤雪亮得有些晃眼.我的意识又会混沌起來.在我记忆中.花姬是象牙色的肌肤.洁白如璧.而那个记忆中远去的人.名字我似乎也忘却了.他的肌肤是淬玉的白.如瓷一般细滑完美毫无瑕疵.有些时候还会透着无血色的透明.

花筠之说小月根本不会说话的.我大概是幻听了.紧接着道.“你瘫在床上一年之久.脑子里的思维和身体一样.慢慢调理才能够理清的.”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冷战.怀里的小月仍然可爱无害地望着我.“景景娘亲.我饿了……”

刚出生的婴儿是沒有牙的.他粉红的牙床上却生着一排整齐的小牙.还沒等我反应过來他便拿起我身旁的葡萄放入唇中.不知是不是看错.他那张可爱的脸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嚼咽葡萄的动作竟是十分优雅.极像一个人.

我神色恐怖地推开怀中的孩子.身旁的夏七低下了头.捏着他圆圆的脸蛋道.“这孩子好可爱.虽然脸上肉多.但下颌线确是完美漂亮.以后绝对长成一位翩翩玉公子.”

我黑了脸.“这么小就能摸出下颌线.”

夏七却道.“那当然.刚出生的小孩子是他以后相貌的模子.传说中骨仙和诱仙都是绝色之人.出生时也是被天界相过脸的.”

我忽然惊呼一声.看着怀中的孩子的身体逐渐变形.最后居然蜕化成透明的灵体.

夏七奇怪道.“少主你怎么了.小月在这啊.”言罢.靠近我.用下巴指了指她怀中的孩子.我感觉一阵眩晕.定睛一看.夏七的怀中果然有一个安睡可爱的小婴儿.双眼紧闭.脸庞粉红.和正常的婴儿所差无几.

莫非那一切都是我臆想的.我嘴唇发白.站起身來颤了颤.这时马车恰好到站.骤然一停.我由于身体惯性向前倾去.赶紧抓住一旁的扶杆.踉踉跄跄地走了下去.

夏七腾出一只手來扶我.“少主你真的太累了.当初失足浸入污潭时浸坏了身体.脑筋也不像以前那么清明了……”

我抱住头.向前颤着走了几步.忽然看到一身花色身影.

我一脸错愕.对身旁的夏七道.“我有一些事.你待在这里等我一下……”然后小步跟着踱了上去.

那人进入一幢红楼.穿过几间厢房.最终上了二楼的勾栏阁.

我大惊.又怕自己不小心出声被他发现.在他进入勾栏阁时躲在转弯处的墙角里.门“吱哑”一声合了上去.我屏着气.十分小心得踱了过去.

勾栏阁灯火通明.朦胧油窗纸影影绰绰印出两个人影.

以前梦潇和我回雾郡路过这里.她向我提及这红楼是这小地方有名的青楼.想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了一声.透着微敞的门缝望了过去.

门里传來模糊不清的声音还有女子的调笑声门缝太小.烛光阑珊.里面的景象我实在看不清明.正在着急焦虑间.里面的女子说道.“筠之.你说什么时候甩了那云知景.”

男子笑道.“你小声点.她这几日路经这里.要是在外偷听怎办.”

那女子娇笑道.“筠之你又怎会操心.沒有包票的买卖你从來不做.那云知景都被你用‘魂蛊’迷住了心智.现在神智都不分明了.即使偷听到又如何.”

花筠之.花姬.我沉了脸.继续听了下去.

后來那对男女开始tioqing蜜语.花姬果然是个人才.这种时候说出來的情话也是分外讲究.富含诗意.动不动便出口什么“意兴阑珊”.“春红云深”“为伊憔悴”……种种风雅情话.房内的女子也是银铃一般“咯咯”直笑.与他推搡间打情骂俏.后來我耳朵终于听得疲乏之时.忽然听到某种微妙细碎的声音.我脑筋竟开始通畅起來.想起了前世唐代杜某某诗史的某句立秋雨院的好诗.“解衣开北户.高枕对南楼”.我很是邪恶地想把这首诗中的“北”改成“牝”.“对南楼”改为“坐花楼.”不过这一改其实很是煞风景.因为杜诗史可是一位襟怀坦荡.忧国忧民心系天下的伟人.而我这种沉湎美色还喜好面首一般的蓝颜美人的猥琐姑娘大概是“矮子群里拔不出将军”在市井旮旯里滚犊子的“矮子”一枚.

或许我应当把此等良辰美景所见所闻改做姚氏的“日暮掩重扉.抽簪复解衣.”虽附庸风雅略显矫情.但确是应极了此情此景的.

我干脆捅破窗纸.细细探究二人的作为.

花姬是极美的男子.对于我为他安置诗中的描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美人乌发如云.平日用一重花带系着发丝.慵懒魅惑.别有风情.近日为寻求苟且之事.解了发.墨丝染开.极像一幅水墨画.比起记忆中模糊的那个人來说别有一番风情.他身下那位姑娘稍微逊色些许.但容貌也是极好的.那模样我也有几分熟悉.姑娘凭床而卧.簪钗半解.衣衫不整.鬓云松.红玉莹.倾城倾国.姿态可谓姣怜可欺.

我忽然想到当日被花姬按在雪地里在韩香礼他们面前演戏的一幕.暗觉好笑.这男人在女人面前都是一样的.风雅温玉谦谦君子一枚.却是败絮其里.行起某种事來都是一幅模样.恨不得把你像熟鸡蛋一样剥开吃掉.

花姬垂着眼.眼角微挑.“芸儿.我忍了这么久.你怕吗.”

那位芸儿倒也是干脆.“先前是我对不住你.让你与我心生间隙.如今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又吃了不少的醋缸青杏.我肯定是愿为你的……”

花筠之微笑.眼角微挑.斜眼望着女子.极尽魅惑.“你可会怪我……”

那为叫芸儿女子道.“你都是为我.我怎么会怨你……”然后二人宽衣解带.看得我腮帮子咬得酸疼.

我觉得时间到了.想要半路杀成程咬金.踢开房门活捉这对正在行不鬼之事的狗男女时.空中忽然现出一个小小的人形.

我晃晃脑袋.知道这又是幻想所致.却听到眼前的小月轻声道.“景景娘亲……你看到的是假的……”

我拍怕脑袋.或许我真的是太疲惫了.大白天撞见小孩鬼.这时眼前的幻像停下來.他抬起头.睁着乌黑大大的眸子望着我道.“娘亲.你现在困于花筠之设的’魂蛊’中.你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果真病得不清.揉揉眼睛仔细望了望前方.果然什么都沒有.

我忽然计上心來.离开了勾栏阁.

几日过后.当夏七告诉我花筠之的真正身份时.我吓了一跳.

我在府里待了几日.忍着强烈的怨愤.拿着绣锦狠狠刺了几下.

梦潇听说我的遭遇.居然破天荒地离开她天天黏着的薛栢琦.跑到花府來看我.“你什么时候会女红了.”

我瞟了她一眼.死死地扎着绣锦.“当真会便好了.会的话.我就把某个人的皮绣上去.”

“哎呀呀……”她坐了过來.笑道.“你看你又回到原來的脾气了.不是学会装和忍了吗.口是心非无数次今日话却说直了许多.”我丢下绣锦道.“來这里干嘛.我又沒让你看我.”

她抓住我的手.“让我猜猜.是不是你的亲亲相公惹你生气了.”

我道.“我这人虽然爱插科打诨.悲极生乐.哭着笑世事.但却也是有脾气的.一个跟我相处如此之久的人居然一心系别的女子.还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这种鬼事.任是人都不能容忍的.”

她大惊.发生什么事了.忽然笑道.“花筠之惹你生气了.”

我索性坦率地点点头.

她忽然笑道.“我早就料到.你肯定是因为空骨公子专门找他的茬.”

空骨.这个名字好熟悉.我的心脏倏尔像被抽了一下.“等等……空骨.空然瑾……”我忽然想到以前的梦境.

我沉了脸.忽然想起了那芸儿说的“蛊魂”之术.后來思维断断续续的.几乎不能接连起來.我忽意识到一个问題.这几日出现的反反复复的诡异现象越來越不对劲.

这时门外传來丫鬟的声音.“夫人.公子回來了.”

然后一花衣男子跨进了门.

梦潇退了出去.我站起身來.

我正想诘问他昨天所见的一切.他却先开口了.“景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