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见
晚上，市区公园。
陆悠穿着休闲装，手里握着牵引绳，任由小饱带着自己四处走。
李瑜下午吃过晚饭就回去了。洗完碗筷后，陆悠还想着上网看看这个世界的数学论文，了解一下当前的发展进度。
刚打开电脑，就看到小饱叼着牵引绳走进电脑房，放到他脚边，“喵”了一声，然后蹲在地上，用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尾巴在地上，摆来摆去，好像在说，“我们出去玩吧。”
谁能拒绝小猫咪的请求？
陆悠毫不犹豫地关掉电脑，给小饱套上绳索。
宠物套绳，你好我好大家好。
原本打算在别墅区内逛几圈，但是走了一圈后发现，周围安安静静的，半点人气都没有。
散步还是需要些路人在旁，不然感觉周围阴森森的，跟鬼故事一样。
陆悠随即抱起小猫咪，去到地下车库，启动小电驴，出发前往市区广场。
一人一猫走在广场外围的人行道上，小宝饱漫无目的的在前面走着，陆悠则牵着绳子跟在身后，视线跨过绿化带，看向广场中心的流光溢彩。
有人围起场地，在圈内玩滑轮；有商贩叫卖棉花糖、钵仔糕以及各样的小玩具；也有妇女组成团队，跳广场舞。
广场内活跃的人群，让陆悠内心泛起一丝涟漪。
有多久没看到过这种场景了？
前世，疫情发生后，广场已经基本见不着眼前这种景象。能看到的，大都是做核酸检测的雨棚，护栏以及封锁线。
一场疫情，隔开了人与人彼此的空间，也隔开了心与心的交流。即使有各种网络通信手段，但隔着时空的交流，终究还是略显苍白。
前世，陆悠与父母相处时间本就不多，在病毒爆发后，因为职业特殊性，还有如地雷一般的疫情，已经两年多没见过面了，过年也只是vx视频一下。
陆悠赶忙停下了思绪，前世的东西已是无力改变，多想只会徒加烦恼，过好当下，才是正道。
此时，小饱好像是走累了，跑到人行道一旁的大理石椅子旁边，轻轻一跃，随后就趴在上上面，一动不动。
“走不动了？”陆悠见小饱趴在椅子上，想着今天的运动量应该是够了，晚上能安稳一点。
然后自己也走过去，轻轻拍一下小饱的腰，说：“来，给我也让个位置。”
小饱回头瞥一眼，然后往座椅另一边挪了挪，继续保持原来的姿势。
陆悠挨着它旁边坐下，一只手搭在小饱背上顺毛，另一只手拿出手机，随意的浏览新闻资讯，打发时间。
……
广场旁边的一家发廊内。
唐婉陪着她妈妈染头发。
唐妈说，人老了，早上照镜子看着白发特别多。于是晚上吃完晚饭后，来到熟人的发廊，准备染个色。
中年妇女可能会的知识不一定很多，但是认识的，说的上一两句话的人，基本遍布城市内的各行各业。
唐妈闭着眼睛，一边任由托尼老师在头发上抹染料，一边和另一个也在做头发的大妈聊着天。
妇女们的对话，总是跨越式且毫无意义的。上一秒还是一些生活里的鸡毛蒜皮，下一秒就到那个人的老公在外面包了小三。
唐婉坐在沙发上，假装看着手机，实际上是竖起了耳朵，认真的吃着瓜。八卦总是那么“引人入胜”。
但是当八卦来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内心就不会那么美丽了。
大妈突然转了话题，带了一点炫耀的口吻：“诶，这前今天不是出了高考成绩吗。我跟你说啊，我朋友家有个儿子，今年参加高考，人长得又高又帅，成绩还特别好。听说今年考了550多分，高了重点线几十分呢。那个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是你女儿吧，今年多大了？长的真标致。”
母女二人心里同时冒出一个问号。
唐妈：我家白菜还未成年，这就给你惦记上了？
唐婉：吃瓜吃到我自己？
唐妈直接点出她的意图：“想啥呢？我女儿今年才刚刚读完初三。路还长远着，我也不打算干涉太多，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大妈的脸皮厚若城墙，继续说：“先认识一下嘛，就差个三四岁，女生又不用读大学，读了又没用，等她高中毕业再谈其他的也行。而且我朋友那个儿子成绩那么好，还可以辅导你女儿学习，再说了，我们那个时代……”
来了来了，经典我们那个时代。已经被当今社会抛弃的陋习就不要再摆上台面了。用旧时代的陋习来约束当今的人，多少脑子带点毛病。
唐婉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升高，不想再继续听她说下去，她怕忍不住给那张大饼脸一拳。
“妈，我去广场那边转转，完事你vx叫我。”打断了大妈的话，唐婉直接转身离开发廊，消失在人群中。
听到女儿离开后，唐妈才冷冷的说：“我觉得女生还是很有必要读大学的，这样她就不会像你一样那么鼠目寸光，老了以后闲到去管别人的家事。至于教我女儿学习，你省省吧，她今年中考，成绩少说也有全市前十。就算她高中有不会的，还有她哥在，今年高考分数698，少一科主科都比你那朋友儿子强。”
大妈恼羞成怒，大声喝道：“你这人，我好心说……”
“呵。”唐妈直接冷笑一声，不在理会这个人。
自己受的苦，还想加到我女儿身上，要是他爸听见，扫把都给你打断。
……
唐婉穿过马路，走到广场旁的人行道，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后跟着人群一起绕圈，排解心中的郁闷。
突然，前方出现一只小小的身影，吸引了她的视线。
是一只猫，能看到的部分，除了四只爪子，其他地方都是米色的。
此时正眯着眼睛，趴在长椅上，两只前爪紧紧揣在身下，尾巴耷拉着，时不时还甩一下。
唐婉内心有些情绪在荡漾，不由自主的来到长椅旁边。
小饱感觉到光线发生了变化，抬起了小脑袋，用大大的眼睛看向唐婉。
一人一猫，四目相对。小饱耳朵轻轻地抖了一下，歪着下脑袋，张开嘴巴“喵”了一声。
唐婉内心满溢的情绪，瞬间冲出闸门。用略微颤抖的语气问猫咪旁边坐着玩手机的男生：“你……你好，这是你家的猫吗？我……能不能摸一下？”
听到问候，陆悠将视线移出手机，看向站在眼前的人。
看到脸的那一刻，陆悠就认出了眼前这个女生。今天早上那个叫自己弟弟的人。虽然发型换了，早上是扎着马尾，现在则是头发披散下来，简单的在脖子后方束起来。衣服也换成了白色T恤和短裤。但是那惊艳的面容，整体给人的气质还是没有变化。
唐婉也在陆悠抬起头后，看清了男生脸。她只能说长见识了，首次真实体会到清秀和帅气的含义。明星在网络上见过不少，但那都是隔着屏幕，现实见到这种模样的，还是头一回。
但是唐婉没有认出来陆悠，毕竟陆悠早上戴着口罩，没认出来很正常。
陆悠没想去计较早上的事情，猜到对方没认出自己，于是微笑着回应：“嗯，这是我家的，至于能不能摸它，你得要问它才行，我只是个铲屎的。”
听完，唐婉点了点头，说“好，我知道了。”然后蹲了下去，接着对小猫咪说：“小猫咪，姐姐能不能摸摸你？姐姐不会白摸的，摸完给你买小鱼干，好不好？”
看到女生小心翼翼的样子，陆悠忍不住笑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吗？”唐婉皱着眉头，抬头看向陆悠。
“没。”陆悠收敛了一下表情，又继续说：“只是我觉得小猫咪应该听不懂复杂的人话。”
唐婉连忙低下头，耳朵有点发烫。她觉得，遇到小猫咪后，整个人都变得不太聪明了。
陆悠看着她缩成一团的样子，知道是害羞了，就不再逗她。把小饱抱到怀里，拍了身旁空出来的位置，温和的说：“先坐下来吧，蹲着怎么抱小猫。”
唐婉磨磨蹭蹭的坐到陆悠旁边的位置，二人隔着一段距离。
陆悠摸了摸小饱的头，对唐婉说：“你摸它的时候，不要太用力，也别摸肚子，其他没什么了。”
说完，抓起小饱，轻轻的放到唐婉腿上。
感受到毛绒绒，软绵绵的触感，唐婉眼里好似夜空里闪耀的星星，熠熠生辉。她紧张又期待的把右手放到小猫的背上，抚摸着柔软的毛发。
见女生一副谨慎的样子，陆悠好像看到了自己第一次抱小饱的样子，温和的问：“第一次摸小猫？”
“嗯，之前都是在网上看视频，野猫又不太敢碰，怕被挠。”唐婉轻声回应，手和视线一直没离开小饱，嘴角带着满足的微笑。
陆悠没有去问为什么自己不养，那是她自家的事情，二人现在连认识都说不上，打听就是越界。
“你不用这么谨慎的，小饱在我面前不怎么认生。你也不用担心被咬，所有该打的疫苗都打过了，而且我把它教的很好，它知道分寸。”
“嗯。”唐婉的动作渐渐放开了一点，用双手去捏捏小饱的肉垫。
“它叫小宝是吗？”
“嗯，吃饱的饱。”
这时，小饱挣开唐婉的双手，站起来换了个姿势，又继续趴了下去。
“小饱还是一只短腿猫？”唐婉有点惊讶。
“是。当初领养它的时候，身材明明和其他猫咪没什么区别。结果带回家，养着养着就发现，净是长身子，腿那是一点都没变。”
“领养的？”唐婉不太相信，“这么可爱的小猫咪也会没人要吗？”
陆悠回想起刚把小饱带回来的那段日子，解释说：“小时候的猫咪，长得其实都差不多，一团小毛球。而且那时小饱身子很弱，经常生病，一样治的差不多了下一样又来，那些人看到它没什么精神就去看其他猫了。我当时见到它，连收养它的那家店已经差不多要放弃了。治疗花钱不少，但没什么起色。”
“那你为什么还会收养它？不是有其他更好的小猫吗？”唐婉把目光转向少年，眼神里带着探究。。
“为什么不会是它呢？”陆悠毫不避讳的看着唐婉的眼睛，笑了笑，“第一眼我就看中了它，没有所谓更好的小猫，它就是唯一。而且我也有能力去照顾好它。”
随后又带着感慨说：“当时真的是一把屎一把尿把它带大的。医院学校两头跑，随身带着请假条，有时深夜出状况了还不敢睡觉，就怕一起床，猫没了。”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是小饱很争气，它自己也很想活下去。随着它慢慢长大加上医生的治疗，那些大大小小的毛病基本没了。它现在很健康。”说完，挠了一下小饱的下巴，“是吧，小饱？”
小饱用脑袋蹭了蹭陆悠的手，发出“呜呜”的声音，以示回应。
唐婉看着少年与小猫的互动，心里莫名有些柔软。这是她没有从萌宠视频里感受到的。
她能从视频里看到猫咪可爱的一面，却没有办法感受得到养猫人与自家猫咪朝夕相处所形成的感情。
二人坐在长椅上，一边逗着猫咪，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
陆悠正给唐婉说着小饱的一些小事时，一道手机vx铃声响起。
“好像是你的手机响了。”陆悠没有感受到手机的震动，跟唐婉说了一声。
唐婉给陆悠表示歉意，然后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是她母亲的语音信息。
点击语音翻译显示：在哪？头发染好了，准备回家。
唐婉连忙回复：我在广场这边，现在就过去。
回复完vx后，唐婉对陆悠说：“我妈忙完了，我得回去。”
“嗯，和你聊天很愉快。”陆悠笑着说。
“姐姐要回去了，有机会我们再见。”唐婉给小饱顺了一下毛，起身将它放到长椅上。
不过她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面向还坐着的少年，余光时不时瞥向小猫咪，眼里带着不舍，似乎犹豫想说些什么
“那……那个……”
看着女生犹豫的神情，陆悠大致猜到她要说些什么，但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自己先说：“方便的话，能加一下微信吗？”说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唐婉愣住了，似是不明白自己想说的话为什么会被对方先说出口。
看着女生呆萌的样子，陆悠止不住的嘴角上扬，好像怕对方拒绝，又接着说：“小饱还会后空翻，不想看看吗？”
唐婉看着少年清澈温和的双眼，心跳好像漏了一拍，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说法接下去：“想，那就加个vx吧。”随后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她心里有点窘迫，脸颊微微泛红，好似六月的晚霞，可惜在夜色里，陆悠看不清楚，错过了这一幕。
唐婉低着头，掩饰自己害羞的内心，把vx二维码调出来，放到陆悠面前，轻声说：“你来扫我吧。”
唐婉的头像是个水彩画的猫咪，名字单字一个“宛”；而陆悠的头像则是小饱的正脸，名字是“Ly”。
加完vx后，唐婉红晕也缓缓褪去，整理好表情后，用清脆的声音说：“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唐婉，唐朝的唐，温婉的婉。”
陆悠也用平静的声音，温和的回应：“我叫陆悠，大陆的陆，悠然的悠。”
“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再见。”
二人互相挥了挥手，唐婉就转身离去。不一会，就隐没在人海中。
陆悠伸手将小饱揽入怀中，伸手放到它肚子上，胡乱rua了几下，说：“小猪咪长大了呀，几时学会勾引女生的？”
就在小饱用后脚蹬陆悠的手，以示抗议之时，陆悠手机收到了vx来信。小饱得以逃过一劫。
陆悠拿起手机一看，是唐婉发来的。
宛：真的能看到小饱后空翻的样子吗？
低下头，看着趴着腿上的小猫咪，不怀好意的说：“别人家的小猫咪像你这个年纪，已经在打工赚钱养家了，你也是时候为家里排忧解难了。”
然后抬手回复
Ly：当然可以，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小饱瞥了陆悠一眼，小猫咪觉得你有毛病，不想理你。