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个男人
是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满脸血污，看不出他的本来面目，戴着一副脏兮兮的眼镜，身上的西装大片血渍，也就那依旧笔挺的蓝色衬衣领还可以看出一点曾经的文质彬彬。此刻那男人也爬了起来，坐靠在对面墙上，大口喘着，嘴角滴血不断。
自行车摔在地上，前轮还在不停转着，发出“吱吱”的声音。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我！”秦武虽有些慌乱，但仍主动出击，厉色问道，此刻的他心跳如雷，额头上沁满细细密密的汗珠。
“刚……刚刚给你注射的……是抗病毒的解毒液……”男人并不回答秦武的问题，缓缓抬起手从衣服暗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蓝色试管，试图递给秦武，但秦武依旧满脸戒备，并没有要上前接过的意思，男人只好小心翼翼把试管放在地上。
“你在银行工作……咳咳……咳咳……”男人问道，似乎男人已是强弩之末，问句话都很费力，随即密集的咳嗽声响起，防空洞里回音四起。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秦武心说，大梁国民银行好歹是宇宙行，虽说基层员工待遇堪比吃低保的，牌子却还是响亮的，说给不知内情的人充面子还是可以的，不然你以为是靠什么一年一年吸引刚毕业的韭菜进来的，凭什么？凭这待遇？怕不是被一年平均几十个给迷了眼！
“关你什么事！”虽说男人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起来也造不成多大威胁，但秦武仍旧十分戒备。
秦武以为是男人看到了他穿的工服认出了他的工作，结果男人抬手指了指试管不远处，秦武衣服上的工号牌正赫然躺在地上。
“听着……小子，我快死了……咳咳……我没时间跟你开玩笑，这个试管里……装着一种远古超级病毒，你要想办法去野泉城找一个叫赵云平的人……咳咳……”男人似乎真的快要不行了，口中的鲜血越涌越多，有丝丝恐怖。
“把试管交到他手里……告诉他我给你注射了解毒液……到时候你一定能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比你做小柜员多的多的钱，放心，绝对是你一定无法拒绝的……”男人顿了顿，“更何况这个解毒液有什么副作用我目前还不清楚……你若是有什么状况，他也能及时救你……时间紧迫，你最好能快点……咳咳……”
干！该死的，他竟然敢对我威逼利诱！天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只是不清楚他到底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注射到我身上了！到底是信他还是不信！
秦武这边天人交战一番，眼瞅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男人已是进气多出气少，秦武一咬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几步过去捡起地上的工号牌和试管塞进工服外套的口袋里，扶起车子，一跃而上，腿转的跟风火轮似的，车蹬子都被踩的冒火。
等到一口气出了防空洞，秦武终于得以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衣服也早已被汗水打湿，此刻正黏腻的粘在身上，让人感到难受。
秦武心乱如麻，仿佛做了个梦一般。
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全凭本能一个劲儿的往家赶，时间紧迫，时间就是金钱，得赶紧上医院去。
心不在焉的没头脑失了魂儿似的骑着车，竟还迷迷糊糊闯了红灯，活生生逼停一辆疾驰的别克车，留下一道焦黑的车痕，别克车主摇下车窗探出身子对着秦武渐行渐远的背影破口大骂，秦武竟是一点也不知道。
秦武家住一楼，他一到家赶紧把车子立在门口，掏出钥匙打开家门，顾不得随手关门，一个箭步冲到厨房洗手忙活了起来，不一会儿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做饭声。
秦母正是养身体的关键时刻，一定得要吃好吃饱，保证充足的营养才能好得快，外面卖的饭菜油多盐多，干净卫生和营养均衡难以保证，而且价格也不便宜，所以秦武这些天一直坚持做饭带饭到医院照顾母亲。
把所有饭菜装盒打包好，秦武四处翻找装饭袋子的时候不经意间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衣服后摆上也有片片血渍。
这衣服指定是不能穿了，秦武立马去到洗手间拿起脸盆打开水龙头放水，又去卧室柜子里找了另外一件工服外套换上，然后把脏外套丢进脸盆里，按了按衣服，看着水没过衣服，借着冷水胡乱拍了拍脸清醒清醒，关了水龙头，摔上门，拎着饭菜，跨上自行车就走。
他没注意到试管被甩了出去滚落到马桶下面，盖子也松动了，里面的液体流了出来，一只调皮的小老鼠跑了过来，伸出小粉舌头舔了舔……
又是一路疾驰。
到了医院，护工告诉秦武，今天时间太晚了，秦武妈今天情绪不高，等不上秦武带饭过来，护工买饭的时候给秦武妈带饭了，已经喂秦武妈吃过了，晚上的曲挫仑片利培酮之类的也全部喂过了，秦武妈头部受创，整个人精神比较烦躁，好不容易睡安稳了，可千万不敢再打扰了。
秦武连连道谢，把今天的晚饭钱转给护工，就让护工下班了。
隔壁床的小伙子也是头部受创，自转到这个病房就一直睡，白天睡，晚上睡，陪人也是，一家子超能睡，除了饭点起来吃点饭，其余时间几乎都在睡，堪称睡神家族。
秦武坐在秦母床边的陪护椅上，打开袋子里的饭菜默默吃了起来。
母亲眼窝凹陷，这段时间由于病痛的折磨，瘦的颧骨突出。
此刻她正静静的闭眼安睡，难得有这一会儿能好好睡觉的时候，医生说让她好好休息，这样才能让大脑恢复的好一些。
车祸后母亲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现在更是每天不睡觉，各种打人骂人，陪护起来特别磨人，秦武好说歹说给护工加了工资才把人留下看护母亲。
父亲早就不在了，这些年来秦武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母子俩全靠母亲出摊卖面条维持生计，秦武一直很懂事，学习成绩优异，一直以来他都是母亲的骄傲。
好不容易熬过最难的日子，秦武从名牌大学毕业，顺利进入银行工作，眼瞅着日子就要越过越好了，母亲更加勤快的出摊赚钱，想要给秦武攒个首付买房子、娶媳妇，谁成想母亲突然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幸福都流向了不缺幸福的人，苦难却都留给了本就深受苦难的人。
母亲的医药费和日常开支把秦武和母亲这几年来的一点积蓄去了八九成，未来母亲的康复费用营养费用也是一大笔开支，钱从哪里来呢？
不能细想，想的越多，越觉得压力大到不能承受。也就是在花瓣985fw组里跟同病相怜的人一起报团取暖，才能感到一丝丝慰藉。
秦武吃完饭，以最快的速度跑去洗手间刷了碗筷，赶回到母亲床边，他害怕母亲突然醒了挣扎从床上跌落在地上。
这种车祸后的病人真的不能再摔跤了，太危险了。
好在母亲还在睡着，秦武松了口气，轻轻的把陪护椅拉开，给自己和母亲手上绑了绳子，这样确保母亲一醒来他也能醒，然后拉了薄被盖在身上，打算睡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越睡越清醒，一点睡意都没有。
防空洞里发生的事情走马灯一样在秦武脑子里晃动。
或许，可以真的选择去相信那个男人？只要找个人，把东西送到，带个话就行，听起来也不难不是？
野泉城就在沪城西北方向上，五六十公里的距离，单位团建的时候秦武去过一次，那里有一个国家森林公园很出名，环境很美。
那个男人身受重伤，应该是确实不行了没办法才威逼利诱让我去帮他做这事，不像是在说谎，而且他给我打那一针，终究是让人不安，谁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兴许找到那个赵云平他可以给我答案。
最重要的是，我的的确确是真的真的很需要钱。有钱才能让母亲继续在医院治疗，我需要钱，用钱换命，用钱换健康。
很多时候幸福跟钱无关，可是苦难却是跟钱息息相关的。
再过两天是周日，网点轮休，我有足够的时间来返野泉城和沪城，早上早点出发，晚上赶在护工下班之前到医院接班。
去到野泉城得先四处打听一下这个赵云平是什么人，毕竟现在还只知道个名字，茫茫人海要想找个人谈何容易。
理清了思路，一阵倦意袭来，秦武沉沉睡去。
一夜还是老样子，母亲反反复复醒来睡去好多次，得亏这些日子熬夜也已是家常便饭，秦武一直守在母亲身边，母亲睡一会儿他也就跟着能睡一会儿，断断续续多少也能休息一下，熬过这最难的日子就好了，他总想着。
早上等到护工来接班，秦武已经给母亲擦洗了身子，端着在楼道里医院餐车上买的疙瘩汤在喂母亲吃。
喂完饭后，秦武交代护工过半小时记得给母亲吃药，然后跟母亲告别，嘴里叼着一个包子，手上提着三个包子又匆匆离开医院赶去单位参加晨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