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分裂之狼

骨质碗盛放着的苍白色的雪一经暴露空气，周围就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雾，室温也骤然降低。“呼～”纳特克斯呼出一口气，热气与冰冷的空气接触，蕴含着的水蒸气瞬间液化形成很多很多的小水珠，最终形成了眼前的白气。眼镜上也蒙上了一层雾，纳特克斯不得不摘下眼镜恢复视力。眼见装着狼雪的骨质碗下面已经开始结起淡淡的冰霜，纳特克斯也立马开始了行动。“先挤破‘潜伏兽的胆囊’，用里面的消化液绘制法阵。”纳特克斯用刀划开眼前这颗刚好可以托在手心上的绿色肉球，紧接着将已经从背包中拿出的画笔蘸取流出来的淡黄色粘液。紧接着，他一只手用那些粘液在狼雪周围绘制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拿起一个用电池就能驱动的破壁机，里面装着一种细细的白色粉末。“再将磨制好的‘山兽牙齿’洒到狼雪上，用量不计，但越多越好。”他将白色粉末倒进了狼雪中。呼呼——白色的粉末跟狼雪接触的一瞬间便发生了某种剧烈的反应，空气中响起了寒风吹啸的声音。伴随着这种声音的响起，温度进一步降低了，空气仿佛凝结起来一般，空气中弥漫着的白色雾气有了某种针尖状的实体。“嘶……”纳特克斯身体不住地打颤，每一口都会呼出浓郁的苍白色雾气。有疯医的技艺，他能同时做完这两件事。粉末倒完之后，图案也画完了。在狼雪周围，有着一个狼的脸部抽象图案，有着一股撕裂的质感，此刻正在咆哮着。原本淡黄色的液体，与被狼雪影响的冰冷空气和地上凝结出来的冰霜接触，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了雪一般的苍白色。“嘶……最后，将‘夏盖鸟的心脏’里的体液洒在身上。”纳特克斯能感觉到，身体的热能正在被迅速掠夺，肌肉逐渐僵硬，冰冷撕裂着他的肌肤，每时每刻都向他的大脑中枢传递撕裂般的疼痛。如同再不做点什么，他绝对会死。他用手指插进眼前这颗血红色甚至还在跳动的人类脑袋般大小的心脏，举到头上，然后撕开心脏的血肉。猩红色的血液顿时喷溅而出，洒到纳特克斯身上。血液与周围的空气接触，顿时沸腾起来，同时弥漫出大量炽热的白雾。顿时，纳特克斯感觉到了一股暖意。血液很快就沸腾殆尽，最后在纳特克斯苍白色的皮肤身上留下淡淡的红色印记。暖意也随之消失了，紧接着就是更加致命的寒冷。“接下来……”纳特克斯捂着胳膊，身体不断颤抖，“只要等着就可以了。”空气越来越冷，白色的雾气仿佛无形的冰晶，这个苍白色的狼图案似乎也因为极致的冷意异化出了某种特质。它……似乎活过来了？纳特克斯感觉耳边出现了一种类似狼嚎般的风声。他身体的热能已经被寒冷即将掠夺殆尽，但至始至终还有最后一丝丝——足以让他不留任何后遗症活下的温暖保护着他。渐渐地，纳特克斯的意识开始模糊。他眼前的一切都被朦胧的雾气遮盖了，什么都看不清楚，光线开始扭曲，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头狼？最后，他闭上了眼睛，身体保持着盘腿蜷缩的状态，一层淡淡的冰霜覆盖在了他身上。……“嗯……有货。”凭着日积月累的经验，他一下子就认出了眼前的车库里绝对价值非凡。这里足够偏僻，周围也没什么人，若不是职业的敏感，他也不会注意到眼前的车库。不久前，他看到了一辆价值四千万西元的豪车开了进去，尽管没看到里面是谁，但光是那辆车显露出来的光亮油漆，就足以让他铤而走险。虽然那辆车已经离开了，但里面肯定蕴含着更加丰富的宝藏。就算是最普通的一辆车，凭着他丰富的经验，经过一番拆解、推销，同样可以将它卖到至少可以一个月不饿死的程度。光是联想到里面可能出现的宝藏，就足以令他躁动难安。但他还是抵住了心中那让他抓狂的欲望，耐心等到了可以让他更加如鱼得水的夜晚。今夜，就开始行动。让他感到欣喜若狂的是，这里根本没有一个保安，就连一道铁丝网也没有。那个由混凝土组成的“宝箱”就这么空荡荡地出现在了一片老城区内，融入进了周围的破败之中。他来到了车库的面前，这是一道极普通的卷帘门，上面是一个极普通的锁孔。这种锁孔对于像他这样的专业人士来说，形如摆设。“一辆……只要一辆，处理干净后，我就有足够的钱……到时候跟着‘暗港’的人接线，从‘海口’就能离开……就算是大家族的人也找不到我。”他有着多年的职业素养，他知道只要这一次成功，无论价值如何，他都能完美脱身，缜密的撤退路线已经被他制定好了。虽然对于这个宝藏的无人看守感到疑惑，但这并不能阻挡他，而且这实在很能不让人心动。只要这一单能成功……只要……噗呲！他感觉一股撕裂般的剧痛，这股疼痛让他连叫喊都做不到。他不敢置信地注视着贯穿了自己胸口的东西——在苍白的月光下，他看到了——那是一条条不断蠕动的黑色的如同鳗鱼一般的蠕虫。噗呲！血肉撕裂的声音响起，下一刻他就失去了意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也不可能知道。不过至少这说明了一点，这个宝藏之所以无人看守——是因为它并不需要“人”来看守。咀嚼声响起。月光下，墙壁上映射出的一团蠕动的东西正在逐渐散开。……冷风呼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当纳特克斯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了眼前一望无际的雪。苍白色的雪，地上、空中，到处都是，雪花呈絮状飘落到他的身上。空气中凝聚着某种微小粒子，使得苍白色的光线形成扭曲的丁达尔效应。纳特克斯感觉自己置身在一片苍白色的海洋中，到处都是絮状的雪，特殊的物理法则似乎掠夺了一部分他身上的颜色，使得看起来无比地苍白——如同雪一般。不知为何，纳特克斯感觉不到寒冷了。“这里就是‘失彩的世界’吗？”纳特克斯吐出了一口白气，好奇地望着周围。失彩的世界，亡者的世界，这里是白色亡者的栖息地，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物质世界，并被人类知晓和认知的世界。但现在，因为某些东西，它发生了一些改变。“不来见吗？”纳特克斯环绕一圈，没见到他想见到的，于是就选了一个方向朝前走去。这里是亡者的世界，自己迟早要被他们发现。不知走了多久，冷风忽然变大，空中也下起了暴雪。光线在眼前不断地被扭曲，纳特克斯注意到远方出现了几个看起来更加明显的苍白色人形。即使在杂乱的飞雪下，它们的身影依旧无比的清晰。纳特克斯心中一沉，它们来了。他立马低下头，定在了原地。某种未知的冰冷忽然爬上了他的脊梁。他的余光注意到了，那些白晃晃的雾气，它们就在自己的身边。什么时候过来的？呼呼……它们并没有离开。他被发现了。更加刺骨的寒意爬满了全身，纳特克斯感觉意识开始模糊起来，眼前的狂乱飞雪也似乎活了过来，开始影响他的精神。忽然，狼嚎声响起了。那声音悠长而空灵，仿佛被撕开了一般。冷意骤然消失，眼前到暴风雪也停了下来。絮状的雪再度恢复成原先的如同海水一般的粘稠，光线在眼前被切割成一片片扭曲的景色，清晰而明亮。天晴了。纳特克斯感觉身体的温度在渐渐回升。他低头一看，那些亡者吞食的颜色也在慢慢浮现回身体的表面。“呼……”纳特克斯重重松了口气，他能感觉到，刚刚死神已经扼住了他的心脏。要是再慢一点，被那些亡者掠夺完全身的颜色，自己就会彻底地“死”去。“呜呜呜！”狼嚎再度响起。纳特克斯转身一看，一头苍白色的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后。它全身上下由苍白色的雪组成，看着十分虚幻，身体也时不时地抽动一下，每一次抽动，都会有另一匹更加扭曲的狼从它的头部分裂出来紧接着又融合回去。它就这么定在原地，用两颗像是冰晶组成的冰蓝色眸子注视着纳特克斯，没有任何举动。“‘分裂之狼’……”纳特克斯看着眼前的狼，轻声呢喃。“分裂之狼”会踩着狼雪，在失彩的世界里奔驰，这里是它的家。狼雪与象征“死亡”的东西融合，会产生特殊的反应，当处于这种反应当中的人坠入梦境，就会来到“失彩的世界”。梦境的最深层次是“幻梦境”，那是混沌和原初的栖息地，而“失彩的世界”则是梦境的一层表皮。“这是你的领地，不是吗？”纳特克斯淡淡地望着对方。“……”后者没有说话，或者说，失彩世界里的存在都不会说话。“但是很显然，它被玷污了。”纳特克斯伸出手，接住那些苍白色的狼雪。在触及到他的手时，狼雪瞬间消失不见，纳特克斯的皮肤也苍白了几分然后恢复正常。“想必你很讨厌那个入侵者吧？”“……”“但是，你却拿它没办法，因为它是比你更加可怕的存在。”“……”纳特克斯忽然笑了一下：“我可以帮你，你应该能感觉到，我身上的那些特质，即使被有意抹除，可总会剩下残留。“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吧，我需要你的帮助，我能帮你赶走那个家伙，这是可行的。”“……”分裂之狼就这么默默地注视着纳特克斯，并没有任何举动。纳特克斯知道它在听。“三天，三天后，那些家伙就会来找我，我是唯一一个知晓你的人，你也不希望我死了吧？我死了，没人能再帮你。”他说完后，过了十秒钟，天空再度下起了大雪。光线在眼前飞速扭曲，明亮的苍白色光线和一片片絮状的阴影交织，让纳特克斯看不清前方。纳特克斯看到分裂之狼转身逐渐消失在越来越大的雪中。“三天后，记着，三天。”光和影不断地在眼前穿梭，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忽然，纳特克斯眼前一黑。……“哈！哈！哈！”纳特克斯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被撕裂了一般的疼痛。他一边喘着白气，一边踉跄起身。白色的冰霜从身上脱落下来，掉在地上碎成一片片，很快就融化成了透明的水。眼前碗中的狼雪已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