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我被锁在天柱上，用的是玄铁链，遇强则强，收放自如，我就算有力也无法挣脱。

冰凉的水把我浇醒，这地方寒气十足，身体已是冷得彻骨。

他抓起我的下巴，强硬着把我脑袋抬起来。

从未有人对我如此无礼过，但我也能理解，他本是一个自恃过高的家伙。

他的骨骼僵硬，还是老了......

我不甘示弱地瞪着他，“要杀便杀，你向来不会手下留情。”

他曾经也没有对自己多年的忠心部下，我的师傅留下一丝旧念。

倘若他那时有过一点念想，今也不至于此了。

果然他变得狠戾了起来，长鞭一挥，身上如火烧般的感觉，这点伤比起那时的千刀万剐并不算什么。

我知道他在我身上看到了师傅的影子，想起当年的桃源一聚，两名风华正盛的高大男子惺惺相惜，舞文弄墨，剑里桃花。

我当时认为这大概就是这世间最美的画面了，可是也正如之后那残酷的相杀一般，用血来染出的风景必然是令人憎恨的。

他收回长鞭，“想不到你竟然长得越来越像你的师父了，他还敢说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我哼了一声，啐下的凉水浇得我浑身发寒，“师父从未欺骗过你，是你不曾相信过他！”

师父啊师父，您叫我不要记恨。可是这个人我想为您留住却再也留不住了。

他突然大笑，天帝大概失态了，而这个时候不会有任何人来嘲笑他，而是默默地退下了。

他道：“就算这样又如何，我不会放过你，你扰乱了世界的秩序，这是你的惩罚。我不会杀了你，但你会生不如死。”

他甩手而去，接着便来了两名看守。

哼，这等闲人就想困住我，简直是痴人说梦。他还是那般小瞧了除自己以外的人。

他并不知道我已不是我。

早在一日前，我身已死。

我江越川已死。

从此这个世界上便再无这个人，群魔无首，他们可以翻天了。

而那个女人，我负她的，当我把能量过于她时已经还清。

我们也两不相欠了。

我坐在对面的空椅子上看着自己的肉体被鞭打得血肉模糊，而自己毫无疼意，很奇怪的感觉。

牛头马面忌惮我的气场而不敢收我，现在我算是无处可去了。

我颇为好奇地看着我的肉体一点点软下去，看守们面面相觑，醒悟过来时大惊失色。甩下鞭子慌忙跑了，外面乱作了一团。

不一会儿，才离开没多久的那人又回来了。

他狠狠地抽了那两人一鞭子，顿时皮开肉绽。

他狠我如此，我死了不也正合他的心意。又何必降罪于别人呢？

他在我尸体面前来来回回走动，明明只是个死尸而已，他还不时地对着“我”说话。

当他转过来的那一刹那，我竟然看到了一种痛心的表情。

他呆呆地盯着我，我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然而是我多虑了，他也不过是肉体凡胎而来的，并没有什么通天神眼。

他道：“死了也好，死了也好，这样我也就不必挂心了。”

他在说什么话，我有些不太明白。我的确是死了，但做鬼和做魔对于我来说几乎不会有多大的差异。同样不是神罢了。混迹于尘界，龙鱼混杂，其实从前鬼魔也本无区别。

他亲自为我闭上不瞑目的双眼，这一刻我的眼部居然会有些微热。

尸体被抬走，他也走了。

这尸体大概会和师傅的放在一处，我希望是这样。托他的福，师傅的尸体并没有腐坏，只是魂魄不在了。

我曾偷偷去望过几次，多次想把师傅偷回来，但当我看到他坐在师傅尸体身旁眼神放空地说话时，还是发了善心。

我是从姜儿那里得知自己的死讯的，我当时并不知龙门会给我们带来如此致命的后果。

那时把能量渡于落语不过是为她续命，我知道龙门不会长留，它是会消失的。或许三天，又或许三年。我等得到，但这个人如此虚弱，似乎稍微一个动作就会死去。我从未感到生命是如此脆弱。

没想到我这一次算是救了这个女人，而她并不需要知道。算我还她的了。

我想我该走了，牛头在那边已经等候多时。虽然他十分地畏惧我，但阎王之命不敢违背。

做鬼就是有这一处的缺憾，需要重头一次。

这一次也不知我会成为谁，也会忘记了那些人。

我回去看过小北，看到翼零虽不和他谈天说地，但在他难过时会一直在旁边陪伴。

这样便好了，他找到自己的快乐，我也放了心可以安心离去了。就算我忘记了他，他也会渐渐淡忘的。

我走过去，牛头往后躲了躲。我也懒于过多在乎他的这些小举动了，“走吧。”

我淡淡地说道。这一生已无留恋。

大仇来世再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