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秋(1)

“铃木!”

“嗨!”

当!

“啊!可恶。”

御影滨高中,足球场。

名叫铃木的球员接过近田村一的传球,踢向门框远角,不幸撞在了门柱上。

足球部体能训练过后的练习赛,比分1:0,头系白色头巾的近田一方优势,距离中场休息还有至少五分钟。

鸣海悠去古典文学部换回校服之后,在足球场旁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观看这场练习赛来打发时间。

足球撞到门柱外侧后滚出底界,是门球。

近田村一虽然常常与他聊到足球,但很少提及规则。在此之前,他对足球的认知只停留在“踢进球门就加一分”的阶段。

蓝巾队门将把足球奋力向中场踢去,对应位置的队员判断落点,精准接到,开始反攻,很快被白巾队抢回了足球。

吱——

裁判哨响,上半场结束。

鸣海悠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开场过了四十八分钟。

近田村一弯腰拿水,抬头时朝他招手。

“……”

鸣海悠犹豫片刻,起身过去。

“呦。”

“呦……”

近田村一身上的球衣已经被汗水浸透,拧开水瓶瓶盖,仰头灌进口中。接不住的饮用水,混着脸上的汗珠,一同落在休息区域的塑胶地面上,留下点点痕迹。

“咕、咕、咕……哈—!”半瓶水下去,近田村一畅快地吁一口气,把水瓶放回桌子上,问,“今天怎么有空来看踢球?”

“暂时想不到要做什么。”

“学生会呢?”

“退出了。”

“这样……”

不远处队员向近田村一招手。

“嗨!这就过去!”近田村一喊,回头拍了下他的肩膀,“没事的话就坐在那里欣赏本大爷攻破对方球门的英姿吧!”

“……”

鸣海悠回到看台,打开手机,花十分钟了解了足球规则,看练习赛打发时间。

近田村一的确有不俗的实力,至少在御影滨高中的足球部中,比大多数部员强上一截。

带球速度、过人反应、对传球射门时机的把握,都称得上不错。

即使对方分配了三名球员一起盯梢,也总能被他找到机会,在球场右侧撕扯出防线缺口,和中锋位置的铃木协同制造射门机会。

吱——

全场结束,白巾队3-0,赢得毫无悬念。

“这次抽签不公平!铃木和近田在同一方,完全踢不了。”

“就是就是!”

观战女生的议论声,其中一个声音听着熟悉。

鸣海悠看向声音来源,扎着单马尾的女生,背着肩包和长约七八十厘米的黑色盒子。

站在女生身旁,抱怨分队不均的同伴,身后背着提琴。

印象中的声线重合在一起,是当时吹错了练习谱那名女生。

看来吹奏部的练习也结束了。

“怎么样?我刚刚那一球惊天吊射。”近田村一喝了水,喘一口气,得意地问他。

八十四分钟的一粒进球,用脚内侧搓起来的弧线很漂亮,但最后只是一个普通半高球。

“还行。”鸣海悠对射技不甚了解,不知道怎么评价,随口应付。

“什么叫还行?你小子……”近田村一先是气得咬牙,随后又可惜地摇头,“果然,跟只能看懂比分的人没法聊。”

“或许吧……”

“训练结束了,一起去吃烤肉?”

“不了,我还有事。”

“可惜……”

离开操场,天边已经染上红霞。

鸣海悠绕过围起操场的防护网,走向社团楼,看到刚才那名背着小提琴的女生,在操场角落向蓝巾队的中锋递信,慌张地鞠躬,然后快步跑走。

长笛跟在后面,因为跑得慢反而与小提琴距离越拉越远。

社团楼里几乎没了人,美术部教室外面,还挂着两幅椎名未央的画。

不知是不是椎名未央拿了金赏,办了画展,让美术部那位部长心服口服了。

走到古典文学部门口,鸣海悠抬手敲了敲门,确认弥生秋早不在后走进教室,随便挑一本书,坐在窗边翻开。

直到听见巡逻的老师吆喝,才放下书,把手里的钥匙留在桌上,关灯离开。

回到出租屋时,已经晚上八点。

走上一人宽的阶梯,借着不远处路灯散射过来的微弱灯光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把手,吱呀一声推开屋门。

玄关漆黑一片。

前些时间未曾觉得,此时看到,突然恍惚。

说是要忘了弥生秋早,定下心思之后,反而会忍不住去想到她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画面闪动,挥之不去。

咔——

开灯,换上拖鞋,把肩包远远抛到沙发上,打开洗浴室的热水器。

做完这些之后,坐在沙发上看书。

不论如何,他大抵算是做出选择了……

今日过后,便按照这般轨迹回归日常吧。上学、写书、毕业后与今出川千坂结婚、商量孩子的名字……

鸣海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像连喝了三罐咖啡,最后忍不住给今出川千坂发消息。

发完看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

今出川氏莫名其妙的规矩……

台灯暖黄的光线照在书桌上,今出川千坂穿着睡裙,坐在桌前,右手小指压住翻开的书,双手捧着手机,看鸣海悠发来的消息。

今出川千坂打开语音,接着刚才看到的段落念,“心智每次只能为两位主人中的一位效劳。要么他执行你心智中发生的任何思想,这个叫记忆,要么他就执行灵感。”

“停!是我不感兴趣的书……”听到今出川千坂的声音,鸣海悠心绪稍安,“甚至不如给我念安徒生童话当睡前故事。”

“找第二第三给你念。”

“其实这本书的内容也很适合当睡前故事。”

但Line另一端却不再传来声音了。

隔着语音,鸣海悠不知她现在是什么神情,想到弥生秋早对拦截事故的推断,转移话题,“千坂还记得像今天下午那样的事故吗?时间、地点、发生了什么状况……”

“还有两起,但不一定发生。”

他斟酌着字句问,“锁定肇事者的身份,提前干涉会不会更好?”

得到的答案却出乎意料。

“没有意义。”今出川千坂在语音中对他说,“拯救他们的目的是让你彻底爱上我,提前干涉至多算我做了件无人知晓的好事。”

“我早在上百年前就彻底爱上千坂了,这种事完全是多此一举。”

“第二第三?”

“我马上忘了她们,只爱你一个。”

不说谎是说给弥生秋早的,现在要忘了她,那些承诺也应该一起忘了。

“呵。”这一声饱含轻蔑和怀疑。

“我已经退出学生会了,放学后去帮你分担工作。”

“……不需要。”这句温和许多,但能听出话语间的疲惫,“你来了只会让工作变多。”

“只是见面呢?我什么也不做。”

“这些天在整合我名下的企业公司,和其他常务交接,顺利的话下周我就能去学校。”

今出川千坂已经合上书,关了台灯,从书桌前站起来,在床边坐下,松了气力,任上半身倒在床上,对着举在耳边的手机接着说,

“你要是来了,还要向他们反复介绍,麻烦碍事。”

“那我不去了。”

“就这么想我?”今出川千坂的声音渐渐变轻。

“夜不能寐。”

“……”

鸣海悠等着今出川千坂下一句回应,却只听到对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挂断语音,他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又站起身,去阳台数一遍星星。

等到困意袭来时,天色已经灰了。

订上闹钟,迷迷糊糊休息一小时,乘电车去学校。

然后,浑浑沌沌一上午。

中午被夏目花衣拉出去训话时,都差点站着入睡。

“咖啡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足球场,鸣海悠同近田村一坐在休息区,双手捧着一罐250ml的罐装咖啡,眯着眼感叹。

“明明夏目老师都让你去保健室休息了,你怎么还坚持上课?”

“得了失眠症,保健室救不了我。”

“因为弥生同学?”

“因为爱情。”

“……”近田村一知道他和今出川千坂的关系,又涉及到椎名未央,只能终止话题。

足球部自由训练时间,近田村一本应该去练点球,坐在休息区聊天属于偷懒。

“喂!近田,还练不练?”站在球门前的门将等了五六分钟,忍不住喊。

“……来了!”近田村一连忙起身。

鸣海悠想了想,也跟着过去,站在一旁看他射门。

把球放在点球点、退后、助跑、偶尔在脚碰到球之前变奏,随后用右脚内脚背踢向球门。

第一球,左侧半高球,被扑出。

第二球,依旧是左侧半高球,靠变奏骗过了门将。

第三球,正中半高球,骗出了门将重心,但高度不够刁钻,被门将用脚勾住。

第四球,左侧死角,擦边入网。

“好球!”扑空的门将从草地上站起来,把踢给近田村一,“再来。”

第五球,左侧贴地球,速度很快,门将没来得及倒地。

第六球,右侧半高球,第一次打向右侧,门将没有预料到……

二十轮过去,被扑出四次,进球率有百分之八十。

“停停!今天状态不好……”再次接到门将的球,近田村一把球放在点球点,踩着球摆手。

“你这家伙,少看不起我啊,近田!”门将咬牙切齿,嘴上这样说,语气却很轻松。

“新的点球规则本来就对攻方有利,一名合格的右边锋,应该能百分百稳稳罚进才行。”

“那些早已经去参加青训的家伙都没你能说大话。”

门将的话大概是戳到了近田村一的痛点,他松开踩在足球上的脚,突然射门。

“可恶,要不是老爹反对,我这时候也去训练了!”

足球飞速射向左侧死角,被球网拦住之后,滚落到门将脚边。

“……这球不算!”门将把球踢过来。

“我知道!”近田村一也不助跑,又把球踢进了球门。

就这样反复踢了六七次,近田村一突然把球踢给了鸣海悠,“你来试试。”

“……”

“这是……准备加入足球部的新人?”门将早就注意到了站在旁边观战的鸣海悠,借机会问。

“不是,只是我朋友,完全不会踢球,给你找一找自信。”

“哈?”

鸣海悠回想昨天观赛时他们的踢球动作,起脚把球踢回近田村一脚下,“我就算了,浪费你们时间。”

“几分钟而已。”近田村一把足球在十二码点处摆好。

鸣海悠叹了口气,只好过去。

学着近田村一的样子,向右后方后退,助跑到球前,盯着门将动作出脚。

铛!

踢在了门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